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店位于美食街的深处, 与玩家店铺聚集区还相隔一段距离。
秦小鹿有点紧张，他的三头鸟派时间刚刚好, 现在还在炉中保温，他自己尝了一下，觉得口感过关。
“啊，”他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酸痛的肩膀。
“也不知道废土人会不会喜欢”
秦小鹿说话的时候，目光不停地往脏脏那边飘。脏脏低下头，默默刷碗, 有意回避了他的视线。
啊，这次搭讪又失败了。
秦小鹿在心里叹息了一下。
店铺解锁13，之后一直停滞不前, 症结多半还是在脏脏身上。
可惜脏脏的嘴巴很严，轻易不发表意见, 让他有点无从下手。
正想着,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很沉重，隐约带着金属摩擦的声音。秦陆从窗子里望出去, 发现是一个一半身体都机械化的废土人。
这人走到门前, 停在灯牌处看了看, 然后将一枚金属币投进了收款箱,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板凳上, 用力敲了敲桌子。
“饭呢”
闻言, 秦陆连忙招呼脏脏出门迎客。
这种事他是不敢让郗小刃做的。小刃好像在自己的副本中混得不错，十分看不起其他nc。偏副本的规则是玩家无法反抗废土公民, 万一小刃气不过, 那他可是要在废土城吃大亏的。
“脏脏, 脏脏”
秦陆喊了几声, 无人回应。
脏脏是他乱叫的，为了引诱少年说出真名。
可少年也是个倔强人，对自己的真实情况三缄其口，竟然宁可接受这羞耻的绰号。
奇怪，人去哪了明明刚才还在呢。
找不到适合的伙计，秦陆只得停工，自己出去招呼客人，
他飞速的整理，摆盘，准备好餐具，然后瞬间换上了营业微笑。
“久等了。”
门打开，一阵浓郁的醇香先飘了出来，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废土人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他的脸，有一半已经换成金属材料，轴承和齿轮直接镶嵌在肉中，有的闪闪发亮，有的却已经漫上了锈迹。组织内液混合着机油滴滴嗒嗒落在餐桌上，看着十分吓人。
秦陆视而不见。
身为一个合格的服务员，无论客人在你面前做出怎样奇葩的动作，你都要有视若无睹的定力，绝对不能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恐怖片算什么他还见过暴力片，动情片，就当客人在搞万圣节派对了
秦陆在某网红西餐餐厅打过短期工，曾经获得过优秀员工奖励，服务礼仪和话术绝对挑不出半点毛病。
“贵宾您好，这是本店今日的招牌特供岩烧三头鸟千层烤派，请您品评指导。”
秦小鹿将盘子轻轻放在废土人面前，并为他殷勤地掀开餐盘的盖子。下一刻，浓郁的鲜香瞬间扑面而来，混合着食物蒸腾的热气，瞬间安抚了废土人暴躁的心情。
呼
他发出带着金属音的叹息声。
地上美食街，最近开放的时间越来越多，已经成为废土公民难得的生活乐趣。
毕竟这是块没有未来的土地，靠着大熔炉的供能在废土中苦苦支撑，除了寻找美食和能源，人生只剩下在绝望中腐烂。
他的身体在十年前就衰败了，大核爆带来的基因改变，一直影响到废土纪之后出生的公民。虽然之后他陆续更换了机械肢体，可用以支撑的蒸汽能量越来越少，辐射和污染在步步紧逼，他发现身体零件的腐朽速度越来越快了，
他今天早上刚刚换了一个机械咀嚼肌，医生告诉他，他半年前的臂关节已经不能使用，需要再次更换。
可城中的蒸汽配给进一步削减，没有足够的蒸汽能量维护零件，金属会飞快地腐败锈蚀，也许不用多久，他也会变成一团满是铁锈的垃圾，被扔出废土城。
蒸汽能量太重要了，这是唯一能够抵御辐射和污染的力量。
可废土城的蒸汽出产量却越来越少，只能依靠逐渐枯竭矿石，或是烧掉这些劣等人。
不过烧人能获得的蒸汽能量太少了，不如让他们去美食街干活。
根据大熔炉管理中心的研究，废土人在情绪高昂的时候，身体是可以产生出部分蒸汽能量的。情绪越高，蒸汽量越大，溢出的部分还可以反哺给废土城。
这也是废土城举办蒸汽祭典的原因。
围观劣等人疲于奔命，绞尽脑汁，卖力讨好，挣扎求生，这刺激的真人秀会给废土公民带来极大的刺激感。毕竟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劣等人过得越痛苦，结局越惨烈，对比之下幸福感和愉悦度就会提升，最终为大熔炉贡献出数量可观的蒸汽能量。
这不单单是消遣，也关系着废土城的未来。
“你这个嗯，勉强还能看吧”
半机械废土人很勉强地说道。
他习惯了挑剔，习惯了不满意和被激怒，他从游览电车上下来到现在，一直就处于负面的情绪中，这才是蒸汽祭典的主调。
这种单纯的满意，搞得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太怪了
“这玩意什么做的”
废土人开始尝试着挑刺。
这个问题难不倒秦陆。
他露出具有超强亲和力的商业微笑，声音温和轻柔，把语速和语调都调整到最适合的状态。
“这道菜，我们选用了刚成年不久的三头鸟，严格计算体脂率，这个时间的鸟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还不会因为发情期而产生异味。”
“我们只取肩颈部最鲜嫩三角肌，口感柔韧有弹性，洗净血沫后用天然矿盐腌制，不添加其他的成分，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
“我们的派皮是天然野生小麦制作的，从收割到磨粉，全程纯手工，无添加无抛光，您看这色泽，绝对是有机原生不作假。”
“我们还在饼底中混入了鸟骨高汤，人工熬制五小时，让食材的鲜味充分渗透入面皮中，原汤原食，经过一小时的精心烤制，为的就是给贵宾您呈现食物最美好的状态。”
唔
废土人听傻了。
这个劣等人，长的虽然不强壮，但一张嘴忽然就有了奇怪的气场啊
从站姿、表情、态度再到食物介绍，完全挑不出一丁点毛病。废土城不允许无合理的理由对异乡人出手，理由由规则判断，不通过会反噬废土公民。
何况他好像也不讨厌这个劣等人就总觉得，他那叭叭叭叭的一大段说下来，浑身零件都莫名其妙的舒坦。
明明他更喜欢看到劣等人绝望、惊恐、愤怒、不甘地被扔进大熔炉啊
“啊”
半机械人卡住了，静默了几秒钟，这才结结巴巴地继续道。
“你说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三头鸟”
“不不，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三头鸟。”
秦小鹿微微弯腰，手掌捕捉痕迹地扇着千层派的香气。
“我们所有殚精竭虑，都是为了配得上贵宾您的品味，正是因为有您的要求和意愿，我们才能从几十只三头鸟中选拔出最出色的那一头，让它实现自我价值，走上鸟生巅峰。”
站在桌边，秦小鹿开启了鬼话模式。
缺乏调料，被他说成纯天然无添加。
加工方式原始，那叫纯手工精心打磨。
没有配菜，这不就是为了呈现顶级食材的原味么
反正怎么高大上就怎么来，务必吹的客人心花怒放。
热情的解说加上不断灌入味觉感知器的香气，废土人的机械咀嚼肌无法控制地转动了好几圈，仅剩的半张嘴巴也不知道分泌了多少唾液。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他费尽心力才保存下来的生物神经，那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的大脑，他真的非常喜欢这道食物。
就
这个劣等人还挺讨人喜欢的
每一句话都不轻不重，正好搔到了他的痒点上，麻酥酥，暖洋洋，比之前那群傻蛋强太多
那群玩意，不但东西做的不好吃，还总搞些有的没的，以为废土人都和他们那些劣等生物一样，会被美丽的外表欺骗
别逗了
皮囊是最脆弱的东西，在废土世界用不了两年就会腐烂，变成最不值钱的烂肉。
只有蒸汽是永恒的，所以蒸汽庇佑下的废土公民也是永恒永恒的一切都比有期限的美丽高贵
同样都是讨好人，就这小子说的最到位真是说到他的心坎了
一想到这里，半机械人也不想再费尽心思挑毛病了。
反正一切都是为了服务他们这些公民，那不如先好好享用一番，不满意自然有惩罚这些劣等人的办法
不过看在这小子顺眼的份上，他可以勉为其难给个6分，就算他做得再难吃也没什么，大不了打一顿，明天还可以留着他继续逗乐。
想到这里，他放弃了挣扎，挖起一大勺千层派，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不好
食物入口的瞬间，废土人如遭雷击，惊叫一声，忙不迭伸手去捂脸。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一瞬间，他刚修好不久的机械眼，电丝根根断裂，失去固定的眼珠滚了滚，直接掉出了眼眶
半机械人的手抖着点指秦陆的方向。
“你这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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