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小说:因为你我脱单至今 作者:丁丫
    连损两名前锋,这大大影响了我们班的实力和士气,后面两场球赛都输了,篮球赛我们无缘前三,屈居第四。

    这个结果有点难以接受。

    一般来说,女生多的地方是非多,男生多的地方义气重。我们班有37名男生,与女生比例几乎达到了3:1,篮球赛的失利,让我们班的男生既躁动又不服,“十班”“陈麻花”“吴大屁”的字眼多次落入我的耳中。老刘也感觉到班里私下涌动的暗流,把我们盯得很紧,生怕我们闹出什么事来。

    在第二周的年级大会上,年纪组长张老师没有言明林君的事情,但是很严肃地批评了某些做事没有分寸、全凭脑子发热的同学,并且给全年级的同学都敲警钟,说马上期末考试就来了,要我们充分认识到篮球赛已经过去,赶紧收心准备期末考试。

    是的,篮球赛一过,耳边的知了声忽然变得响亮起来,似乎是一夜之间,学校陡然变绿了。高一的尾巴在向我们招手,迎接我们的不单单是期末考试,而且还有高一下的文理分科。

    我不知道现在的高中是怎么弄的,我们那个时候是明确地划分文科和理科。语数外是无论文理都要学,但是副科不一样:理科主攻化学、物理和生物;文科主攻政治、地理和历史。高考的时候是语数外三门单列,各占150分,剩下的三门合在一张卷子上,统称大综合,共300分。六中一向是理科强于文科,而我所在的三班本来就属于预备的理科实验班,我觉得我应该也是会学理科的,但在这一点,我妈和我爸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我爸是大学生物教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观念早就根植于他脑海深处。我说爸爸,生物没有在“数理化”的范畴内。他说我没有让你学生物,我的意思是“数理化”是基础的学科,对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逻辑能力至关重要;而且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理科的可选择面远大于文科。

    但我妈持相反态度。通过对我高一两次期中考、一次期末考和平时测验的成绩分析,她觉得我的文科优势明显强于理科。语文和英语的成绩都稳在130左右,数学勉强能稳定在125,而化学和物理——特别是物理成绩,就跟人的心电图一般起伏。她说我在语言方面有点天赋,适合念文科,如果念理科完全是在拿自己的弱项和别人的强项竞争;就算是文科志愿比较少,但是如果我足够拔尖,还怕没有选择?

    我爸说:我教过那么多学生,对孩子的未来就业和人生发展恐怕还是比有些人有发言权。

    我妈说: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学生,我只需要了解我女儿。

    我爸说:你了解女儿什么?悠悠上学你接送过吗,晚上的作业你辅导过吗?一到周末就只知道出去玩儿,你什么时候管过她?

    我妈说:我没管过?你除了上下学接送一下,还做过什么?给她早上六点起来做过早饭吗,给她寒暑假排队摇号报过少年班吗?一天到晚只知道呆在你的实验室,都不知道在里面到底做什么?!

    ……

    看吧,又吵了起来。

    为什么大人都那么理直气壮地固执己见?

    要文理分科的人是我哎,问过我的想法和意见吗?

    一天天地说“都是为了我”,这是真的在为了我吗?

    -

    星期天吃过午饭我就提前返校了。陈晨和张瑶都还没有回来,宿舍只有潘美娟一人。潘美娟是我们寝室最努力的一位。我们基本上是两三周回一次家,她是两三个月才回一次家。每天早上她起得比我们早,晚上还偷偷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用功,但成绩一直徘徊在年级三四百名。她在我们班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平日里独来独往,有时会有一位六班的女生来寝室找她,好像是她的初中同学。

    别看我们“同居”都快一年了,我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此。

    我走到床前将书包里的干净衣服拿出来,瞥见她在写作业。

    “在做物理卷子呀?”我和她打招呼。

    她腼腆地和我笑:“是的。这星期发的有点难,你做了吗?”

    “还没呢,我打算今天晚自习再做。”

    “……哦。”她应了声,将头埋入题海中。

    我也就没说话了,刚好翻出从家里带了点零食,就给了她一包辣条:“我从家里带了点吃的,分享一下。”

    她了一下才接过来,又是很腼腆地笑:“谢谢你,我正好还没吃午饭。”

    “还没吃午饭?”我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都这会儿了,怎么没吃呢?”

    她说:“本想写完这张卷子就去的,可一写就忘时间了。”

    我从包里翻出两瓶奶:“那你把牛奶喝了吧,垫个底子,待会儿早点去吃晚餐。”

    她的目光落在“特仑苏”的牌子上,摇头:“不用了,谢谢。”

    “客气什么啊,”我把吸管直接插好放到她手边,“你看你没吃午饭,身体血糖低,脑子转不动,自然就觉得物理题难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赶紧喝了吧。”

    她很迟疑地看着我,见我也一直看着她,脸上微微泛红:“谢谢你了。”

    “小意思。”我很有范儿地挥手。

    “王悠……”她说。

    “什么?”

    “你真的很好。”她诚恳地说道。

    “哈哈!”我一下乐了,一包辣条和两瓶特仑苏就这么俘获人心吗?于是我也很臭屁地说道:“我知道啊。”

    “你不知道。”她说。

    “嗯?”我夸张地扭头看她。

    “我是从区县考进来的。六中和我初中的学校很不一样。这里的同学都太厉害了,我怎么赶也赶不上,”她忽然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我觉得学习压力很大,有时候同学讲题我感觉都是在可怜施舍我——我知道其实不是,但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和班上同学的来往也很生疏,好像很难融入他们。但是你不是,你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陈晨和张瑶也是很好的同学,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比她们都好。”

    我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哀,我知道她是在夸我,但是这种夸赞似乎是建立在“咱俩都好惨”的基础之上。我理解她的感受,但我并不想被她划到这样的阵营里。

    我故作苦哈哈的表情:“所以你是说我其实也挺惨的,对吗?”

    她表情微顿,摆手说道:“不是,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就是想表达对你……”

    “哈哈,没事,”我又是无所谓地挥手,“谢谢你的夸奖,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节奏,你不要着急。你也挺好的,而且会越来越好。”

    她的脸被我说得泛红,我想我此刻脸上温度也不低。话题不知再如何继续下去,我索性背起书包:“我去教室,先走了。拜拜。”

    -

    教室里也没几个人。

    难得清静,我拿出物理卷子开始写,写着写着,脑海里漂浮出潘美娟和我的对话。我就这么惨吗,她都把我默默归档到了“很努力但还是不行的笨鸭子”一列了吗?她其实和我也不太熟,对吧?可要命的就是这“不熟”——这意味着你在大众眼里就这样了。我知道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可偏偏这种看法是死死地踩在了我的忌讳点上,真是让人又愤怒又挫败。

    加上物理卷子又难,我做选择题都费了好大的劲儿,又想起马上面临的文理分科,想起我爸和我妈的争执,心情忽然就一下降到了谷底。

    忽然大嘴聒噪的声音门外传入教室,然后三五个男生走进来。

    “爽啊今天!”大嘴大声说道,“好久都没把对方打残成这样了!”

    林君和杨森紧随其后,笑得也很开心。

    林君说:“三次甩狙爆头,爽!”

    二嘴附和:“下周再约,就这样,短频快、往死里整!”

    等杨森在我身边坐下,我惴惴地问他:“你们是去打架了吗?”

    他笑道:“没有,就是去网吧打游戏了。”

    我想到曾雪在篮球场对我的嘱托,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喜欢玩什么游戏?”

    “CS、魔兽争霸、DOTA,都玩儿。”

    “在哪里打啊?”

    “就学校外面巷子里的网吧。”

    “那里不是好几个网吧吗,你们在哪个网吧?”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好几个网吧,你去过?”

    “没有,”我表明自己的清白,“我从来都还没去过网吧。我路过过,知道那里排排坐了好几家。”

    “你还从来没去过网吧?”杨森似乎觉得很新奇,又逗我,“你问这么细干嘛,不会是要去举报我们吧?”

    “怎么会,”我说,“……就是以后有机会也跟你们去玩儿一下,开开眼界。”

    杨森看了我两秒,才说:“行啊,就是那个‘第七世界’网吧,有机会叫你一起。”

    我嘴上说:“好的。”心里却想,我才不会去网吧呢,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杨森也堕落了。

    是的,我心情不爽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满了戾气,一副看谁谁不顺眼的样子——但是仅限于内心,表面上还是心平气和沉如老狗,除了偶尔暴露出来一两句阴阳怪气。

    因为还未上课,教室里很自由。大嘴跟个无业游民一样在晃来晃去,一会儿逗逗张猛楠,一会儿和二嘴皮两句,晃着晃着就到了林君的位子上。上个星期我们刚好轮过座位,现在我和杨森是教室的第九排,他坐在教室的第七排,在我的左前方。

    大嘴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在写什么啊,林君?”

    “摘抄。”他说。

    大嘴念道:“鲁迅: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庄子: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靠,你在写小学的名人名言?”

    林君一把薅开他:“去去去,哪儿凉快呆哪儿去。”

    “不是吧,”大嘴像撞破了某个奸情,戏精上身,“原来你不是喜欢数学的!你最喜欢的是语文!噢,林君!难道你要去念文科?我以为成绩不好的人才会去念文科,竟然你也……”

    我手一顿,重力加速度“ g”一下写成了“q”,暗自念道:“无聊。”

    林君也说:“你无聊不无聊。要不我给你出个数学题,你做做看?”

    “好啊好啊。”大嘴来了精神。

    林君说:“你心算一下,九千三百六十六减八千六百四十二减根号五百二十九加二百四十六再减六百九十七等于多少。”

    我一听就笑了,不禁抬眼瞄了眼左前。林君是背对我的,我只能看见他白色的T恤和剪着寸头的后脑勺,以及大嘴惊呆了了表情。

    “想不出来吧?”林君头也不抬,“想不出来就回去打草稿列竖式。”

    我低下头,忍着笑意继续写作业。

    “你在笑什么?”杨森忽然问我。

    “嗯?——哦,”我摇头说,“没什么。”

    他往左前瞧了瞧,瞬间懂了,也笑道:“大嘴就是这么逗,以后不去学表演可惜了。”

    我想说我笑的不止是这个,杨森又问:“期末考试后就要文理分科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这周我回家和爸妈商量了一下,他们……他们说还是要等我期末成绩出来再定。到时候不是还会开家长会吗?”

    杨森打量着我的表情,说:“是的。”

    “你是肯定要学理科的对吧?”

    “是。”

    “咱班是会是理科实验吧?”

    “应该是,如果念文科就会去一班,一班会变成文科实验班。”

    “……哦。”如果念文科,就会去一班;如果去一班,就意味着要离开三班。

    不知为何,我看着杨森的脸,忽然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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