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双火葬场

小说:如此迷人的她 作者:玉堂人
    夜色很深。

    闻益阳忙完, 实验室楼下,除了安保,已经没有人了。

    他刚整理出接下来一直在研发的dr an计划的收尾。这个项目, 他和导师已经做了很久。

    要结束了。

    可是这种忐忑却无人分享。

    他站起来, 走到窗台边, 往下看, 能够看到下面散步的情侣。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女生把手揣进男生的兜里, 男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闻益阳就站在窗口, 怔怔地看他们越走越远。

    直到保安上来,敲开实验室的门“闻同学今天还熬夜吗”

    闻益阳收回目光“不了,等下就走。”

    “行, 不熬就好, 天天这么熬,对身体也不好啊。”保安站在门边嘱咐他。

    闻益阳嗯了声, 他拿出手机,定定看着上面阮胭发过来的那行字, 最后还是回了她一句“可以, 我在实验室等你。”

    回完后, 他走出去, 瞥向窗外, 那对情侣已经走远了,背影也看不到了。

    保安掏出钥匙准备锁实验室的门, 闻益阳忽然问他“叔, 有烟吗”

    保安愣住“想抽”

    “嗯。”

    “别碰那东西,年纪轻轻的, 再难受, 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闻益阳往前走的脚步顿住, 他微微仰头,利落的喉结滚动,空旷的楼道里,是他低低的声音“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第二天,天光乍破的时分,张德全已经先阮胭一步醒了。

    它扑腾着翅膀,在屋子里乱窜,嘴里嚷着“胭胭”。

    阮胭赶紧起来,给这位祖宗换食顺毛。阮胭拍拍它的脑袋“别闹,今天我要去打仗。”

    “胭胭。”

    “去教育一个小孩。”

    “胭胭。”

    “可是那个小孩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胭胭。”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胭胭。”

    “张德全,要是你们鹦鹉的儿子犯了错怎么办”

    “傻子。”

    阮胭嘴角一抽,伸手就揪住这货的脑袋,把它揪回笼子里“在家待着吧你我出去了”

    阮胭戴上口罩,随手披了件黑色外套,就往外走。

    开车开到一半,天上就落起了雨,并且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阮胭一路开到首大西门的时候,雨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白珠子从天上一股脑往下滚了。

    她下车后,手掌摊开,虚虚掩了掩上面的雨,打算去路边的便利店买把伞,才发现闻益阳就站在校门口的停车位处等着她。

    他撑着把透明的雨伞,一身黑色衬衫,衬得整个人白到要消失在这雨帘里。

    他看到了阮胭的车,朝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姐姐,不用买伞了。我送你吧。”

    阮胭看着他,他把伞移至她的头顶。

    大雨珠子噼里啪啦砸到伞面上,又噼里啪啦滚到地上,中间留下的一道弧线被无限拉长

    而后,急速下坠。

    下坠的雨滴落到白嫩的掌心中。

    “秋天的雨水接不得,宋老师。”有女同事过来找提醒站在门口的宋叶眉,“细菌多,容易长湿疹。”

    宋叶眉回过头,恍然大悟似的,看着女同事,“这样吗。”

    说完,她连忙收回手。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

    手上青青紫紫的疤痕还没有消去,没能完全被轻薄的雪纺衬衫遮住,一露出来,便是一层叠一层的触目惊心。

    同事捂嘴轻呼“宋老师,你的手。”

    宋叶眉赶紧把袖子扯下来,紧紧遮住。

    她连连摇头,一双凤眸,盈盈望着同事“别告诉别人。”

    “这是”

    宋叶眉抿着唇,下巴凝成一条倔强的线,摇摇头,“抱歉,不方便说。”

    同事点点头,欲言又止“宋老师,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宋叶眉轻轻嗯了声,对同事说,“雨越下越大了,我得回去了。我先生,要是知道我回去晚了,可能会,嗯,唉。”

    说到最后,她没再说话,只是往回走,低跟鞋,踩在办公室里,声音却小到没有。还是一身莫兰迪蓝色连衣裙,她低头收拾东西的时候,肩膀微微下垂,看起来温柔到了极点。

    同事看着她抱着文件夹,慢慢撑伞走出去,直到走进大雨里。

    下一秒,同事立刻跑进另一间休息间里,跟同组的美编说“我天,宋老师家里出事这个应该真的不是谣言。”

    “怎么了”

    “我刚刚进去,看到宋老师的手上。”同事顿了顿,小声附在美编耳朵边说,“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不会吧。她不是宋家的千金吗我听说她丈夫是沈家的。”

    “什么沈家的啊,我有表妹是市医院的,她在那里当护士,就在前两个月。”

    一直坐在旁边改稿的另一美编转着椅子转过来加入八卦。

    “她说,宋老师当天晚上被送去医院,她的膝盖上全是玻璃渣子,似乎是她老公打的。而且,她家里人管都不管,只有她妹妹过来看她,结果她妹妹后来也进局子里了。”

    “啊,这么惨吗”

    “是啊,她老公来了,看着斯斯文文的,实际上我表妹进去给宋老师换输液针的时候,我天,她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美编这话一说完,其他两个同事纷纷惊把嘴捂上。

    “而且,我老公是做信托的,他说,宋家不是做传统家电行业的吗,实际上她老公这些年,早就成了宋家最大的持股人。反正,这里面弯弯绕绕多得很。”

    美编八卦完,抿了口咖啡,感叹了句,“宋老师也是个可怜人。”

    “也是,怪不得嫁个身家上亿的老公,还要和我们一样早起当个打工人。”旁边有同事觉得话题太沉重了,顺口开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笑笑,偶尔有同事转头往宋叶眉的办公室一瞥,再叹上长长的一口气,最后再把话引回到琐碎的生活里

    “带伞了吗,雨下这么大。”

    “没带,我老公来接我。”

    她们说着,起身收拾东西,看着外面白色的雨珠子越滚越大,风一吹,顺着房檐就往下疯狂地坠。

    坠落到地上。

    再溅开来

    “你的鞋子好像湿了。”

    闻益阳低头,看着阮胭换上的平底鞋。

    鞋面是绒布,她应该没料到今天会下雨。

    “要不要去买双换的鞋再进学校去”闻益阳问她。

    阮胭摇头,“益阳,我有事情和你说。”

    她懂的,他在拖延时间。

    “好吧。”

    闻益阳把伞撑在她头顶,伞面微微向她那面倾斜,有雨斜飞到他的肩上,湿了半边衣服,他没有什么表情。

    “上次你来的时候,没能带你去大的实验室,这次总算能进去了,你去看看吗”

    “好。”

    他撑着伞,带她进去。

    闻益阳拿出钥匙,打开外面的大门,又拿出电子卡,刷开里面的门。

    阮胭进去后,整个人顿在原地。

    这和之前闻益阳带她去的实验室完全不一样。

    里面全都是大的仪器,一个一个立在墙边,还有的被放在正中央,上面有红色和蓝色的按键。如果说之前实验室的那些基础机器,阮胭还能叫得上来名字,这里的这些设备,她则完全看不懂了。

    唯一不一样的是蓝色窗帘边,放着一台老式的、铜黄色的留声机。

    闻益阳给她找了把木椅子,让她坐下,又找了双一次性布拖鞋,让阮胭把湿了的鞋子换上。

    “这里怎么会有一次性拖鞋。”阮胭问他。

    “导师放在这里的,他是个对工作环境要求很独特的人。我们进来都得穿拖鞋,这样才能放松地工作。”

    “顾家成老师吗”阮胭说,“似乎听程老提起过他,很有趣。”

    “嗯。”闻益阳走到旁边,把窗边的留声机打开,先是有片刻的滋滋电流声,接下来就是一阵悠扬的女声。

    “是,意大利语”阮胭听了两句,这门语言她完全不会。

    “嗯。”

    闻益阳把音量刚好调至不大不小的度,他走过来,也搬了把椅子坐在阮胭对面。

    他戴了眼镜,纤薄镜架搁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额发湿润,看起来斯文到了极致。

    “你说你想和我谈谈,说吧。”闻益阳看着阮胭,他漆黑的瞳孔在镜片下,专注地看着她,“我保证,你问什么,我就诚实地回答什么。”

    隔了这么久,他们才终于决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叶子上,屋内是留声机咿咿呀呀的意大利唱腔。

    “你是不是给我的手机装了定位。”阮胭直接问出口。

    “是。”

    身后的留声机在放着,女人奇异的意大利唱腔像雨水,落在屋里“微风轻轻吹拂的时光”

    “什么时候装的”

    “很早之前,我们重逢的第一天。我带你去玩捕鱼游戏,在你按响鱼雷按钮的瞬间,周遭所有鱼群纷纷被炸开的时候。”

    “在朦胧的夜色里”雨水继续在屋内蜿蜒流动。

    “你不怕被我发现后拆除吗”

    “怕,所以我在你从沈劲家里搬出来到了星城酒店后,在那趟电梯里,我故意碰掉了你的手机,在拿起来的瞬间,我打开屏幕认真检查了。你没有发现。”

    “松树叶沙沙叹息的地方”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屋内歌曲汇成的雨水已经淌成了一条河。

    “益阳,你觉得你错了没有。”

    “错了。”

    “别的话,不必多讲”留声机的唱针猛地卡住唱片。

    “为什么要给我安定位。”

    “我想留住你。”

    “不必多讲”留声机里只有滋啦滋啦的电磁声,闻益阳忽然站起身,把它猛地关掉。

    室内恢复寂静。

    阮胭终于能感受到屋子里那种潮水般的奇异氛围纷纷褪去。

    “这是什么曲子”阮胭问他。

    “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里面的一段二重奏,西风吹拂。”闻益阳说,“我导师很爱放,也是肖申克的救赎里,男主角安迪在牢房里听到的那一段。”

    “我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所唱的意大利语的含义。但我想,那一定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好境界,听了让人伤心。那歌声会把人带到遥远的地方,就像小鸟离开牢笼飞向大自然一样。”

    这段话是阮胭后来回去查到的,而彼时的闻益阳只是把手指紧紧地捏在身后,用力捏至腕骨都突出,他轻声说“姐姐,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你当做肖申克的救赎。”

    “益阳”

    “直到后来,你连陆柏良都放下了,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没可能了。”闻益阳定定地看着她,“你连这张脸都不喜欢了。”

    “抱歉。”

    无论如何,追溯源头,是她把年少无知的他拉下深渊。

    “不,不用道歉。我只是遗憾你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闻益阳站起身来,拉起阮胭的袖子,就让她戴上一个放在旁边的头盔,“你想不想试试”

    “是我们之前随手研发的一个头盔。原理类似测谎仪,如果,看到了真正触动神经的场面,那么,这个红灯,会持续发亮。”闻益阳修长冰凉的手指搭在头盔上,寒潭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姐姐,你太过理性了。你不是始终只相信证据吗那么,现在,我替你找到了。”

    说完,他抬起手,替犹处于怔忪间的阮胭,慢慢戴上。

    然后打开面前的一块电子屏幕。

    上面是,阮胭大学时与陆柏良的合照。他们站在图书馆前,笑得开心。

    细雨打叶声在窗外微微掠过,红灯微乎其微地,亮了。

    阮胭莫名松了一口气。

    而画面迅速切换

    在昏暗的走道里,那个眉目冷峻的男人,弯下腰,单膝触地,俯身替她拂去水蓝轻纱裙摆上的一枚一枚落叶。

    “阮胭,你今天很好看。”

    红灯亮得急促。

    而另一块屏幕上的大脑神经区域图,已经彻底变红

    “姐姐,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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