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兹兹正半靠在沙发上捧着练习册，被手中的数学题折磨得昏昏欲睡，听到那一段话后，直接坐起，睡意全无。
「啊，兹兹你怎么了？」
它弱弱开口，还没意识到方才的那段话是多么的语出惊人。
念兹兹没直接回答，只是问：“对了，好运来你这次升级，具体是哪个方面？”
「这个呀……就是可以自动关联书中的时间线。」好运来拥有阅读全文的权限，但在念兹兹不氪金的情况下，主系统只允许它朗读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的页面内容。不过现在，它升级了。
念兹兹思忖片刻：“好运来，不如你把前面的那段话再读一遍？”
好运来“嗯”了声开始哼哼唧唧的碎碎念，再读到【眸色阴沉、双耳彻底失聪的高智商反社会分子】后，它整个系统都傻了，犯起口吃：「所以裴航是要开始黑化了？」
念兹兹抿了抿唇。
她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双耳彻底失聪”。
这意味着，在未来，裴航将失去所剩无几的残余听力，成为彻头彻尾的聋子……
作为行动派，念兹兹的改变来势汹汹，很快裴航也注意到其中的变化。
教室后排写着他名字的储藏柜里，精致的零食点心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治愈系小说：《海边的卡夫卡》，《月亮与六便士》，《山茶文具店》以及一看名字就很鸡汤的散文：《人间草木》，《人生最美是清欢》，《万般滋味，都是生活》……
偶尔他还会在抽屉或课本中找到一张暖色系文艺风书签，那上面写着类似于“生活明朗”，“万物可爱”的词语。
手工绘制，字体圆滚滚的。
裴航没多想，只当念兹兹是到了爱走文艺风的年纪。
四月的风轻柔地掠过窗帘，盘旋空中。
他将书签默默夹在牛皮纸袋里，放进书包。
*****
进入五月后，中考即至，整个班级都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只有裴航、念兹兹，以及几位高中决定出国留学的同学暑假是比较放松的状态。
裴航自然不用说，他很聪明，去年竞赛拿了全国的金奖，按南城现有的保送条例，全市高中，由他任选。而念兹兹在这个春天花粉过敏了一次，于是念承远直接放话：“尽力就好，现阶段来说还是身体最重要，兹兹想去哪个高中，爸爸都可以办到。”
——经典的霸总言论，以至于当时晚上喝凉白开的念兹兹险些跳戏喷水。
不过书还是要读，考试还是要考，因为她也想知道穿越后自己在国内成绩如何，也好及时止损，重新制定职业规划。
“裴航，你想去哪个高中呀？”念兹兹拉着椅子，在裴航的课桌旁边坐下。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即便“冰块”捂不热，如今她也可以很自然地引出话题。
面前的少年缓缓抬起头。
念兹兹一怔，下意识瞄了眼破旧的蓝皮封面，“《普通化学原理》……这是高中的书吗？”
裴航没答，只是把破旧的二手书收回抽屉。
“好吧……”念兹兹吃了闭门羹，但也不恼，“你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
“没有。”
念兹兹悠悠地“哦”了声，可第二天却彻底慌了。
裴航在看隔壁市私立高中的招生简介。
那是一所师资一般的混混中学，但它除了免除学杂费外，还表示可以提供15万整的奖学金。念兹兹本不相信裴航会做出目光短浅的选择，可他真的在看招生简介，甚至还在放学路上久违地戴上助听器，拨通电话咨询。
更恐怖的是念兹兹氪金后，好运来告诉她：「因为后来的一些事，15万阴差阳错地成了裴航反派路线“发家”的本金。」
因此，即使书中没有详述，她想，这一年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六下午，念兹兹补完课，心急火燎地找到裴航。
面对质疑，少年只是淡声说：“对我来说，在哪里上学都一样。”
“不一样的……”念兹兹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各种解释高中阶段学校的重要性，并强调更好的平台才有更好的跳板，忽然她想到了一些事，“对了，我们学校不是有SM1吗？去新加坡读四年中学，拿政府奖学金，换算下来一点都不比这15万少。”
念兹兹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对倔强的裴航来说，拿着全奖出国，不仅是意味着换个地方学习生活，还意味着可以摆脱城市里回忆的梦魇。
——异国他乡，没人知道他不光彩的家庭背景。
他会唇语，只要藏得好，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缺陷。
新的开始，新的人生。
于是念兹兹清了清嗓子，认真得像个推销员，马不停蹄地介绍着该项目的好处。直到新一轮补课班即将开课，才掐着时间点进行告别。
少年沉默不语，良久才“嗯”了声。
他就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看着视线中的人走远，脸色难看得可以吓死人。
的确，对裴航来说在哪读书都一样。
拿着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念兹兹刚刚口中的那些话，让他想起很久很久前的某个夏天，父母亲送他去堂姑家，在路上不停地介绍她那的好处，然后双双跑路，再也没回来找过他。
所以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依着借口，把他往外推。
裴航闭了闭眼，沉默前往酒吧。
老板边燃就站在酒吧门口抽烟，抬起眼，一脸意外：“哟，这不是裴航吗？请半年的假，我差点都以为你是不打算继续在我的酒吧打工了。”
少年没说话，只是放下包往里走。
边燃早已习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自顾自道：“回来了就好，因为没人盘货，我的小酒吧又开始亏损了，后来重新招盘货小弟，说时迟那时快，他妈的，我前天才知道那小兔崽子居然偷我酒！”
裴航浅浅“嗯”了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需要现在盘货吗？”
他的工钱是按盘货次数算的，所以也从来不嫌货多。
“不用了，今晚直接去新仓库吧，旧仓库哪轮得到你啊……昨天早上警察过来了，不盘不知道，一盘吓一跳，小爷我家底都要被他偷空了，光是路易十三限量版黑珍珠他就搬走8瓶！”
边燃搭着裴航的肩膀，倾吐苦水，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长高了不少。虽然依旧偏瘦，但论其相貌，一点也不比店里的“牛郎”差。
“对了，”他试探性地开口：“你有没有打算在这酒吧里换份工作，薪水高上好几倍的那种。”
少年冷不丁抬起眼：“什么工作？”
“卖酒啊！”边燃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多劳多得，普通版的路易13，你卖出一瓶，1500的提成，可赚啰。”
酒保笑着插话：“不过上班前还是得化个妆打扮一下。被人知道是未成年就不好了。”
“哪里不好了？”另一人不满，“在夜店里未成年指不定还是加分项呢。而且给富家女做童养夫也没什么不好，有的小富婆不仅长相可爱，人也单纯。”
这一话题很快引起热议。
“就是，”一牛郎笑着附和，“你看啊，微博上几乎每天都充斥着‘求富婆包养’的段子。我一朋友上个月在某弹幕平台做了一期名为《论软饭男自我修养》的视频，短短几天播放量破百万。”
裴航黑了脸。
他知道，口无遮拦的那些人并非有所指。
边缘行业不光彩的人和事太多，隐匿在黑夜里的从业者们活在当下，不互相窥探过往。这里没人知道他被接到念家，只当他请假回去备战中考。
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觉得不舒服。
“对了，”那酒保想到了什么，看向裴航，“6月份中旬中考，关键节点来打工真的没关系吗？”
边燃良心大起，有些过意不去，正想说“缺钱可以先借，压上身份证，暑假再来打工”时，少年平淡的声音已然响起。
“不中考，保送了。”
众人神情一愣，都有些意外。
“我之前就和你们说裴航的学习成绩好，你们还不信。”边燃：“他可牛了，初中竞赛老早就拿了金牌，估计前脚刚走高中大门，后脚就被大学保送。”
“不一定会接着搞竞赛。”
“……”
裴航对奖状证书也没有执念，他只是单纯喜欢化学，就像念兹兹能从漫画书中找到乐子是一个道理，化学能使他感到快乐。
思及此，少年的眸色暗了暗。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了念兹兹，想起她之后又自然而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按理说，他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不断被往外推这一点早该习以为常，只是心中隐隐的期待，以及还未察觉的念想，又让这一切变得与众不同。
以至于，这一天，从下午到晚上他的心情一直很差。
新仓库库存缩减，裴航也随之提前下班。
晚上下班前，边燃顺口提起朋友拉自己投资新产业的事。
他没什么想法：“还是小心为妙。”
*****
现在是晚上11:00，刚下补习班的念兹兹，正拎着帆布袋在街上四处晃悠。夜里的风凉飕飕地吹着，好在她包里一直放着件厚外套，才不至于遭殃。
“表姐，你冷吗？”她小声问。
棠嫣然看着脸蛋微微发红，莫名显得可爱的表妹，笑道：“不冷，我穿得比你还多。”
说来话长。
念兹兹从补习班出来后，撞见了表姐棠嫣然，结果不小心抢了她在男主面前的戏份，于是乎转运值减，霉运增，这会儿怎么也联系不到接自己回家的司机。
庆幸的是虽然抢了戏份，但这一举动并不影响后续的剧情发展，只可惜负责统分的系统老师提前下班，这会儿转运值还是被机器自动扣了。
「你再坚持一下……最迟12点，分一定能加回来。」好运来满是哭腔。
念兹兹：“……”
我担心自己12:00前死于非命。
好运来看出念兹兹心中所想，结巴安慰：「不会的，你现在和女主在一起，世界不会让你提前影响到女主的。」
“……”
沉默，良久的沉默。
这时，棠嫣然忽然开口：“前面那个男生穿着我们学校初中部的校裤，是同学，我们过去问问他能不能把电话借我们一下？”
念兹兹“嗯”了声，顺势望去。
前方的少年背影高瘦，夜风呼呼地吹着有些凉，他只穿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似和暗夜融为一体。那身型很熟悉，可隔得有些远，她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是谁。
棠嫣然：“同学晚上好，我和妹妹的手机都没电了，联系不上家人，能借你的用一下吗？”
少年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样，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直到棠嫣然尴尬地拍了下少年的肩，他这才缓缓转过身，他的眸色很沉，看到眼前的人时依旧面色平淡，没有表情。
他听不见，所以只是垂着眼看着那刚闭合的口型，等着她再次重复。
念兹兹正站在百米外定定地发呆，这一次她决定避而远之，说什么都不和女主抢戏。
可再抬起头时，目光所及处正好落入阴郁俊美的面孔。
心重重地“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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