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阿离答不上来。
她似乎又回到,当初在琉璃阁,被夏紫嫣追着骂的日子,明明有满腔的话,喉咙却被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
说是她底气的季沐,此刻又在哪里。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霸道又自我,想做的事,向来要做到,哪怕不愿意,他也能用行动,让你一步一步,自愿走向他。
就和今早一样,她是他手中的木偶,所以才会和妤之说,变得不像自己。
连自我都没了。
她为情不断妥协,季沐却永远清醒理智。
他不会像她,为一个冷脸辗转反侧,反思自己哪做不对,也不会因一句话欢欣鼓舞,傻傻笑上半天。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更何况他没有爱,全是她主动的,的确是该高高在上。
阿离刺痛的样子,取悦了巡查人,他碾碎米饭,“无家可归的落水狗,也想帮别人。”
阿离垂下头。
……
三个时辰前。
季沐立于裂缝口,衣袖猎猎作响,霞光如金粉,为他镀上一层金甲。
半空有道口子,长约百丈,其内有扇梦幻的金门,正在缓缓打开,他眉眼凝滞,金门出现层层叠影,变得虚幻又飘渺,竟是关闭之象。
三十年筹划,即将毁于一旦!
众人焦急不已,凝望最前面的身影,如此紧要的关口,道君为何分神?
清澜提醒:“师兄!”
季沐回神,溃败止住,金门快速开启,迷人的仙乐传出,生出七十二门天地异象。
众人松气,又感到恐惧,他们所有人加在一块,都比不上道君一人。
实在……深不可测。
清澜擦去额头汗水,激动道:“请师兄取宝。”
此地乃天生福地,甚孕有先天法宝,可镇压气运,夺天地之机,也难怪魔尊派出众多手下,悍不畏死,试图分一羹。
季沐不重外物,只是享受挑战的过程。
他随意扫了扫目光顿住,手一招,便出现根白玉,虽只能明心静气,倒适合做根簪花。
其余人目光火热,能被道君看上,定是了不得的神物。
他们没有道君的能力,做不到探囊取物,只能先探查四周,再派遣弟子,一点点摸清秘境。
季沐踏上黑鲲,之前评价阿离好颜色的女修,拦在路前。
“妾乃季家季闻香,”她盈盈一俯,身姿如扶风弱柳,十分惹人怜惜,“见过道君。”
季沐恍若未见,就要碾过去。
季闻香面色大变,取出一面令牌,高喊:“您可记得这个?”
季家生他养他,他脱离时为偿这份因果,答应帮季家做三件事,这令牌便是信物。
季沐停下:“讲。”
那目光冰冷刺骨,不像在看活人,季闻香舔了舔唇:“我、我要那根白玉。”
季沐眸色冷了几分,抛出白玉。
季闻香欣喜若狂,见人又要离开,忍不住出声:“道君!”
后者看也不看她,季闻香心念一动:“刚才那猫女,我也见到了,的确是国色天香。”
季沐居高临下,眼中空无一物。
季闻香知道自己赌对了,她心跳如鼓,爱死这冷淡,如此禁.欲的男人,在床上.动.情时,会是怎样的艳.景。
她飞上鲲背,微微俯下.身,声音媚到滴出水来:“她能做的,我也能做,只要道君想,多过分也没事,闻香不求别的,只要能陪伴道君,死也无憾。”
她的下巴被挑起,那粗暴的感觉,让她胸膛剧烈起伏,他没有拒绝,是不是这个男人,也有几分喜欢她……
“呵。”
温情毫不犹豫被扯破,季闻香慌乱,身上剧痛无比,她被剑光扫下,跌进泥水,脸上脏了一片。
“季家也算名门之后,你自甘为妾,可对得起祖宗,更可况,”季沐平静道,“就你,也配想她的位。”
季闻香娇惯长大,从未被指着鼻子骂,不如别的女人,尤其是仰慕的人,顿被羞耻淹没,整个人血液沸腾,但她还想试一试,这样强大的男人,她不甘心放弃。
她并着腿侧身,欲言又止:“道君……”
季沐:“滚。”
季闻香红了眼,黑鲲从身旁游过,她只觉自己犹如蝼蚁,激不起半点涟漪。
也是,这样如神明般的人,怎么会有情。
“去接她。”
短短三个字,比对她说的加起来,都要柔。
季闻香呆坐半响,忽嘶吼一声,双手用力捶地。
……
手腕间的镣铐,忽然碎成两半,沉闷砸在地上,阿离被人扶起,后背靠上坚实的胸膛,熟悉温暖。
“谁说她没家,”季沐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我便是。”
男人又凑到她耳边:“怎么和你说的?”
震动的胸膛,带得她眼睛酸涩,堵在嗓子口的气,没了,心中的千言万语,就要喷发而出。
阿离大声反驳:“我不是没人要,有人来接我,季沐就是那个人!”
巡查人双目圆整,抖着手指,终回过神怒吼:“你是谁?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人!快来人!”
一大群人冲进来,有认出季沐的,顿时吓得摊在地上,守卫怒火滔天:“反了反了,闯到司府里,毁坏官府之物……”
季沐看都没看他,甩袖射出一道法印,没入守卫身体,之后搂着阿离,消失在原地。
守卫大惊,不断摸索身体,匆匆赶来的黑鲲,正好看到最后一幕,笑眯眯道:“放心,死不了人,也伤不着你。”
守卫先是高兴,随后又沉下脸。
黑鲲呵呵道:“但需帮助百名混血,要真心的,不然心魔丛生,修为难进一步而已。”
守卫面色大变,他平生最恨混血,要他去帮助,简直生不如死,他还想说些什么,对方早已消失不见。
……
他们回到生崖,季沐喜欢顺应天理,亲近自然,所以夜里很少点灯,一片漆黑间,唯独寝殿外的花园,有着朦胧的亮光。
季沐牵起她的手,向唯一的光走去,“吃饭吧。”
他的手很大,能将阿离整个包住。
她懵懂跟在他身后,那三个字就如一把火,点燃她冷却的心,连不断作痛的臂膀,也不那么疼了。
阿离用力吸气,调整情绪,忽记起她迷路那次。
那时候她又冷又饿,黑暗中,树影格外可怕,她躲在山缝里,以为要死在这时,季沐突然出现,将她抱下。
之后也是这样牵着她,带她回家。
怎么都走不完的路,在他的陪伴下,不一会就走完,当时正值严冬,天地肃杀,如今想起来,只记得季沐的体温。
火热滚烫。
季沐开口:“那次你被找回,哭得打嗝,还抓着鸡腿不肯松手。”
阿离呼吸乱了一拍,眼睛亮晶晶的,满满都是光,他也记得。
季沐忽道:“以后听为师的话,叫你持剑便持剑,什么重要的人,直接送你进牢房。”
阿离:“……”
狗男人心眼这么小,还记着呢。
自从他们睡了,便不再以师徒相称,刻意提起,都是为了糗对方。
阿离红着脸争辩:“还、还不是你们保密没做好,不仅普通修士知道,都传到魔域那么偏的地方。”
季沐不置可否:“嗯。”
阿离气结,你看多气人!
气归气,她提醒:“小心些,魔域大动干戈,所图非小。”
刚才恨不得与季沐不相见,可吃人嘴短,她才不是为季沐来接她高兴,阿离努力忽略心底,泛上来的甜味。
季沐:“知道了。”
三人在一刻钟内,将十个菜吃完,阿离撑得慌,扶着桌子站起,药囊背带忽然断裂,瓶瓶罐罐滚了一地。
玉瓶坚硬,轻易不会破,上面刻有阵法保鲜,再对玉瓶施法,会导致丹药腐坏,因此只能用手捡。
阿离揉揉肚子,弯腰难受,想着要不直接蹲下,一只手先她一步拾起玉瓶。
季沐拢着袖子,眉眼耐心细致,一路慢慢拾过去,到最后一个,他抬头环顾,确定没有落下,兜着满手瓶子递给阿离。
他指甲圆润,指尖还带着土渍,在月光下愈发白皙,犹如一块美玉,那点脏污就更是刺眼。
阿离咬住下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中来回乱撞,她掏出帕子,却不是装玉瓶,小心替季沐擦拭。
季沐并不在意,抓住她忙活的手,挥手招来新药囊,将玉瓶一个个放进去,自己提着:“哪个是抹肩膀的?”
他发现我不舒服了?
阿离心中翻腾得厉害,那句压在心底百年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季沐,你可有一点爱我?
可她看见季沐的脸,平静而淡漠,和他拿剑杀人时,没有任何不同。
她猛地清醒过来,独自留在巡山所的难过,重新翻滚上来,不一样的,这样的关心,并不是爱。
季沐皱眉:“怎么了?”
阿离摇头:“没有,是这个,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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