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修罗场

小说:如此迷人的她 作者:玉堂人
    临江市的天气, 越逼近入伏,变得越快。

    沈劲开车抵达沈家老宅的时候,月亮已经被阴云遮住了, 天上开始落雨。

    老宅外面还停了一辆黑色悍马,那是沈崇礼的车。

    沈劲进去的时候, 姚伯出来接他, 沈劲问他“周思柔真的醒了”

    “对,柏良少爷已经赶去医院了。”

    周思柔兄妹对陆柏良有恩, 这些年来沈家一直都为周思柔请了最好的看护好好养着。

    “堂哥今天也回来了”沈劲迈进大门槛。

    姚伯还没来得及说, 沈崇礼已经走了过来, “回来了。”

    沈劲点点头,“堂哥。”

    “爷爷在上面, 已经睡了。”沈崇礼走过来, 唇角上弯, “过来,我们去玩一下飞镖,怎么样。”

    沈劲说 “可以。”

    两个人一起撑着伞,穿过长廊,往另一处独栋的健身房走去。

    姚伯站在他们后面,纳闷, 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和谐了

    “你堂嫂今天也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她”沈崇礼看了他一眼,随意抓起一只飞镖往靶盘上掷。

    “不去。”沈劲看了眼沈崇礼投中的25分,“她是堂嫂, 我见不方便。”

    “现在知道她是你堂嫂了”沈崇礼微微挑眉, “你堂嫂现在就想求你帮她救她妹妹, 少判点。”

    沈劲也拿起一根飞镖, 往靶盘上扎过去,很好,就立在沈崇礼的旁边,依旧25分。

    他表情冷漠

    “没可能。”

    “啧啧,这是在为你那个替身情人出头”沈崇礼笑开来,眯眼,瞄了下靶心的位置。

    狠狠掷出去,正中红心,50分。沈崇礼有些得意,看向沈劲,

    “可惜,你沈劲聪明了这么久,还不是被一个女人给驴了。人家喜欢的是我们的小三叔,纯粹就是拿你当个替身啊。”

    沈劲抓起旁边的一支飞镖,比划着,然后猛地掷出去

    他的飞镖完全没有掷向靶盘,而是直直地飞向沈崇礼扎在红心上的飞镖。

    “啪”的一声,直接活生生把沈崇礼的满分飞镖给打下来了

    “沈崇礼,你听着,我受过的十三刀,全部都会一点一点报复回来。”沈劲看着他,目光凛冽。

    “期待咯,弟弟。”沈崇礼说得不以为意,“对了,提醒你一句,你就没怀疑过为什么老爷子当初会到处把陆柏良找回来吗”

    “你当时也在找他,你猜猜,老爷子先一步把人带回来,他到底在害怕什么被你知道呢”

    沈崇礼一点也不介意他的飞镖被沈劲击落,唇角的笑意还没变。

    沈劲不理会他,拿起伞,就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沈父门口的时候,他照例喊了声“爸”。里面的人“嗯”了一声,一个推着轮椅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是个中年男人。

    沈父看了眼沈劲,说“回来了”

    沈劲说“回来了。”

    “好。”说完沈父又推着轮椅进屋去了。门被他啪地关上。

    沈劲站在门外,兀自扯唇笑了下,也回了自己房间。

    临睡前,他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已经不见了。他拿出手机,阮胭还是没有给他回消息。

    他想了想,给她又发了句“下雨了,冷不冷”

    阮胭没回。

    他最后发了句“我这边有点冷。”

    发完,他一个人缩进被子里,捧着手机,其实也不是希望她回,但他就是进行着这样一个等待的动作,睁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一直看到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睡过去。

    阮胭昨晚睡得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沈劲凌晨一点的时候还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有点冷。”

    什么鬼,六月天里他说冷

    阮胭想了想,回他一句“多喝热水。”

    回完她笑了下,然后把手机放好。

    今天她要去见杂耍的导演和另一名主创。杂耍的导演叫邓飞虹,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有一定成就的女性导演。

    阮胭到达约好的酒店,邓林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饶是在此之前,就听过邓飞虹在圈内“铁娘子”的大名,在见到她的一瞬间,阮胭还是愣住了

    她,她太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和普通的导演不一样,她和所有常规的女性也不一样,甚至和男性也不一样。

    难以想象,邓飞虹今年五十岁,她的眼角的确已经布满了不少皱纹,但她的眼睛却依旧富有神采,那种自信的感觉是绝大部分这个年纪的人都无法拥有的,而这种自信,还体现在她的头发上

    邓飞虹剃了个寸头

    难以想象,在可以当别人奶奶的年纪,她剃了个寸头,这是多么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啊。

    “邓导好。”阮胭走进去,冲她微微鞠躬。

    “坐吧。”邓飞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喊她坐下了,“有什么想吃的吗小阮,这家的清水白鱼是一绝。”

    阮胭笑了下“我以前刚入行的时候,我们表演系的系主任说,要入这一行,就要做好吃一辈子清水xx菜的准备。然后那一周我们食堂的清水煮牛肉就售罄了。”

    邓飞虹也笑了下。

    阮胭继续说“后来食堂又趁热打铁,推出了一道清水东坡肉的招牌菜,把我们系主任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阮胭说完,邓飞虹说“你们系主任是姜胜利是吗”

    阮胭点点头“您认识”

    “怎么不认识,这老家伙嘴巴毒得很。”邓飞虹笑着说完,又跟她提了一句,“既然说到你以前在首电的日子,那正好,我们这部戏的女二号和你还认识,她说她是你在首电的室友赵水晴。”

    阮胭愣住,她没想过会在这部戏再见到赵水晴。

    “她是试镜试出来的,是个很踏实的小姑娘,你们既然认识的话,那应该也好配合。”

    邓飞虹说完,看到阮胭神色略僵“怎么了,你们以前关系不好吗”

    阮胭唇角浮上笑意“好啊,怎么不好,我第一次试镜的机会都还是她介绍给我的。”

    邓飞虹笑笑,那就好。

    “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想给你提前打一个预防针。这部戏可能会让你拍得很累,一来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接触过杂技,而我又是一个对演员要求极其高的导演,所以你可能要先去杂技团跟着培训两个月,注定要吃些身体上的苦头了。”

    阮胭点头“没关系,这点苦,我还是能吃。”

    “嗯。还有一点是,你可能要做好网络舆论的应对。”

    “啊”阮胭不解。

    “你刚拿了影后,肯定有一堆的人唱衰你,这是你要吃的心理上的苦头。”邓飞虹说。

    “我没关系,完全不介意。”阮胭抬眼冲她笑,毕竟骂得越狠,打起脸来越痛快。

    邓飞虹看着她半晌,笑了,她想,但愿这次没有挑错人吧。

    “对了,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地点在哪里呢”阮胭问她。

    “下星期,安和市的一个大型杂技团会给我们做培训。”

    “好。”邓飞虹和她又聊了一下大致的拍摄打算。阮胭一一听着。到了分别的时候,她才说“我今天要去拜访一个人。”

    “嗯”

    “一个朋友,我要去告诉他一声,我可能又要离开临江一段时间了。”

    首医大附属医院。

    阮胭赶过去的时候,她穿了最普通的白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带了医用口罩和黑框眼镜。在医院里,戴口罩实在是太常见了。

    因此,也没有过多的人注意到这个女明星的来访。

    除了值班室的护士们,阮胭敲开门问她们“请问陆医生在吗”

    有小护士摇头“陆医生今天不坐诊,在楼上看护病人呢。”

    “啊,方便说一下几楼吗”

    小护士把房间号说给了她,等人出去后,叹气道“又来一个,果然陆医生的追求者络绎不绝。”

    “那又怎么样,没看到陆医生今天慌里慌张把一个女人从疗养院转进医院多半是女朋友没跑了。唉,没戏了没戏了。”

    这话一说完,众人皆作鸟兽散,该拿病历本的拿病历本,该去量体温的量体温,又开始了忙碌。

    阮胭按了电梯上楼,走到病房门口,她正准备敲门,却透过门缝,看到了陆柏良。

    和那个女人

    她半卧在床上,整个人非常的没有精神。

    甚至脸上的肌肤是松弛的,垮塌的。

    三十岁意味着什么呢,像阮胭他们这一行的女明星,很多人会去打针、吃药、用天价的护肤品,依旧把自己保养得如同二十岁的少女。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一双眼睛里,满是茫然。

    阮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给陆柏良告白的那个夜晚,昏暗的灯光,他们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她问他“你喜欢周思柔吗”

    他摇头,只是轻叹“我连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都不记得了。”

    十五年了,太久了。久到真的能让人忘记无数重要的细节,而陆柏良,他把自己封闭在了这岁月里,重复的,只有“等待”,这一个动作。

    原来她的眼睛是这个颜色啊,灰棕色,本该很漂亮的,阮胭想。

    陆柏良坐在周思柔的床边,用手电筒探照她的口腔,“声带的功能好像也萎缩了,还有听觉,思柔,我这样喊你你能听到吗”

    周思柔微微点头,她张了张口,却暂时还只能发出简单的单音节。

    “没关系,会慢慢好起来的。”陆柏良安慰她。

    “哥,哥。”周思柔喊的只有这两个音节。

    陆柏良顿住,他没有选择欺骗,而是诚实坦然地告诉她“思柔,子绝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他很有可能要服刑。等到判决结果下来,你恢复好了,我带你去看他。”

    周思柔张了张口,说不出更复杂的语句,只有睁着眼睛流泪。

    “别哭,你现在视觉功能还没恢复好,要保护好眼睛。”

    陆柏良说完。周思柔张开口喃喃,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句子,她结巴了很久很久,阮胭也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终于拼凑出她破碎的句子“你、会、一、直、陪、我、吗”

    陆柏良站着,站得笔直,他轻轻摇头,对周思柔说“好好养病,这么难得回到这世界,要好好看看。”

    说完,他往外走,去给周思柔拿药。

    阮胭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竟然那么害怕面对陆柏良。她不明白心里那种又酸又涩又胀的情绪叫什么,不是嫉妒,不是难过,更不是雀跃,她只有匆匆逃离,红着眼走向与陆柏良相反方向的楼梯。

    却在转角的时候,正好撞进一个人漆黑的眼里。

    那人站在日光下,高高的,单手插进兜里,看着她,向来冷肃的脸上,此刻表情竟难得的温和几分,像哄人似的说

    “怎么又要哭了。”

    “陆柏良那东西不管你,我管你。”

    “过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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