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爱国嗷的一声把顾有德吓得浑身一抖，抓住陈凯旋的胳膊往他身后藏，嘴里蹦豆一样求饶：
“还，我没说不还。”
“可.....我今天也没带钱啊？”
顾有德把自己的衣服口袋都翻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陈凯旋。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装可怜，让这个陈家唯一有理智的人自己想。
没钱怎么给？还能真打死自己？
“你？”
陈凯旋也被这老小子的无赖气到了，这种人，打死都不多。
“大哥，自行车！”
陈冬冬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弱弱的给自家哥哥提醒。
“把自行车留下顶一部分账，剩下的钱你回去准备，十天后我过去拿。”
陈凯旋赞许的看了眼妹妹，冷着脸对顾有德说。
如果不是在医院见识过一次妹妹的演技，他真的会以为妹妹被顾有德逼疯了，现在知道她是装的，所以没那么担心。
“啊？顶......顶账？”
顾有德万万没想到，这就把自行车搭进去了？
这自行车可是新买的，凤凰牌的，光自行车票就花了十元钱呢，是，买来给顾月娇骑着进城上学用的。
顶给陈家了，回去孙秋英不得和自己闹啊？
“咋地？钱不给，东西也不给，你是不是想赖账？”
这次陈凯旋声音也凌厉起来，拳头握的嘎巴嘎巴响，眼神阴沉沉的，竟是比陈爱国的暴戾还可怕。
“不是......顶就顶吧！我花二百四买的。”
顾有德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委委屈屈的答应了，不过既然是顶账，那就得多顶点，这样也能少还一些。
“二百四？百货大楼最贵的自行车才一百八十七块钱。”
陈凯旋被顾有德的无耻气乐了，这老小子是不是以为他们没见过自行车呢？
“那不是还得有自行车票吗？票还花了我好几十呢！也不能不算吧？”
顾有德无赖到底，反正顶账就得算二百四。
陈冬冬已经被两个嫂子和娘扶起来了，那娘三忙着给她打扫身上的土。
听到顾有德的话，她看着大哥提醒：
“大哥，这是旧的，商场里是新的。”
“对，是这么个理，自行车落地就不是新车了，你这是旧的，只能按一百算。”
陈凯旋本来是想按照商店里的新车价格顶的，但见顾有德这么不要脸，那就不必和他客气。
“一百？”
顾有德声音都变调了：“你也太黑了？”
“怎么地？”
陈爱国眼珠一瞪，大拳头握起来在空中挥舞，张秀秀在一旁又开始跃跃欲试，顾有德秒怂，哭哭唧唧的去求陈凯旋：
“那个，凯旋，卫东尸骨未寒，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咱折折中，按一百八算好不好？不然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凑不够这么多钱啊！”
“行，剩下的钱和粮食，十天后我去拿。”
陈凯旋磨磨牙，看在死去的妹夫面上，就便宜老小子一次。
“十天？不行啊，家里没那么多钱，等大队把账算下来的行不？叔保证还钱。”
顾有德得寸进尺，把时间往后拖，只要能把陈冬冬哄住，她家就不会再要账。
这时候他再也没有以前的雄心壮志，什么把陈冬冬的腿打断，皮扒了什么的？
他想都不敢想了，听到陈冬冬的名字，他的脸皮就疼。
陈凯旋紧皱着眉，现在离着大队分钱还得两个多月，时间是长了点，可至少有个日期了，不过不能让他空口白牙说说就算，得让他写下字据。
“行，但是你得给我们写个保证书，把还款日期写上。”
陈冬冬见大哥答应了，她抿了抿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急于一时，咱们来日方长。
她可不怕顾有德不给钱！
顾有德很不情愿写，可现在人在屋檐下，自己若是不写就别想离开。
写吧！反正欠条都在他们手上，多写一份保证算什么？
写完保证书后，顾有德看了眼陈冬冬又化作一个可怜巴巴的小老头模样。
“卫东死了，两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念想，冬冬，你还要嫁人，能不能让大毛和二毛和我回家？”
顾有德用上了迂回战术，今天想把陈冬冬骗回去是不可能了，那就先把两个小崽子弄回去。
陈冬冬想孩子自己就得跑回顾家，到时候拿着孩子做筹码，让她去县里给张国强说情，把欠陈家的钱也一笔勾销。
不过，这样做也是在赌一把，陈冬冬对两个孩子并不亲，非打即骂，能为了两个小崽子妥协吗？
万一，她正好乐得清闲，把两个孩子丢给自己，她去改嫁了咋办？
到时候这两个小崽子可就是累赘了。
“......”
“娘，别让我们回去。”
还没等陈冬冬开口，大毛二毛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仰头求她。
孩子的眼里都是惊恐的泪花，陈冬冬心疼极了，蹲下来抱住两个儿子，抬手摸着他们的头发柔声安慰：“娘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们。”
“你看到了，孩子不跟你走。”
陈冬冬看向顾有德冷声对他说。
顾有德尴尬极了，亲孙子回爷爷家像是回龙潭虎穴般害怕，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果然，围观的村民看到孩子这么怕回顾家，又开始齐声谴责顾有德，声浪快把顾有德淹没了，他脸皮再厚也没脸留在这。
再呆一会儿，批判会都得开上，想扯扯嘴角挤出点笑容却牵动脸上的伤，疼的他倒吸一口气，讪讪的说了句；
“那啥，冬冬，既然孩子想在姥姥家住几天，那我就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接你们。”
陈冬冬嘲讽的看着他，真佩服顾有德的忍耐力，被自己虐成这德行了，还敢让她回去？
顾有德被陈冬冬看的心头直冒火，但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他再大的火气也得忍着。
丧门星，当谁真想让你回去呢？
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债和张国强，你和小崽子死在娘家才好呢！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逼逼，嘴上不止不敢说，甚至脸上也不敢露出来。
“老瘪犊子，还有脸让冬冬和孩子回去？给我滚，再敢来我家把你腿打折了。”
陈爱国瞪着眼珠子冲顾有德咆哮，像只暴怒的狮子一般，陈凯欣和周建设两个人都几乎按不住他。
顾有德吓坏了，再不敢多说，转头就往人群里挤。
村里人看这么半天早已经一肚子火气，见顾有德挤过来，就有那抱打不平的人开始动手推搡他，你一下，我一拳，把顾有德打的龇牙咧嘴，还不敢吭声。
这场景像极了早些年的批判会，就差压着他跪在地上了。
顾有德好不容易逃出向阳村，再看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扯成破布条了，露出来的肉都被挠的一道又一道，头发被扯的乱七八糟像个破鸟窝，脸上更是惨，都不用说话，谁看都知道这是刚被人虐过。
顾有德自认为在栖霞村也是有地位的人，以前在村里是趾高气扬看谁都瞧不起。
这幅模样回去，以后他就不用在村里活人了。
为了不被人看到，他钻进小树林躲躲闪闪的往村里走，路上看到人就躲在树后不动，躲躲藏藏像个贼一样见不得人。
月上柳梢头，村里人在大树下聊够了闲话，心满意足的拎着凳子回家了。
他们走后，树林里躲着的顾有德才敢出来，像个幽灵般鬼鬼祟祟。
走路都不敢抬头，猫着腰怕被人发现。
顾家门口
顾月娇焦急的往村口看，顾有德把她的自行车骑走了，到现在都不回来，她还得回学校呢。
“娘，我爹咋回事啊？怎么还不回来？”
她可不是关心顾有德，而是担心自己的自行车。
这台凤凰牌的自行车，学校里只有几个人有，她喜欢极了同学们羡慕的目光。
“向阳村离栖霞村也不远啊，骑车半小时咋也够了，怎么还不回来？”
孙秋英比闺女还着急，自从儿子被抓走后，她寝食难安，长了满嘴的大燎泡。
“娘，会不会陈家人把我爹打死了？”
顾月娇突然问了句，她右眼皮一个劲的跳，每次眼皮跳都没好事。
“不......不会吧？你爹是去接陈冬冬，又不是去打架，他们能那么不近人情？”
孙秋英回答的很没有底气，毕竟顾有德走了一下午零半晚上，六七个小时没回来，是被陈家留下吃饭了吗？
如果真是留他吃饭，那国强的事就好办了。
“哼，可不就是不近人情，在医院把我们数落的和三孙子似得，做儿媳妇的还挠我爹，你说她家啥事干不出来？”
顾月娇只要想起来在医院丢人的场面，小脸就气得涨红，柔柔的声音里都带着恼怒。
顾月娇话音刚落，顾有德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响起来。
“月娇说的对，那家人就没有干不出来的事，都不是人啊！”
顾月娇听到声音毫无准备的看过去，偏巧来了一阵风，月亮突然乌云中飘出来，像是聚光灯一样照在了顾有德身上。
“啊！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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