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戚连珩将平安符送到程月鸾跟前,他得来了一声嗤笑。

    程月鸾从未用那种神态看过他,漠然的,平静的。

    这让他有一丝不安。

    可话还是要说的。

    戚连珩便道“这是我今天去宝福寺替你求的。”

    他将平安符递了过去。

    程月鸾伸手接了,她的手指背面又细又白,但是掌心内部有些细碎的纹路,不知道是掌纹还是伤痕,戚连珩没法判断。

    程月鸾拿着平安符仔细端详,也是“”字符,自然与怀谷大师的符不同。

    莫说是人了,便是平安符也分三六九等。

    这一张符,与怀谷大师亲手画的符比来,当然是末等。

    程月鸾当着戚连珩的面撕碎了那道符,她将明黄的碎纸片握在掌心里,朝窗外一扬,随风四散在廊下。

    他不会以为,现在求一个普通的平安符,便能抵消之前她想要的那一张符了吧

    昨日何其多,但是昨日不再来。

    物件儿也与时间一样,多不胜数,一旦过了,就和原来不一样了。

    戚连珩抬头,定定地看着程月鸾,他脸色微微沉,耐着性子问道“你不喜欢”

    程月鸾却答“我根本不信神佛。”

    戚连珩不解,他喉结滚动一个来回,又问她“你既不信,以前又为什么要让我为你求符”

    程月鸾冷笑了一下,问道“原来你以为,我让你替我求符,是因为我信仰神佛”

    戚连珩认真地看着她“不是吗”

    程月鸾未答。

    浓烈感情已经过去了,再谈及,她只想笑话自己愚蠢。

    程月鸾起身道“世子移驾,我要歇息了。”

    戚连珩素来不喜强迫女人,这是男人的尊严,程月鸾赶他走,他便走了。

    回到前院,戚连珩洗漱过后,却睡不着。

    显然,他今日送礼并没有送到程月鸾心坎儿上去。

    为什么呢。

    同一件东西,从前她喜欢,现在为什么不喜欢。

    翌日,戚连珩约了许兆宁喝酒,问他缘故。

    许兆宁听罢,难以置信地问“她当你的面撕碎了”

    戚连珩点头,“撕碎了。”

    许兆宁眉头是皱的。

    这不像是程月鸾的作风。

    他们这些行伍之人,娶妻者不在少数,程月鸾算得上是嫂夫人之中“出众”的,毕竟能贴心到把吃食与各种贴身用物,送到他们巡逻之处的女人,到底是少。

    戚连珩自然不喜欢私事影响公事,哪怕程月鸾常常等他等到下值才送吃食,并不耽误他的公务,同僚们仍旧以此调侃他。

    儿女情长到底有损他在营卫里的威严,戚连珩便不许她来了。

    后来程月鸾的确没去,但她也不曾恼,那些东西,便直接出现在戚连珩随身带去的包袱里。

    许兆宁也参与了当时的玩笑之语,对这事记得清楚。

    许兆宁说“这回你可要好好哄一哄嫂夫人了。她在你面前这么好性儿的人,能这样做,定是抛却了顾忌。”

    戚连珩拧眉问“抛却了顾忌”

    许兆宁道“她要你替她求平安符,并不是真的想要符。世人虽信佛,大多人还是知道,病了要找大夫,而不是找佛祖。她那时候病重,求符不过图个心里安慰,以及”

    戚连珩连忙追问“以及什么”

    真是个不开窍的。

    许兆宁摇头失笑“以及,你的真心罢了。”

    戚连珩恍然大悟过来,难怪那时候符丢了,她叫他滚。

    无妨,那个丢了,往后他会补给她许多。

    她不要符,他便补给她要的,只要是他有的,只要是这天底下他能够拿到的,都补偿给她。

    许兆宁继续以沉静的声音说“至于她抛却的顾忌,我也拿不准。或许是不再顾忌身份,又或许”

    戚连珩脑子里浆糊一般,他很迷茫,嗓子眼里提着一口气儿,不耐问道“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许兆宁没说下去了,他亲眼看见的关于程月鸾对戚连珩好的事,不止一件。

    若说程月鸾对戚连珩的没了顾忌,总觉着有些不可信。

    且以戚连珩在感情上的愚钝程度,他若说程月鸾要冷了心,戚连珩恐怕还要先恼程月鸾莫名其妙。

    这不是挑唆了他们夫妻两个的关系么

    许兆宁便道“没什么,嫂夫人应该就是受了身份的累,现在不想再受累了。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她不喜欢,就撕了。”

    戚连珩轻颔首,说“这样很好。”

    比起看程月鸾总是带着端庄浅笑的脸,有脾气的她,反而更好,至少他能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吃完了酒,两人分别。

    许兆宁临走前,在马背上嘱咐戚连珩“对嫂夫人好一点,能掌家的女人,不容易。”

    戚连珩奇怪地问“你未曾娶妻,怎么对这些了如指掌”

    他敢断定,这些绝对不是书上能学来东西。

    因为他从没见过哪本书上教这些东西。

    如果书上有,他肯定早就学会了。

    许兆宁无奈笑道“我是没娶妻,难道我还没有母亲吗我母亲一生操劳,落下一身毛病。我的妹妹日后嫁了人,定然也要受这份苦楚。推己及人,由自己家人想到旁人罢了。”

    戚连珩沉默片刻,说“原来如此。”

    他没有亲兄弟,更没有妹妹,而他的母亲他能从母亲身上学来的东西,屈指可数。

    戚连珩回家路上,一直在想怎么补偿程月鸾。

    眼下最令她不高兴的事,肯定就是程月柔的事了,他只要将这件事处理好了,便好了。

    戚连珩越发下心替程月柔找合适的人家。

    承平伯府。

    程月柔等了许久,没等到戚连珩上门纳妾的消息。

    说不着急是假的,可她了解戚连珩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越是逼他,他越是不喜欢,之前在路上“偶遇”他几次,他已经不悦了,这次再逼紧了,她怕适得其反。

    事已至此,戚连珩总要给她个说法的。

    绵衣比程月柔着急,她焦急地在屋子里徘徊来去,苦着脸道“姑娘,咱们就要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程月柔攥着帕子,无力地说“等”

    她从六岁就开始等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足足十三年,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她万万不能接受。

    程月柔很想耐下性子坐住,可她真的坐不住,只好去包氏院子里问消息。

    包氏梳洗了坐在罗汉床上,人消瘦了一圈儿,满面愁容“没有派人来传话。”

    马庄的事,程月柔的婚事,已让她心力交瘁,连说话都提不起劲儿。

    程月柔熟稔地靠近包氏怀里,低声哀求“娘,你帮我想想办法。”

    包氏口含黄莲,说话都透着苦味儿“我能有什么办法马庄的事经你的手闹成那样,你父亲生气,兄嫂也对你颇有意见,觉得我太过宠溺你。你这一落水,满京城里哪个不议论咱们家在戚家该说的话我都说了,难道咱们真要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月柔,你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意外之事咱们就不说了,真落了面子大张旗鼓逼着人家纳你做妾,娘舍不得。”

    程月柔呜呜地哭,包氏搂着她唉声叹气。

    程月柔哭了一会儿,才抹了眼泪问道“父亲和兄嫂给娘脸色看了”

    包氏叹气说“主要是你爹,你姐姐送的那一对双胞胎迷得他这阵子看都不看我,一出事肯定更恼我。你兄嫂尚好,家里用度削减,难免对你有些小小抱怨。”

    程月柔嘟着嘴说“他们哪里是抱怨我,当着您的面抱怨,其实抱怨的是您。怨您对女儿太好了。”

    包氏一想,的确是这样,否则长子长媳就该去程月柔面前抱怨,而不是在她面前抱怨。

    程月柔又说“嫂子就知道动嘴说,家里一手都是我和您操持。不管家的不知道累,光享受还不忘对受累的人动嘴皮子。娘,您辛苦了,别忘心里去,凡事有女儿。”

    包氏这些天下来,难得听到些熨帖的话,更是将程月柔搂得更紧,心疼地问“你想让娘怎么帮你”

    程月柔眨着眼道“世子爷性子硬,只能跟他来软的,咱们不逼他。不过女儿现在肯定近不了世子爷的身,有些话,得让他亲近的人去说,才有效果。”

    她发现了,光靠自己出面,容易惹戚连珩反感,得换人。

    还不到以死相逼的时候。

    程月柔说“世子爷到底还是疼女儿的,否则也不会救女儿。只不过苦于没有一个在中间牵线把事情讲清楚的人,玉兰妹妹倒是可以帮得上忙,只是她一贯大手大脚,没有银子松不开她的手。”

    包氏说“这个好办。”

    她叫人拿了私房钱给程月柔。

    程月柔拿了银子,收入私库,转头就拿了根不常戴的银簪子,去找戚连珩的堂妹戚玉兰。

    戚玉兰是戚连安的姐姐,她一贯与程月柔交好。

    两人情分不比程月柔与戚连安之间淡薄,戚连安毕竟才八岁,与程月柔相识的时日不算长。

    戚玉兰已快到及笄的年纪,同辈里独独一个堂姐芙蕖是女孩儿,偏还是个瞎子,跟她玩不到一处,程月柔原是她的“准长嫂”,自然而然成了她这些年最亲近的闺中密友。

    出了落水的事,戚玉兰的母亲柳氏特地把人拎过去敲打“我知道你跟程月柔关系好,但这件事是大事,你要瞎掺和,老夫人第一个不放过你,到时候把你嫁给你爹那样的人,让你吃一辈子苦”

    戚玉兰最怕她爹戚远信那样的男人,刻板又暴躁,好生没情趣。

    她怯怯“哦”一声。

    柳氏的牌友来了,便打发了戚玉兰走,准备去打叶子牌,昨日输了二十多两银子,肉痛得很,今天一定要赢回来。

    戚玉兰才受过柳氏的教育,程月柔的丫鬟就来信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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