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之用力揉着眼，天色青蒙，要不是收到阿离传讯，往日这个时辰，她都在睡觉。
到了城门，她乍看没找到人，最后在城墙角的柳树下，寻到形单影只的好友。
晨雾浓重，阿离就像无根的浮萍，在雾中沉浮，格外瘦小。
妤之抱住她，伸手在阿离脸上摸了下，依旧滑腻，却冰冷如石，
妤之吓了一跳，猛地按住人：“这是怎么了？”
阿离回头：“没事。”
妤之提高嗓音：“没事？你眼睛怎么肿了，嘴唇还如此苍白！手也这么冷，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阿离知道此刻，自己肯定很狼狈，低下头想整理，又觉得无所谓了：“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
接着道，“我和他分了。”
妤之立刻懂了，她陪着阿离，静静等人平复。
直到太阳升起，阴霾散开，渐渐有了人语，阿离对妤之笑了下，站起身，但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身体僵硬朝前跌去。
“小心，”妤之扶住她，稍作犹豫担忧道，“道君……修为极深，想找什么人，不过在转念之间，再说明日大比，他也会到场。”
阿离垂着脑袋：“他不会在意了。”
季沐那么要强的人，被手中的宠物违背，恐怕气得狠了。
再说从不向她走一步的男人，哪怕自己离开，他也不会来。
男人只会站在原地，等她自己认错，或者在撑不住的时候，灰溜溜跑回去。
其实季沐没做错，她能安全地活着，有优渥的生活，那些珍贵的天地异宝，招手就来取之不尽，靠的全是季沐。
不是宠物是什么？
她不怪季沐，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妤之张张嘴，但见阿离情绪不高，便道：“那你和我住，正好前两日，我买了两壶千日醉，咱们喝个痛快。”
阿离不喜酒，本想拒绝，可心中有股冲动，叫她答应下来：“好。”
妤之的门派不大，家境也一般，故而住的客栈，不是顶尖的，木床有些老旧，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咯吱的响动，墙面颜色也黯淡，但胜在干净。
阿离环顾四周，条件万万比不上生崖，可她心中安定，不像从前那样发虚，没着没落。
妤之摸鼻：“环境不大好，你忍耐忍耐。”
阿离摇头：“这里很好，我喜欢这里。”
她推开窗户，客栈正对大街，旭日初升光芒万丈，行人来往不断，生机勃勃。
妤之从床下摸出酒：“来，祝新生。”
阿离提起一壶：“祝新生。”
酒一口便很热辣，她忍不住嘶了声，再大大灌了口，只觉酣畅淋漓，身体不再那般沉重。
妤之以手撑头：“之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阿离点头：“想过的。”
别的不说，光是琉璃阁就十分麻烦，所以她向黑鲲要了鳞片，炼制成面具，便能挡住混元以下的窥探。
等赢得大比之后，她就潜心修炼，提升自己，为混血创造更多活命的机会。
阿离斜坐在窗沿上，双腿笔直，将发丝勾到脑后，晨曦勾勒出秀美的鼻尖，染出淡淡的红意，肌肤吹弹可破。
看上去美极了。
妤之大张嘴，忘记喝酒，酒杯歪斜，打湿她的衣服，却也浑然不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是道君，绝不叫这样的美人，走出自己视线半刻。
阿离忽问：“对了，房费多少？”
妤之拍桌：“你我什么关系，我还能问你要这钱？”
“我不是住一两天，咱们关系好，更不能因此占你便宜。”
阿离手中抛着钱袋，似笑非笑：“我可是丹修，你确定真不要？”
妤之望着鼓鼓囊囊的袋子，扑上来抛媚眼：“富婆！妾这就卖身于你，要对奴家好啊。”
富婆表示可，然后叫了两大叠灵牛肉，两人抢着吃，最后全吃撑了。
妤之摸着圆滚的肚皮：“好饱，怎么都没想到，最后不是醉倒，反而被撑倒。”
阿离睨了她一眼。
妤之见她心情不错，便直接问了：“明日是三比，按照惯例，五大门派的掌门，还得啰嗦一次，届时道君也会来，你打算怎么办？”
阿离懒洋洋的：“什么怎么办，就比试呗。”
妤之恨铁不成刚：“我在问你明日穿什么？”
阿离一打响指，储物袋飞出两套劲装，她的衣服大多和季沐配套，既然走了，再穿自然不合适，所以她没有带上。
妤之见那灰不溜秋的颜色，当时就捂住心口，表示十分痛心：“崽啊，你是不是傻？！”
她都想摇晃阿离的肩膀，看看这位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是去见前情人啊，不是见爸妈！这都什么！”
阿离被她吓到，不禁打了个嗝：“所以？”
妤之换了邪恶的低语：“你就不想让道君知道，离开他，你一样过得很好，甚至要更好，人美生活滋润，还有许多青年才俊追？”
她才不管事情对错，阿离好看，那道君就错了！
阿离……阿离可耻地心动了。
倒不是期待很多人追，而是期待果真如此，季沐会是什么表情。
纵然她再怎么说，是自己的错，但对季沐还是有气的，可见女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都很实诚。
想到就去做，妤之拉起阿离，直奔城内最大的法衣店——飞羽阁。
妤之叨叨：“你之前穿得就是太保守，哪哪都想遮住，腿啊腰啊，该露就露出来，这里有好几套流行的裙子，从魔域那传过来的。”
“别的不说，他们那的衣服，是真的好看！”
妤之太热情了，阿离完全插不上话，只能杵在一旁，任由人将衣服往身上比。
妤之快乐无比，就像老鼠进了米缸，她完全不用挑，所见之处的衣服，全适合阿离，甭管红的绿的，穿上就是好看。
呜呜，皮肤白净，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妤之拿起靠近门边，被用来展示的多褶斜裙，款式高腰束胸，宽大的下摆拖地，有种富丽的优美，鲜嫩的鹅黄，衬得人格外娇柔明媚。
阿离穿上曲线毕露，胸大腰细腿还长，简直绝了！
妤之竖起大拇指：“再看看这套。”
是单碧纱纹双裙，气质娴静优雅，阿离穿上犹如月宫仙子，一举一动透着华贵，凛艳绝美。
妤之连话都不会说了，只能不停地鼓掌，高兴得冒热气，不停塞衣服过去。
月华裙，叮当裙，百褶裙……
阿离来者不拒，叫妤之大饱眼福，恨不得时间停在这刻，哪怕当场去世，也值了！
阿离余光瞄到点火，心一跳，她转过去，那点火渐渐燎原，完整呈现在她眼中。
那是条蝶尾裙，裙边似翻滚的海浪，两端有较长的下摆，如凤尾蝶那般。
最重要的是，它是红色的，像是不断燃烧的火。
夏紫嫣那句，‘你有多久没穿过红衣了’响起。
阿离的心，一下比一下用力，时间久得她自己也记不清。
大抵是从季沐表示不喜，便再也没穿过。
这明明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啊。
她一步一步走去，拾起它，掷地有声：“我要穿它。”
妤之为她的坚定一滞，那条裙子的确很漂亮：“好。”
阿离一笑。
妤之被迷得神魂颠倒，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同了，阿离已换好出来，她呆住，呼吸停滞。
明眸皓齿的美人，步步生莲，她就是火，把人的理智烧成灰烬。
阿离许久得不到回应，将头发勾到耳后，有些害羞道：“不好看？”
外面有人嘶声力竭：“美！太美了！是我见过最美的！”
她扭头，顿时唬了一跳，屋外不知何时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看不到边。
甚至还有年轻的男子，为了看到屋内，徒手趴在窗沿上。
这是一个开始，回过神的人蜂拥开口。
“怎么会有怎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怎么好看的人？艹，热泪盈眶，莫名想哭是怎么回事！”
“有谁知道这位仙子名讳？我青衣门必有重谢！”
“告诉我，我辉煌门的！青衣门都是穷鬼！”
“打起来，打……靠，加我一个，仙子是大家的，谁也别想抢！”
竟有两名体修，都觉对方离仙子更近，从而起了争执，引起混乱。
飞羽阁的掌事早等在一旁，引阿离她们从侧门离开，不仅没收钱，还送了阿离十套。
这裙装都是炼制后的法器，具有御寒祛湿，抵挡伤害的功效，且十分轻便好看，价值不菲。
妤之头次遇到这样的事，可看阿离的脸，又觉不是不能理解。
她们前往赛场，路上的人全看过来，两架飞舟撞在一块。
妤之与有荣焉，不禁挺起胸膛。
阿离却很不自在，她拉起妤之，跳跃着赶路。
赛场有季沐布下的阵法，无法在此处飞行，她带人落下。
喧闹的人群猛地安静，有人发现周边的人，呆呆仰着头，有人毫不遮掩的惊艳。
他抬起头，慢慢张大嘴巴。
晨光中，红衣仙子缓缓落下，略长的裙摆向后飞扬，犹如一双蝶翼。
她玉足点地，小腿匀称修长，裙摆后扬，那张扬的红色，如熊熊烈火，整个人包在极致的红与白间。
美得触目惊心。
季沐于王座远远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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