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里昂纳多·布鲁尼警长边穿大衣边返头叫了一声，“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
正戴着眼镜写剧本的劳拉用脚一蹬、坐在懒人椅上滑到房间门口：“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里昂纳多把钱包塞进裤子口袋里：“贝罗先生约我谈点事。”
“我能去吗？”一听到“贝罗先生”这几个字，劳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我现在正好写到布里维奇亲王的觐见——要说我们认识的人里能有气质给我点参考的就只有贝罗先生了！”
“当然不行了，我们是去谈事的！”警长一口回绝，“再说了，一个黑心得不得了的老头子也看不出花儿来。他今年都快八十岁了。”
“等你八十岁还能像贝罗先生那样有气质的时候再说吧，警长。”
里昂纳多对妻子翻了个白眼，随后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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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出现幻觉了吗——费迪南德，你看起来还像十多年前一样，简直一点没变。”提莫特欧边笑边跟侍者点了一杯热可可。
“九代目，当心得糖尿病。”坐在他身边的柯尤忒·纽加特——彭格列家族第九代岚之守护者——要了杯红酒。
“我自己有数。”
“您有数就好了。到时候体检报告下来可别找我哭。”
“得了吧，柯尤忒。”
费迪南德·贝罗边喝蔬菜汁边耸耸肩：“柯尤忒老兄没说错，到我们这个年纪了还是注意点好——我家的莫妮卡成天追着我吃蔬菜，现在弄得我一天不喝点蔬菜汁就浑身不舒服。”
“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去找位妻子来管九代目才行。”雷蒙德·斯坦科喝了口白葡萄酒道，“我们说的话，他一律都左耳进右耳出。”
“雷蒙说得有道理。您说个条件，我们帮你找就是了，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柯尤忒用那只金属制的左手打了个响指，“可别等进棺材那天还没个女人傍身啊。说出去多丢人。”
提莫特欧也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好啊，你咒我死是吧？”
“人要是能被咒死，那这世界上不就没那么多破事儿了。”九代岚守摊了摊手，“再说了，您命那么硬，谁咒得死您啊。你们说是吧，雷蒙？费迪南德警长？”
“别拖我下水，我可不想被九代目记仇。”雷蒙德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参与他们的争论。
费迪南德撇撇嘴：“碰上你们想喝点蔬菜汁都不清净。”
“你这人真是的。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好不容易才能聚一聚呢。”提莫特欧端起侍者上的热可可，“退休之后都感觉没什么事可干，刚开始几年还挺开心的，过着过着就没多新鲜了。”
“谁叫你不找个女人陪着。”前任警长捡了之前的话二次利用。
“看吧，我就知道你要挑衅——跟当年一样，不挑衅我你都觉得生活没有乐趣。”九代目一脸嫌弃的样子。
“话倒在理。”费迪南德咕咚咚喝得蔬菜汁见了底，“要不你上我家住住？没什么事的时候我们还能搭伴斗斗嘴，生活多姿多彩——我也可怜可怜你孤家寡人的。哦对，你必须给我做个证明，我孙子死活不相信我以前跟黑手党斗智斗勇。这个时代的小孩怎么都那么顽固呢。”
“怎么，这下子不说你的莫妮卡了？”提莫特欧挑挑花白的眉毛。
贝罗先生摸摸自己的心口：“说出来怕伤你自尊心。”
彭格列先生“啧啧”了两声：“你就假慈悲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里昂纳多刚找到带自己入行的老师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前警长和前黑手党老大（外加剩下两个他不大认识的老先生）气氛和谐地聊着天。
直到今天才知道费迪南德·贝罗先生和提莫特欧·彭格列先生其实也算是亦敌亦友的老相识这事，现任警长里昂纳多·布鲁尼感觉自己遭到了欺骗。
“嗯？——里昂，过来吧，傻愣在那里干什么？”费迪南德朝他招了招手。
里昂纳多用那种见了鬼的眼神看向彭格列的九代目：“你不就是……”
“你好，布鲁尼警长。我是提莫特欧。”九代目友善地笑道，“别那么敌视我吧，我已经退休好几年了，现在就是个普通的老头子。”他顺带着介绍了一下坐在他两侧的人，“这两位分别是我的岚之守护者和护卫队队长。”
“柯尤忒·纽加特。”第九代岚守点了下脑袋。
“雷蒙德·斯坦科。”第九代护卫队队长端着白葡萄酒，对他做出了一个碰杯的动作。
面对一桌子几十年前的风云人物们，里昂纳多只好也报上了名字：“……里昂纳多·布鲁尼。”
“坐吧，里昂。有要事要谈，别浪费时间了。”费迪南德示意他赶紧拉凳子坐下来，“来杯咖啡！”他招来附近的侍者，直接就点了单。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找你一趟，所以就麻烦费迪南德把你请来了。”提莫特欧笑道，“虽说插手年青一代的事情确实不好。”
柯尤忒在一旁摇摇头：“您就宠着沢田先生吧。”
提莫特欧喝了一口热可可：“阿纲都低头请求我借出瓦利亚了，而且还关乎家族的安危，再怎么说都得帮一把啊。”
里昂纳多接了侍者端来的咖啡：“这事跟唐·彭格列有关？”
“就直接了当地告诉你吧，布鲁尼警长——”九代目把被子放回杯垫上，发出了轻微的“咔”地一声，“——不久之后，彭格列家族大概会遇上些麻烦。唐·彭格列虽然没具体告诉我到底会出什么事，但肯定是很严重的危机。”
“……彭格列家族的问题，跟我们警方没有关系吧？”里昂纳多皱着眉问。
“当然有关系了。我当初教你的东西都被你当耳旁风了？”费迪南德摇摇头，“就知道你小子那时候根本没认真听我说。”
“你自己想想，如果彭格列家族未来真的陷入极其危急的境地，‘你们那边’也会发生剧烈动荡。”柯尤忒伸出五指，一个个地数给他看，“经济、政/局、生活环境、案件数量，说不准还会因为各色冲突导致流血事件，对你们警方来说，后两点就够你们烦恼的了。”
“既然我们有对你们进行提前告知，那么布鲁尼警长，你们可以说是非常幸运。”雷蒙德指指费迪南德，“你可以问问你的前辈，当初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一夜覆灭的事情给他们那代警方造成了多大麻烦。还有前几年迪亚多纳家族的首领与其子嗣被烧死的事情——经历了那次的善后工作后，你也有所察觉吧？”
费迪南德点点头：“我再教你一遍，听好了，小子——你再怎么讨厌黑手党，也不能无视每个家族上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利益链。就算是再小的黑手党家族，一旦状态失衡，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绝对会惹来麻烦，我们警方一般而言都是处理问题的出头鸟，破事一旦冒出来你都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死了好歹还能清净清净。”
“彭格列家族的规模你也很清楚。”提莫特欧接话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带着你的人做好准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警方能提前帮忙缓冲一下那场即将到来的变故。对大家都好，你说呢？”
里昂纳多虽然觉得人家没必要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但他还是表示怀疑：“处理家族事务的权力难道不在现任首领的手上吗 ？”
他虽然一向不喜欢黑手党，但沢田纲吉这人做事尽管并不是完全干净（说实话也没法干净），但总体还算是顺他的眼，也挺配合他工作，比某些惹是生非的首领要更省他的心——不能怪他阴谋论，黑手党相关的历史和重大案例他也研究过，坑/骗灭/口夺/权暴/乱这些事在他们历史上一点都不少见。要是现在的彭格列首领被扳下去了，到时候上位的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人物。
他接手费迪南德的工作前就听他说彭格列的九代目有个突然人间蒸发的滥/暴儿子——鬼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怎么的，搞不好只是被雪藏起来等待时机、一跃登上首领之位。要是这样一个家伙成了彭格列这种规模的大家族的首领，他们可能就别想安生了。
提莫特欧和柯尤忒对视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来。
“我的天——费迪南德，这果真是你的徒弟！”九代岚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简直就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哈哈哈！”
“看来有你接任费迪南德的位置能让我们很放心。”九代目笑道，“你是不是怀疑我骗你？”
雷蒙德拿起酒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在关乎家族的事情上，彭格列都是一体的。”他看向里昂纳多，对他露出一个肯定的表情，“这是家族中所有人的共识，你大可不必担心。况且我们就这种事骗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一群老头子哪能跟年轻人较量？我们的退休生活过得好好的，谁还会想回去干活啊。”
“不错嘛，小子，有点我当年的气概。”费迪南德指了指提莫特欧，“当初我直截了当地问他杀自己儿子有什么感觉呢——不过你还比我含蓄一点。”
“好了好了，你能不能别又问一次？当时我可是为了这句话跟你翻脸了。”九代目皱了皱眉。
“行行行，都知道你儿子当年是去岛上疗养了。”前警长举手投降，“你又这个表情——真滑稽。”
里昂纳多的眼角抽了一下：“……那为什么唐·彭格列不直接跟我说这事儿？”
提莫特欧笑笑：“小伙子，如果他做五年首领就能达到我做几十年首领才达到的水平，那这中间差的几十年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他又来了一口热可可，“现任的唐·彭格列还得多学习。等他的接任者上任之后，那他才算是真正能独当一面了呢。”
里昂纳多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深奥。
“所以……可以把缓冲工作托付给你吗，布鲁尼警长？”九代目一锤定音。
七八十岁的老先生们于是纷纷看向三十多岁的里昂纳多·布鲁尼警长。
“……就算我答应了，也得知道到底是哪个势力可能会破坏平衡吧？”里昂纳多被那几道由时间淬炼出来的目光憋得大气都不敢用力喘。
费迪南德朝自己的后辈勾了勾手指：“我教你一招，你过来，别让这些家伙听见。”
“怎么，还有独家秘方？”柯尤忒也斟了第二杯酒。
“被你们散布出去不就太亏了吗。警察也很难做的，你以为我们就只是穿身制服玩玩手铐？”前警长撇了撇嘴。
听完前辈的方法，里昂纳多一脸的缺乏信心：“就这么简单？”
费迪南德耸耸肩：“你以为有多复杂？小子，只要是想做这档子事的，基本上逃不了这几步，你只要去查查最近的警内情报网，一下就完事了。”
——其实连查都省了。向来把情报列在脑子里的布鲁尼警长已经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目标。
密鲁菲奥雷家族。
里昂纳多点点头：“……我大概有眉目。如果这方法有用的话。”
“你大可去验证。”费迪南德做出了赶苍蝇一样的手势，“大概要做什么，你自己翻我给你留的笔记——好了，事情谈完了，你走吧。我们还要聊聊天，不留你了。”
“你怎么这么说啊，费迪南德。”提莫特欧慈祥地转头对里昂笑道，“不介意的话一起吃顿午饭吧？我们的家族请客，最近要麻烦你了，布鲁尼警长。”
“不，别客气，都是给自己行方便。”我宁愿去街边吃披萨都不想跟你们同一桌吃，心理压力太大了，“我家里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
“喔，这样啊——家人可要好好珍惜呢。那我们就不多留你了。”彭格列九代目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再见！”
“……再见。”
里昂纳多说完就离开了那家餐厅。
都不知道贝罗先生给的那本本子给我丢哪里去了——啧，虽然确实这几天都夜长梦多的，但还真会有那么邪门？
他边走上石头铺成的人行道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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