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零五分左右，沢田纲吉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之后他转头看了看刚走过的门店的玻璃门——上面贴着排列成星星状的宣传海报：被摆好漂亮造型拍下的新品照片加上了闪亮亮特效，看着就十分耀眼、让人食指大动。
再加上这是让人肚子饿的时间段，里面的人数也挺可观，尤为多的是OL和女学生。
在这个地段这么受欢迎的甜点屋大概就是那家？纲吉退了几步，抬头看了一眼门店的招牌，果不其然就是以前蓝波老念叨的那家店。他又走回玻璃门前，在海报中找到了那款葡萄水无月。
之前答应了蓝波要给他买这个吧。纲吉回忆了一下——答应了给他买五个。蓝波也乖乖养病了，正好也路过……今天就给他买回去吧。
——“欢迎光临！”——
里面真的全是女孩子和情侣啊。纲吉边走边腹诽。估计这整家店里，除去店员，就我一个是男人还只身一人吧……
纲吉拿了托盘和夹子，开始找葡萄水无月——他其实很少出入甜品屋，偶尔进去也是像之前在意大利时、碰见了节日又路过时才会想着去看一眼。像什么面包之类的基本上也从超级市场买，更别提他一般也不会有时间和兴趣去逛街；得空的时候，第一顺位的肯定是趴在床上睡懒觉，很少会想着出去。
店里已经有了很多适合作为年货的和菓子和洋菓子，类似的糕点集中摆在同一个玻璃柜里。想着水无月应该也算是和菓子，纲吉率先就到那边去看看会不会那么幸运、一下子就找到。
但事实证明，在摆得琳琅满目的点心里找一个特定的种类也没那么容易，更别说这个柜旁还围了很多人，虽然他现在好歹也有一米八，但架不住那些女孩子把柜快挡了个严实，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
看着那些休班或是放假的女性们拉着好友或是恋人贴在玻璃上、挑选之余还感叹着“这个好好看”、“那个是不是很好吃啊”的动作，纲吉觉得很无奈——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总不能强硬把人拉开吧？而且大多数都是女孩，贴得太近说不定会被误会……
不过他确实运气不错。在他艰难地从没被挡住的位置寻找水无月时，一位OL穿着的女士正好端着放了一块水无月的托盘从他身边经过。
“——不好意思，小姐，麻烦问一下您这个是在哪里找到的？”纲吉看到那块水无月后就马上问了一句，“我家的弟弟很想吃葡萄水无月，但我实在是没找到。”他笑着解释。
那位扎着高马尾的OL停下步子看了他一眼：“那边拿的。”她伸手指了一下糕点柜的另外一边，“比较偏右边的地方吧——我记得附近好像还有大福。”她刚把手放下，黑色挎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谢谢您。”纲吉朝她点头。
OL回礼，随即飞快地从人群中灵活突围，途中不停步地单手翻了一下包、接起了电话：“您好，我是友坂——雄正？——啊，抱歉，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我快开单了，得去给难缠客户临门一脚——”
纲吉顺着那位女士指点的方向走过去——虽然这边人也不少，但总归是看见了大福所在地，水无月应该就在附近。他刚想以大福为中心看看周边，但却先一步扫到了一眼大福堆里的牌子。
圆滚滚米糯糯的大福颜色也很丰富，白色外皮的经典大福占主位，但一些有色外皮的大福近年来似乎也越来越受人们喜欢——纲吉看到一眼写着“巧克力大福”的牌子，下边还用别的颜色的笔写着“巧克力红豆沙草莓球融化其中！”，挨着它的牌子则故意用了竹色纸张封塑，标着“红豆大福”，洋溢着新年喜气的朱红边花和纯白装裱无需多言就昭示了其年年热卖的荣光。
（“小葵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吃红豆啊？”）
（“嗯！因为很甜，而且吃起来不腻呀。”）
纲吉突然想起之前偶然听见的、一平和椎名葵一起洗碗时聊的话。
小葵喜欢吃红豆……要不一起买回去吧。
如此想着的纲吉找到空隙，上前打开玻璃柜门，夹了五个红豆大福；看到巧克力大福的描述字样里“红豆沙”三个字后，想着先买几个试试看好不好吃，于是只夹了三个。
在他找到蓝波要的葡萄水无月之前，纲吉的托盘上不知不觉多出了小仓羊羹（×5）、铜锣烧（红豆馅）（×3）、红豆金锷饼（×3），本来还挺空的托盘都快摆满了。
等他终于找到葡萄水无月之后，发现在架上只剩了两块。他赶紧把独独剩下的这两块给挑出来放到托盘上——这下托盘差不多全满了。等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几乎全买的是红豆的糕点后，彭格列十代目先生突然脸红了。
……再、再买点别的吧，不然会不会有点明显？？
虽然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于何意——或者倒不如说他有点不知所措——但纲吉在排队结账之前拿了好几包跟红豆无关的点心，让他两手都不得空。
——“什么？姐，你再说一遍——阿尔罕什么？什么蛋糕？——什么蛋糕会有这么麻烦的名字啊……”
正排着队的纲吉听见附近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他转头朝那边望去，看见苦恼地挠着一头橘发的青年正往柜台这边走、目标应该是柜台下玻璃柜里的蛋糕，黑绿眼睛里的无奈都快具象化出来了：“你就不能要比较常见的蛋糕吗？慕斯蛋糕之类的也很好吃啊！——是啦，虽然我是不怎么吃，但我认识的一个喜欢甜食的同学给了慕斯蛋糕超高评价啊，没道理不好吃吧？”他边走边与电话对面的人争论，“什么叫因为你是我姐啊……昨晚黑白棋明明是你输给我了吧，说到底不该你请我的吗？？”
纲吉觉得他大概没猜错，于是他在那人经过他时试探性地唤了一句：
“正一君？”
于是被自家姐姐奴役着出来买蛋糕的入江正一，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偶遇了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
正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过他的胃先一步帮他回应、当即就隐隐地开始刺痛起来，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悄悄挂掉电话，随后装着是在继续通话似的，故作镇定对着手机道：“……所以说，你在干什么啊！”
纲吉心知他是在担心暴露，于是安慰地朝他笑道：“已经没关系了，正一君——即便是在你家附近也没有出现无形光标。暂时可以放下心了。”他压低声音道。
正一闻言懵了一下：“什——就算这样也！你有好好确认过吗？”
“如果有连我们都检测不到的幻术，那么他大可以直接时时刻刻蛰伏在你身边，肯定也能察觉到你跟我的通话吧，”纲吉跟着排队的人往前跨了一步，“可是你我都没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来人只是负责传递情报而非处决，之前的通话也已经让我们没什么好暴露的了，对吧？”
正一刚想说“那并不是全部”，却猛然察觉到纲吉的意思——他在保证即便有监听他们的人藏身在场，也要让那人认为其所得到的是全部信息了！
“待会儿我们在这附近的公交站见吧。”纲吉低声道。
“啊——好。”正一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纲吉将手上的东西放上收银台结账，先一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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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靠着窗，挑眉道：“哦？所以你是密鲁菲奥雷的叛徒？”
入江正一噎了一下，皱紧了眉头——但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手中拿着正一一直不离身、放在只要外出就必定背着的运动挎包里的资料：“不要那么咄咄逼人吧，恭弥，正一君是来帮我们的，而且今早也给出了更多的信息。”他看出了正一的不适，开口打了圆场。
“所以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叛徒，在我面前计划群聚？”云雀的丹凤眼瞥向纲吉，“沢田纲吉，我不记得你又变成了十年前的草食动物。”
“正一君所说的话都有理有据，你不是也看到了吗？”纲吉抖抖手上的文件，“但确实……比较难以相信，如果白兰·杰索真的拥有有关平行世界一体化的能力的话，恐怕我们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的。”
“但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啊！如果有你们的协助，再有一个巧妙的对策的话——”正一激动地道，“从我所见的那些平行世界来看的话，白兰先生征服世界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正面对抗是没用的，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曲线救国了！”他握紧拳头。
“办法呢？”云雀简短地问道。
纲吉拍拍捂着胃的正一的肩膀，转头看向云雀：“这几乎就是个死局，办法没那么容易出口吧。”
云雀伸出手，让身上绑着敞开的储物匣的云豆落在他的手指上。他观察了一下匣子的状态，看向纲吉：“连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跟踪了都没法肯定。沢田纲吉，你确定他了解情况？”他将云豆放上自己的肩头。
“白兰先生的手下全是强者，我不是幻术师，根本就无从判断……”正一艰难地解释道，“但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跟踪者当然最好。”纲吉算是终于松了口气。方才他打电话给云雀、拜托他隐蔽地帮忙将他们送到一个足够保险的地方，为了挑起他的兴趣也告知了幻术师的可能存在性，全程他都神经紧绷——毕竟谁也说不好之前密鲁菲奥雷家族没有动静能说明现在也会风平浪静。
如果按正一的说法来看，白兰会下令选择占尽所有优势的选项、直接采取强攻措施也不是不可能。
“正一君，实际上我有个问题……”纲吉看着那页印着圆形机器的构造蓝图，“这台机器，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才将它造出来的？”
正一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彭格列十代目和彭格列云守齐齐看向他。
“……这台机器的蓝图，是我偶然从电脑的隐藏文件里拼凑还原出来的。”正一焦虑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拼好后的文件里，加密方法的确是我自己的风格，但我从不记得我有做过这样一张蓝图……更别提将它‘撕碎’了。
“原本，对最初十年前的我来说，我是被最初十年后的我做出的记忆消除机器给暂时抹杀了有关平行世界的记忆——可这个行为已完成，按理来说未来也会转移到另一个方向，所以没道理是对那时的我而言的十年后的我留下的才对。直白点说，对最初的十年后的我来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超越‘被篡改的未来’这个最优先命题，‘留下信息’这个子命题就更不用说了。”
纲吉看着那张蓝图：“……那或许是‘遗产’。”
正一看向他。
“我没有这个领域的必备知识，所以我的构思可能会不大现实……”纲吉抬眼，“正一君，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个平行世界的你做过如这个平行世界的你所做的事？就像是不断叠加的数据，而一旦数据不断按同一个方式叠加，也许就跟‘滴水穿石’的道理差不多。”
“你是说——”正一突然被点燃了火花，“——纲吉君，你的意思是，有数不清的我做了同样一件事，因而留下了痕迹吗？！”
“从逻辑上来看，这样应该是说得通的。”纲吉笑道，“我们的运气说不定很好——这或许是千里挑一的事件吧。”
正一沉思了一下：“我已经把那台装置做了出来……很奇怪，装置的原理与十年后火箭炮很像，但多了一道拦截机制和一道不明去向的链锁机制。我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把它们都完成了——白兰先生造了一个用我这枚晴之玛雷戒指能够操控的巨大地下基地，我把它藏在了中枢实验室里。”
“既然这张蓝图的使用率这么高，那么一定是有所用意的。”纲吉沉吟了一下，“与十年后火箭筒有关……那么就是与十年后有关？”
“不，反而应该是与十年前有关。”正一摇摇头，“它的原理毋庸置疑是借鉴了十年后火箭筒，但它恐怕是反向的十年后火箭筒……但也不能简单说是‘十年前火箭筒’，多了些东西，还有提前空出来的储藏空间。我不是很明白这些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如此设计。”
“总而言之，是与十年前有关。”云雀伸手让纲吉把图纸拿过来，“这里标出有十个子容器，也就是说需要装载些什么吧。”
“那个是量子储存装置——十年后火箭筒和这台装置的原理，都是将特定物件分子化后、以量子流形式进行时空运送，非要说需要装载些什么……”
纲吉眼瞳一颤：“是要我们从过去运来什么东西吗？”
云雀扫了一眼整张蓝图：“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疑点，一口气说出来吧。”他瞥向入江正一。
“……有关白兰先生曾提过的7原则。”正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们要做的事会篡改未来，这是肯定的——但就算是我也不清楚所谓相关于世界的7原则靠着什么规律运行。只要想想就知道，如果触碰到原则的底线，肯定会把事态变得更坏。”
纲吉皱眉：“也就是说不知道我们可以做到哪步为止吗……”
“其实对于我的记忆被消除、却又在这种关键时刻想起来这件事，我一直都觉得有哪里违和……我已经不在原来那条世界线上了，现在这个新派生出来的平行世界将有一个同样新派生出来的未来，不知是福是祸啊……”正一觉得胃有些绞痛，“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一直都不知道我曾去过平行世界、或者我根本就没去过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别这样说，正一君。”纲吉摇摇头，“会变成这样不可能只是因为你的作为——没必要为此烦恼。现在要紧的是找到解决方法。”
“目的是什么？”云雀突然提出。
正一一时没理解他在说什么，但纲吉反应过来了：“根据正一君曾跟我说过的，白兰想从我们这里夺走彭格列戒指。”
“那东西已经毁了，他什么也拿不到。”云雀挑眉道。
正一没反应过来：“彭格列戒指被毁了吗？！”他诧异地说，“我——那可是彭格列戒指啊！？不不不，暂且不说这个，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台机器总不可能是让十年前的你们带戒指过来拱手相让的吧！？”
云雀靠在窗框上：“你那所谓的玛雷戒指很强吗？”
“什么？……玛雷戒指是白兰先生给我的，跟彭格列戒指一样，一共有七枚，属性也是对着的——”
“就像是配套一样，对吧？”
纲吉觉得自己大概是抓到了白兰的尾巴。
“配套是指——？”
正一发现了纲吉那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的眼神。
——“也就是说，正一君，或许只有彭格列戒指能跟玛雷戒指抗衡。”
纲吉看向正一：“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电脑里会有将十年前的我们送到现在来的装置——十年前的彭格列戒指还完好如初。”
所以那张纸条上——不管到底是谁所写——才会写着“给过去的礼物”吗……？
“或许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
要是事先就知道的话，他绝对不会把彭格列戒指给毁了的……
只是谁又能预测未来呢。
冬末的风自窗外而来，那份白色装置的文件被吹得哗哗作响。
“既然这样的猜想成立的话——先来商量相关对策吧。”彭格列十代目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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