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章
陆小凤去找慕霜降的时候，慕霜降已经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劲装，脚踩着黑色的鹿皮短靴。
她正端坐在案桌前，慢条斯理地煮茶。
陆小凤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拿了一杯茶来喝。
“西门吹雪呢？”
正在煮茶的慕霜降头也没抬，“大概是在沐浴焚香吧。”
陆小凤：“……”
诚然西门吹雪是有这种习惯，但那都是在杀人前。如今独孤一盒不在这地方，他沐浴焚香做什么？
慕霜降将手中的茶具放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神色要笑不笑地望着陆小凤。
陆小凤初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被她看着看着，忽然心里有种发毛的感觉。
他眉头皱了皱，“你看着我做什么。”
慕霜降将目光收回，拿起自己前方的梅花茶盅抿了一口温茶，“听说，你和上官雪儿睡过。”
陆小凤含在嘴里的温茶喷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惊吓来得猝不及防，陆小凤被呛得半死不活的，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他板着脸，十分生气，“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霜降，你这是诬陷。”
慕霜降神色无辜，“不是我说的，是上官雪儿说的。”
陆小凤的脸顿时黑了，心想我这就去把上官雪儿打一顿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
陆小凤抹了一把脸，郑重地跟慕霜降说道：“不管那个漂亮的小丫头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慕霜降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只手支着头，望着陆小凤，问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一种掉坑里的感觉。”
“看见我掉坑里，你似乎很高兴。”
“我哪有？坑里有美人相伴，高兴的分明是你。”
说起这个，陆小凤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不管怎样，金鹏王如今只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家。他的财富被人侵占，他在此间穷困潦倒，可强占了他人财富的人，如今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有人富甲一方，有人功成名就，有人成为一代武林宗师，受人敬仰。世间之事若是如此没有公道，那就太可悲了。”
“可万一事情的真相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呢？”
“那我更要管了，难道是我那种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银子的蠢材吗？”
慕霜降将一只手指敲了敲茶盅，“说实话，有点像。”
陆小凤：“……”
陆小凤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用说正事儿的语气说道：“我们已经卷入其中，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们都无法脱身。”
慕霜降没搭腔，只是看着眼前摇晃的烛光微微出神。
绯色的光倒映在那如水的明眸里，有种清亮温润的感觉。
陆小凤看着她，忽然说：“金鹏王设宴要招待我们，你去吗？”
慕霜降抬眼，“为什么问我？”
陆小凤摸着鼻子，说：“西门吹雪肯定是不会去的，但你一个人在这儿不是太闷了吗？不如一起去看看金鹏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定你见过他之后，会有所改观。”
慕霜降失笑：“我似乎也没对他有什么意见吧？”
陆小凤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骗谁呢？你对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好感。”
“你去找老板娘喝酒的时候，上官丹凤带着几个强盗似的江湖中人把她家的墙拆了，然后给你一个花满楼的玉佩，语焉不详地就让你跟着她走。”
“你们到了此间，他们三言两语，就说自己的遭遇多悲惨，成功得到你和花满楼的同情，主动要帮他们讨回公道。”
“一切的始作俑者上官飞燕，现在不知所踪。她的妹妹上官雪儿，年纪虽小却谎话连篇。”
慕霜降每说一句，陆小凤脸上的神情就僵硬一分，到最后，他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能赶上西门吹雪的面瘫脸了。
慕霜降说话的语气并不会让人觉得刻薄，那甚至是温柔的，她侧首，笑问：“你觉得，我有必要对这些人有好感吗？”
陆小凤：“……”
似乎，是没什么必要。
然而，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陆小凤皱眉，“我觉得你在拐弯抹角说我和花满楼糊涂。”
慕霜降笑着否认，“我哪有那样说？你们不过是当局者迷，谁让你们都喜欢上了金鹏王朝的姑娘呢。”
她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裙摆，跟陆小凤说：“走吧。”
陆小凤有些懵逼，“走去哪儿？”
慕霜降秀眉微挑，端着一副纡尊降贵的范儿，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你都来盛情邀请我了，我当然要给你面子去见一见那金鹏王。”
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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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霜降去见了金鹏王，金鹏王坐得高高在上的，说话很客气，提起那几个卷款离开的大臣，也只说不奢望能要回那些财富，只希望能讨回一个公道。
陆小凤在这种场面，十分有正义感，毫不犹豫地就说不管此事有多困难，他既然插手了，就一定会管到底。
慕霜降安静地坐在旁边，喝了一口伪劣的葡萄酒之后，就再也不碰一下那些酒水和食物。
花满楼虽然面带微笑，可慕霜降总觉得他心不在焉，以及有些难过。
上官丹凤在席间很周到，看向几人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宴席结束，上官丹凤让人把老父亲送回寝室，然后与陆小凤等人离开。
她那双美丽的眼里闪着泪光，好听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多谢你们在宴席时的体贴。父亲以为那些葡萄酒还是当年那些珍藏佳酿，却不知这些年我们入不敷出，早已将那些酒卖了，如今给你们的，只是一些渗了水的次货而已。“
她说着，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模样我见犹怜。
慕霜降侧首看着她，忽然抬手。
上官丹凤察觉到她的动作，手腕陡翻，制止了慕霜降的举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那双过分美丽的眼睛里迸发着杀气。
慕霜降浑然不觉对方眼中的杀气，她有些莞尔地看着上官丹凤，问道：“丹凤公主，这是做什么呢？”
上官丹凤：“……”
慕霜降：“我只是看到你的肩膀上沾了一片叶子，想帮你拿下来而已。”
上官丹凤挡着慕霜降的那只手放了下来，脸上尽是歉意，“抱歉。”
慕霜降被挡在空中的手此时落在上官丹凤的肩膀，白皙如玉的手指拈起一小片枯叶。
她的目光垂落在那片枯叶上，语气温柔地说道：“没关系，习武之人警觉性高，是我唐突了。”
慕霜降这么一说，上官丹凤脸上的神情更加抱歉了。
她总觉得慕霜降的举动似乎有什么不对，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心中就是莫名有些忐忑。
上官丹凤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说：“晚了，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于是，慕霜降和花满楼都很体贴地让陆小凤充当上官丹凤的护花使者，让他送上官丹凤回去了。
慕霜降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笑着跟花满楼说道：“他们看上去，真是天作地和的一对璧人，你觉得呢？”
花满楼微笑，“我只知道，他们心中相互喜欢对方。”
“是吗？”慕霜降笑着抬手，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间，缠绕着一缕黑色的发丝。她端详着那柔软乌黑的发丝，喟叹着说道：“或许，你知道的不一定是对的。”
花满楼薇薇侧首，做出聆听的姿势，“愿闻其详。”
“把你的手伸出来。”
花满楼：？？？
虽然心中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把手伸出去。
“陆小凤说过，这世上只有十二样东西是他相信的，其中一样就是你的手指。他曾见你只用一根手指就能分辨出一件古董的真假。你摸过上官飞燕的头发吗？”
“这个问题，跟你即将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慕霜降笑了笑，动作小心地将缠绕在手指上的那缕青丝放入花满楼的掌心。
花满楼掌心收拢，脸上神情微微一凝。
慕霜降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你心中是不是想，我到底是从哪儿摸到这缕头发的？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巧合？”
花满楼低头，他收拢的掌心张开，那缕青丝就被夜风带走。
“这是飞燕的头发。”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你不想说。”
这一切，本来就是一个骗局。
上官丹凤就是上官飞燕，慕霜降知道花满楼能摸出上官飞燕的头发，所以才会借着帮上官丹凤拿走落叶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了一缕属于“上官丹凤”的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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