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与她的“缄默法则”

    对椎名葵而言,在竹寿司店吃午饭的那天之后是她难得清闲下来的日子—— 一日三餐的饭有自家大哥出于习惯包办了,她就能在准备餐食的时候偷点懒,偶尔碰到回来吃饭的人数少时还能在下午多教教莱姆学日语。

    那盆他们从菅原屋拿回来的紫菀茁壮地成长着,用椎名武的话来说就是“一扫阴霾”,即便处于冬天这个时令也抽芽抽得很欢快,让一向笃信书本与结论的莱姆惊奇不已——原本紫菀的生长到了冬天应当变得缓慢,而这盆紫菀抽芽的速度简直可以跟春季时相比——由此,葵最近总是看见莱姆一本正经地把那盆紫菀端在手上研究;为了鼓励她多培养“观察”这一能力,葵于是(用哥哥的钱)给她买了一本日记本,教她学写观察日记,几天下来也算是写得有模有样了。

    在莱姆全神贯注地热衷于紫菀时,葵就会跟奈奈一起坐在桌上把年菜摆进红边黑底的简朴食盒里。武这段日子里不用上班,一天到晚待在厨房里研究菜谱,帮着做了一堆从没出现在沢田家里过的新年菜,让奈奈和家光极为惊喜、在摆食盒的过程中一直都在讨论该摆一个什么样的新年菜造型。

    蓝波一如往常地充当了本年度最明目张胆偷吃年菜的人员,仗着奈奈和葵的纵容吃到了还是热乎乎状态时的年菜,还顺势抱怨每年正式吃年菜时只能用米饭加温。武听闻后提议“不然到时候用热水隔着盒子加热吧”,得到了在场人士的一致同意。

    “总觉得有了小葵和小武之后,今年过年可以尝试好多新鲜东西啊!”奈奈夫人如是评价道。

    兄妹俩对视一眼后也笑开了:“我们也是一样啊。”、“来并盛过年感觉好不一样呢。”

    遇见了不同的人之后,感觉连自己的生活都变得更加多彩起来了——他们其实都是这样想的。

    在制作年菜的期间,三浦春与笹川京子曾赴约(之前奈奈说过:“会像去年一样过来吧?”)来了一次。葵对此感到心宽——这说明两个女孩都没有因为多出来了一个她而与沢田家产生芥蒂;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大概会十分尴尬,而且觉得非常对不起阿纲他们——没道理要让认识了十年的朋友形如陌路吧?她做不出这么没良心的事情。

    就算是考虑到了自己现在面对纲吉时的心情,葵也绝不想让他与小春和京子这两位好女孩面对割裂关系之类的糟糕状况。那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都会有的想法”,而只是自私罢了——她不能做那种事情。

    ——况且要是真的搞成这种局面,阿纲他肯定会很难过。

    她是这样想的。

    春与京子像是寻常一样跑来做客,这让葵松了一口气——虽然小春小姐一直盯着她、好像是观察珍馐动物似的目不转睛这点稍微让她有点苦恼,但总比敌视她或者故意挑刺要好得多。当然了,她也不觉得这两位是那种人,但感受到当她们坐在她与奈奈身边聊天时那样平常而融洽的气氛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葵以前见过那种人(因私人感情而敌视也好、挑刺也好的家伙),所以总是会多想……她自己心知这样很失礼,但有时候又觉得不算太坏的事;这样思考问题的话,反而会让自己在真正遇上那种人之后感到没那么失落。但现在她觉得,在纲吉身边的人都不是那种人群的一份子——这份安心于是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心里,让她由衷地感激现在的生活。

    除了父亲不在身边、回家之路遥遥无期之外,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可能就是纲吉即便在休假期间也总是频繁出门这一点吧。

    对椎名葵而言,她在那天的午后就已经慢慢思考到了——她,大概,好像,应该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沢田纲吉。

    这种事情不是一昧无视就能消除得了的,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正视这份感情——虽然还是有点抓不稳、有点缺乏经验以至于产生疑虑,但葵还是有能确定的事情:比如,只要一见到他的身影,心脏好像就会加速跳动,原本也许一分钟能跳八十下,在那时肯定会变成一百二十下;当喜悦之情涌上心头时,它好像也几乎要漫到喉咙里,总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的喜悦被他发现——要是那样的话,葵知道自己肯定会低着头飞快逃走的。

    ……但怎么想,现在还是不能说。她知道的,自己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要是她哪一天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话,只会徒留悲伤……至少她肯定是会的。

    阿纲——纲吉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葵现阶段对纲吉会与她一样这点没法报以信心——无法确定,也不敢确定;别说他的心情了,现在就连自己的心情都难以界定。

    在享受与纲吉同处一室的时光间隙里,她也有如此的苦恼。

    但作为哥哥的武看得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开始改变了。原本是个不太在意外表的孩子,现在却会貌似不经意地问自己今天的衣服搭得好不好看或头发有没有哪里奇怪,去超级市场买菜时也变得会去注意美妆区的新品推荐和服装区的搭配小TIP;在饭桌上时,只要沢田纲吉回来吃饭了,她的视线除了关注莱姆之外基本上就是跟着他的筷子移动的,他猜大概是在认真了解那人的喜好和习惯才会那样注意吧。

    更直观的是,在他看来,葵比在家里时要更加开朗了一些,每天好像都很有干劲,也没有以前那样害怕与人过多接触了——她正在一步步变得更好,不管她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心,这点都是明明白白的。

    武看见自己妹妹每日都很开心的样子,当然也为她感到高兴——但与此同时,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曾与原来的世界联系上了的他,从好友芦屋小町发来的LINE中得知了凪下现在的时间——他粗略地算了算,自己大概在家中只消失了一两天的样子。紧接着他又拜托小町去他家里一趟、帮他给自家老爹报个平安,再之后,他直到今天都没收到新的LINE,于是他只能兀自失望。

    不过既然拜托了小町去报平安,那么他老爹那边大概也会好受点——至少不会以为他们俩遇难了或是什么的;另一方面,他还是挺庆幸自己没有告诉葵,不然的话以那个丫头的个性肯定会消沉下来。要论心思重、思虑多,他觉得谁都比不过自家妹妹。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也是奈奈夫人对她家儿子的评价就是了。

    沢田纲吉在接到由云雀那边转过来的、入江正一紧迫的电话之后,心里装着的事情又重了几分。原本他希望借着基地新设避难所演练的名义把总部的人员伤亡尽可能地降低——现在白兰突然提前高峰会议,让他担忧他们针对总部的计划也会随之改变。

    他在当时就紧急再下了一个预热演习的命令,把基地的戒备等级提高;再提前了演习时间,并且要求新设的避难所在演习之前必须保持解锁状态。要是他能把即将而来的状况公布出去的话就不用这样甚至要在家族内掩人耳目了——但要是这么干了,不但有可能让密鲁菲奥雷家族察觉端倪,更让他担心的是当他将可测的未来放到光天化日下之后,原本的幸运之处是不是会变质、从而走上彭格列覆灭的结局。

    他不敢赌,只好连除了云雀之外的守护者们都尽数瞒着。

    但他最近在怀疑知晓未来的除了他们之外或许另有其人——原因就是那三份包裹:第一份装着焕然一新的大空匣,第二份装着几个与新大空匣一样拓着“VONGOLA”字样与图案的其它属性匣,第三份装着单独的新雷匣。属性与数量都是与他守护者们的对着的,再联想一下那次在山本家遇见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他们的匣子也被拿走,但最后却又被还回来了。

    可为什么只有他的旧匣没有被还回来?就连与他一起遭遇失窃的云雀都拿回了小卷的旧匣,而且打开后还是能够正常使用——就好像新旧匣是贯通的一般。

    不过这个疑问在第二天就被解决了——他的旧匣也被送了回来,上面附着一张写着“物归原主”的纸条,字迹、落款和纸张与之前所出现过的一样。

    还有葵提到的那个古怪的小婴儿……听她描述了之后,纲吉确定他从没见过那样的阿尔克巴雷诺。里包恩曾给他看过彩虹之子们的合照,上面唯一比较符合那小婴儿其中一点特征(“红衣服”)的恐怕就只有风,但风毋庸置疑是男性,而葵看见的是女性。

    那个小婴儿会跟突然被换新的匣子有关吗?

    还有那张写着“给过去的礼物”、落款“T.T.W”的纸条……他十分怀疑那些匣子是特意为将被带到这里来的十年前的他们所准备的。

    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还有着匪夷所思的改造匣子的能力,这般的人物不知是敌是友——但就这人为他们准备了新匣这点来看,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是比较友善的一方。只希望这样的人将来不会站到他们的对立面去,不然这种可怕的特质组合起来,威胁将是空前巨大,说不定比现今的白兰·杰索还恐怖。

    他已经将那些匣子收集起来一并交给了正一,正好利用上那台白色装置里的储藏区域(搞不好这区域其实一开始就是为了放置这些匣子而留出来的)。而知道梅洛尼基地已经到达并盛的地下后,他们这几天都在制定有关提升十年前的十代家族(或言“新初代家族”——尽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这一称呼会浮现在他的头脑中)的计划。

    梅洛尼基地的到来不完全是坏事,正好可以将其利用为一个庞大的修炼承载设施,流程设计则交给了正一。毕竟十年前的他们若没有加强战斗力的话,肯定是没法与白兰抗衡的。

    比起已经被摸透战斗方法的现在的他们……反而十年前尚未将战斗手段成型的他们更有机会打白兰一个出其不意——所谓的“奇兵制胜”,现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不但要考虑那些,还有身处并盛的大家……过几天西蒙家族的各位与奈奈他们都要去意大利,风险太高了,最好在一月一日参加新年初诣的时候就劝说他们躲进基地里,借口可以用“参观云雀的家”为由,希望他的云守能在大事面前放他一马、要咬杀也等一切问题解决之后再来。

    了平的机票他已经掌握了日期,那趟航班在一月三日的下午三点起飞,那么按照白兰的话来看,那场所谓的“高峰会议”肯定是在三号之后才会开展。

    然后,他将在一月三日之后的某天“死去”。

    说起来,并盛地下的基地里好像还真有为他准备的棺材……那是刚开始建造的时候里包恩弄来的,据他说这是为了“镇宅”(其实那是他万圣节玩剩下的)——当初他腹诽了一句“镇个头的宅”,被自家会读心的家庭教师给狠狠揍了一顿。

    希望他们到时候能把我放棺材里,不然放哪儿都觉得奇怪……虽然基地只完成了六成,但拿出来应该没关系吧……

    苦中作乐的彭格列十代目丝毫没注意“棺材镇宅”这个概念早就被里包恩深深地揍进了他的脑袋里。

    面对这么多沉重的事实,他不得不频繁出门去找云雀或入江正一商量对策,再加上往年在这个时间都要做的工作也得处理。为了不浪费时间而一整天待在外面的情况,在这几天里也成了常态。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同时成为了常态的还有他一回家就能感觉到的纳兹在匣子里的闹腾——并且只要他开匣把它放出来之后,小狮子第一个找的人不再是他,而变成了葵。

    似乎是从竹寿司店回家的那天让它觉得待在哪儿都没待在小葵的怀里舒服,总之一旦纳兹出了匣,立马就会跑到葵的脚边对她叫唤;而葵也从一开始不知道它想干什么变成只要听见纳兹的走路声就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把它抱起来——要是她恰好有事要做的话,只要跟纳兹说一句“现在还不行”,小狮子就会极为乖巧地只是跟着她走来走去、不发出一点叫声。

    被奈奈发现它的存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葵已经帮他糊弄过去了——说是新养的宠物,头上戴着的部分是装饰,细细的尾巴是天生的,而鬃毛部分是它自己的特殊毛发——奈奈自动把它认作是长得像狮子的小猫,还觉得它的叫声很有意思,对此他们俩都全盘赞同,但绝不敢让她碰到纳兹的鬃毛部分(毕竟一摸到就知道那肯定不是毛发)。

    虽然这个情形到现在只是持续到了两三天而已,但纲吉已经觉得每天回家时看见纳兹在葵脚边转来转去或是在她怀里被投喂、玩各种小玩意儿、有时候跟莱姆友好地肢体交流的场景能治愈他一整天的疲累与紧绷。

    再想想他用一打小熊饼干从真美手上“□□”的那几张照片——穿着莲红色和服、盘起了深色头发、笑得明媚的葵的照片——怎么说呢,看着新年初诣一天天接近,彭格列十代目在紧张地为彭格列及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部署之余,突然觉得生活还是有点奔头的。

    纲吉跟葵一样——他纠结、疑惑、不确定,不知道这份情感到底该归属于哪一类,因而也就没有胆量直接向她坦白;再加上现在这个状况,他甚至都不敢确定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他的假死是不是最后会弄假成真——如此,大概不挑明才是最优的选择。

    毕竟与一个人产生关系,就意味着要背负上所有爱他的人的感情;而在已经与葵产生关系的现如今,不再用言语将它固定、深入、定型,才能够给她至少在情感上的保障吧。

    他很有可能一去不复返……这再清楚不过了。

    各有所思的两人于是在已经对对方萌生了爱慕的状态下,不约而同、颇有共识地一并选择了缄口不言。

    ——这份感情尚还不能用言语来塑造完整,更不能被现今还充满变数的未来所闻。

    ——这是他们之间的“缄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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