第101章 初次会面

小说:民国小商人 作者:爱看天
    谢泗泉手里茶杯随意一放, 抬眼看向他,“你记得倒是清楚。”

    “每年不都是如此”贺东亭知道小舅子素来脾气大,也只顺着, 亲自给他续了茶水道“今日书玮去学校了, 我这就差人叫他回来, 你也有大半年没见他了吧,叙叙话。”

    谢泗泉没接那杯茶, 整了整衣袖懒散道“算了吧, 不在也好, 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 问你几件事。”

    “你说。”

    “我近日又收到几封信,都是都是外头邮寄来, 里头说, 又有新线索了。”

    贺东亭淡淡道“这样的书信已经太多了。”

    “是,不过这次不一样。”谢泗泉问“当年这孩子抱回来的时候, 已是三岁,是当初阿姐身边伺候的一个乳娘抱回来的,对不对”

    贺东亭点头道“是, 沅沅当初给孩子挑了两个乳娘, 是由其中一个抱回来的。”

    谢泗泉“也是她说保保死了”

    贺东亭微微拧眉, 道“是生死不知, 当年听说有人看到她往西北而去, 沿途也找到沅沅的几支金簪,金簪是真, 但人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结果。”他叹了一声, 又道, “你这几年不是在同汉中一带做生意若是跟他们那边马帮熟悉,也麻烦他们帮着找找。”

    谢泗泉嗤道“你儿子都找到了,找保保做什么”

    贺东亭沉默片刻,道“沅沅去了,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当年的事,他查了许多。

    当年他出海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却听到了妻儿离去的噩耗。他的沅沅走了,也带走了他大半条命,若不是后来找到了沅沅给他生的那个孩子,怕是无法支撑过来。当年有人说是妻子身边的保嬢卷了钱跑了,但他并没有信,只是这么多年来依旧费尽心力去找,想从她口中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为何,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谢泗泉道“如果我说,有人找到了保保呢”

    “你的人找到了”贺东亭瞳孔收缩一下,站起身问道“寇姨她在哪里。”

    “还未找到,只是看着像,而且信上说的不太清楚,我已让人跟上去查了。”谢泗泉看了贺东亭,“我以为你守着儿子,就不管其他了。”

    “你明知我对她的心,何苦来折磨我。”

    “我没想折磨你,”谢泗泉闭了闭眼,缓缓睁开道“我只是觉得你蠢,还养了那么一个蠢货。”

    贺东亭拧眉,脸色有些不好。

    谢泗泉嗤道“这么多年来,你就没怀疑过你养在身边的这个儿子,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小时候还有几分像,但大了跟阿姐没有半分相似,不说容貌,就说他学业,你下了那么大的功夫,可见一点起色不像阿姐,也不像你,半分聪明劲也没有。”

    贺东亭道“他小时候伤了根骨,又流落在外受了好些苦,确实不及常人。”

    谢泗泉嗤道“怕是伤了脑子。”

    贺东亭不悦,拧眉低声“你不该这么说,好歹你也是长辈。”

    谢泗泉却在那摇头,“不如我们来打赌,我赌你一定会后悔。”

    贺东亭在外强硬,但对妻弟实属无奈,只能先软下态度道“我知书玮平日和你不亲,是是,这是我的错,是我一心养他在身边不让他去西川,但他时常生病,去了西川我实在担忧。这孩子身体不好,又不怎么接触外头的人,不如这次趁你来沪市,我让他陪你到处走走”

    谢泗泉起身,弹了弹衣摆道“我跟你说了,我不是来看他,你带我去佛堂,我去祭拜阿姐。”

    贺家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佛堂,请了人来念经,供着的牌位写着“亡妻谢沅”。

    此处安静清幽,修葺得不起眼,但处处用材奢侈,供奉了佛家七宝,只求让已故去之人寻一方净土。里面有人念经,外面有人守备,极少有人能进来打扰。

    贺东亭带谢泗泉走进去,见对方上香祭拜,视线落在谢家主身上略微停留片刻,谢泗泉那么张扬的一个人,今日穿了素衣,他早就该在见到对方第一时间就应该想到,他是来祭拜姐姐的。

    谢泗泉认真上完香,站在那看了片刻,伸手轻轻拭去牌位上的一点香灰,丝毫不怕它。

    他站在那里道“阿姐,我收到保保的信,你想对我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你安心,我一定听你的话。”阿姐最后都不舍得他和这个姓贺的打起来,他又怎会让阿姐为难。

    祭拜之后,贺东亭未走,一直跟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喊住“泗泉,你阿姐还给你留了信吗寇姨都跟你说了什么,沅沅她她最后有没有提到我”

    谢泗泉道“你不是不信吗。”

    贺东亭怔愣,片刻后又无奈道“书玮的事,我们这么多年来吵过无数次,当初也有人提出疑问,不还是你带着书玮入贺家族门的吗”

    谢泗泉一听这话就心里不痛快,上前一步拿手推搡他肩膀,愤恨道“那是你贺家无礼,我不管是谁,欺负阿姐、欺负阿姐的孩子都不行”他不管这个孩子是真是假,那些应该是阿姐的东西,半分都不能少。

    “我们不谈这事了吧,”贺东亭也有些焦躁,这种情绪难得在他身上能看到,他被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眼眶渐红,“你当我求你,沅沅最后,留了什么话没有若我能做到,你尽管说,我想为她做些事。”

    谢泗泉看了他一会略微缓和了一点脸色,拿了一封请帖给他道“你对阿姐还算有几分良心,至于信里说了什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明儿晚上,请你吃饭,到时候慢慢谈吧。”

    贺东亭收了帖子“明晚我一定准时到。”

    谢泗泉摆摆手,慢悠悠走了。

    路过外院的时候,刚好贺家的三爷回来,迎面看到谢泗泉带着手下几个人走过来,吓得调头就往外走,起先还是小步,紧跟着就提起长袍,快跑了几步,好歹是躲过了。

    谢泗泉大摇大摆出了贺家,上车走了。

    贺府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有个新来不久的,一时有些疑惑,这贺家三爷是府里贺东亭贺老板一母同胞的弟弟,三爷喜好赌钱,手头紧了或在外头欠了赌债来府里打秋风也是常有的事儿,平日里仗着身份颐指气使,还从未见过如此狼狈躲出去的时候。小厮低声问“哎,刚才府里出去的那位是谁,如此神气,连三爷都怕成那样,难道是来府里收赌钱的”

    另一个小厮连忙捂上他的嘴,低声呵斥“不要命了你在这里,尤其是见到谢家主不能说这样的话,你没见三爷都躲着走吗”

    “谢家主”

    “对,西川上城谢家,也就是咱们家小少爷的舅爷”

    “可是,这是为什么啊这西川谢家,当真这么厉害”

    “不止,当初三爷就是说了一句,说西川谢家能爬起来无非是沾了贺家的光,弄到船才有了如今的财势,然后谢家主一个不高兴,也是这样的,笑着说了一声好,然后二话不说,就让人动手砸了贺府。”

    “这,这咱们老爷不管管”新来的小厮惊在原地,贺东亭这位大老板好歹也是沪市有名的人,跺跺脚震三震也不为过。

    “就当着老爷的面儿砸的”

    小厮吓了一跳,果真不敢再乱看乱问,一时规矩了许多。

    贺家三爷约莫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唇上有小胡子,此刻跑得快了几步,额上就出了汗,停在墙边干咳几声,他现在心跳都还是慌的,瞧见谢泗泉如同老鼠见了猫,手脚都哆嗦。西川上城谢家和沪市贺家,虽说不是死敌,但见面言语总是不客气。

    贺家三爷喘着气问小厮“他,他追上来没”

    小厮回头张望一下,老实道“没,三爷,谢家主走了,瞧着像是沿正街去前头了。”

    贺家三爷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现在也不敢去贺东亭那里,他大哥是个痴情种,谢家那个谢泗泉也是个疯子,俩人每年只要凑一起,绝对要去祭拜,之后几天贺东亭脾气都不好,也就惟独能对谢泗泉和贺书玮忍耐几分,旁人这会儿去了,别说要几块银元了,见面一准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贺三爷心里不耐烦,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心里想着,还是去找贺书玮,从他那里弄两个钱来先应急,他大哥贺东亭对独子重视,谢泗泉虽然不说什么,但每年也都会来沪市给外甥庆生若不是后来找到了失散的这个孩子,谢泗泉怕是已经和贺家反目成仇。

    傍晚的时候,贺书玮从学校回来。

    他换过衣服,就去了父亲贺东亭那边,顺便问了身边仆人父亲今天做了什么。仆人低声道“少爷,老爷和平日差不多,只上午的时候见了一次客。”

    贺书玮好奇,问道“谁来了”

    仆人道“是舅爷来了。”

    贺书玮哦了一声,转念就想到了自己的生辰,只当谢泗泉是从西川赶来给自己过生日的,今年来的倒是早。他随口道“让厨房多做几个菜,辣一些最好,晚上就不出去了,在家中吃就好。对了,舅舅现在人在哪里”

    仆人支吾片刻,低声道“这,舅爷已经走了。”

    贺书玮拧眉,但一时也没想到自己身上,想了想又问“他又和父亲吵起来了”

    “小的不知。”

    贺书玮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进房间去找了贺东亭。

    贺东亭正在通电话,即便是在家中也颇为忙碌,贺书玮安静站在一旁,听着好像是在商谈中华总商会选举之事。一直等到贺东亭挂了电话,他才上前一步问安,跃跃欲试道“父亲,这次全国总商会选举的事,我也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一点,他父亲是在财政部门工作”

    贺东亭却不太在意这些,对他道“你不用管这些,抓好学业就是了。”

    贺书玮连忙躬身道“是,儿子也只是想为父亲出力,分忧。”

    贺东亭揉了揉眉心,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同你商量,今天下午你大学里的先生来找过我,说你学问做得不是很好,与其在这上头耗费时间,不如转去从军。正好有一家军校正在招人,我琢磨着,去军校也不错,历练几年出来,于你今后发展也有用,你的意思呢”

    贺书玮慌张无措,他实在不解贺东亭的用意,但又不敢明着反驳,只能小声道“父亲,我在军队可能不行,您也知道我体弱多病,怕是要连累大家,丢了父亲的面子。”

    贺东亭摇头道“你只管自己就行,军中也有文职,过几年罢了,你若是不愿,再想想其他。”

    贺书玮答应一声,站在那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贺东亭看到他脸色,让他下去休息。

    等人走了之后,房间里安静下来。

    贺东亭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闭眼休息。他不知道书玮这个孩子像谁,文不成,武不就,眼光也看不长远,也就还剩下几分听话尚有一点可取之处。

    他无意识地叹了一声。

    另一边,谢泗泉忙完自己手边的事,掐着时间,找去了白府。

    九爷还没来得及准备拜帖,西川这位谢家主就亲自找上门来。

    九爷让人请了对方进来,由于匆忙,也没去别处,直接在书房里接待了对方。

    谢泗泉人长得和谢璟极像,只是更肆意一些,九爷以礼相待,见到他的时候刚想站起身,就见这位谢家主拖了一把雕花椅子过来,一边坐了,一边把脚不客气地搭在他面前的桌上。

    九爷看着桌上那两只皮靴,身形微顿,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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