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广场的喷泉池旁，奇犽和小杰没花多久时间就等来了约会……不对，是等来了要见的人。
她出现时穿着一袭飘逸的长裙，在暮夏最盛烂的阳光下走近，步伐与节奏如同自带微风，使得高开叉的裙摆在两侧飞扬，而紧实的双腿如同雪白的花蕊。
大概被她那身高饱和度的亮色衣裙晃得有些晕，少年们愣了一阵，直到过于引人注目的少女走到面前，才回过神来。
“没必要这么惹眼吧，我说。”奇犽依旧拣起了他得心应手的吐槽。虽然，他暗想，其实很早就意识到这名女同伴有多漂亮。
“当然有必要！”小乙停下来笑笑，大摆裙帖服地垂下来，总算收起刚刚那番过分华丽。她好似义正言辞地说到：“我可是来见非常重要的人，不好好准备，失去了‘未来的男朋友’可怎么办？~”
“……啧。”奇犽下意识地对这样的老梗翻翻白眼，却还是觑着身旁的好朋友说：“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女人可决不省心。”光是看看四周抛来艳羡目光的男女，就能预测将来和她站在一起的人会有多大压力。
奇犽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已经信了小乙要把小杰培养成“未来的好男友”，但他还是没料到刺猬头少年居然还真就点点头，答：“我觉得小乙这样很好啊！这件衣服很衬小乙。”
奇犽：∑O皿O！
“谢谢小杰！好感度UP++哟~”仿佛是应和了少年们找游戏的行动主题，少女说话的同时在自己头顶画加号。
于是刺猬头的绿衣少年又被哈哈哈地笑起来。
“‘哈哈哈’个头啊。”感觉自己才是这里唯一正常人地奇犽少年无法淡定，只能将带飞的话题转移到正事上，“喂，你不是要帮我们选竞品么，就这里？”
被叫到的小乙歪过头来狡黠地一摆头：“没错，跟我来——”
“我从网上查到了，这应该是全城艺术画廊最集中的片区。别的东西尚不敢说，但我——忘了跟你们交代——可是学过十多年画画的，而且据教我的老师说，天赋绝对上乘哦，作画先放在一边，看画可是很厉害的！”
“等等，自吹自擂停一停，你的打算就是带我们去画廊买画？”
“正解！”小乙打了个响指，回答白发少年。
“可那玩意本来就死贵，你确定经我们倒手之后就能溢价几千万？”奇犽分明记得来之前小乙曾信誓旦旦说过要帮他们赚个几千万的，可他又不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岛民少年（小杰：？），艺术品这种东西——尤其是油画——虽然是市场上经久不衰的收藏品，但没有恰逢其时的噱头，一般也只会有价无市。
“关于这点，你相信我就好了。我敢打赌，如果赚不到5千万以上，我把现有的存款都送给你们。”
小乙的存款？那可是1亿3千万！
“哦唷？”赌博？奇犽喜欢。“不过还是算啦，你把本金借给我们、不算利息就行了。”他还懒得占这样的便宜，况且小杰肯定不会答应。
“没问题。但还是要相信我哦~”她转过头来挑逗地一眨眼，背后的少年刚好看见。
不分对象地抛媚眼——奇犽刚刚说什么来着——她绝不是省心的家伙。当作朋友还行，走心地谈恋爱还不知要怎么操碎心。他深以为小杰还是算了，2个让人操心的家伙在一起不合适的。
唉，奇犽同学真是操心的命。
“呐，小乙，要怎么分辨画的好坏呢？”推门走进第一间画廊时，小杰抬头问走在身旁的高挑女生。
小乙听后微微一顿，“理论上来说，只有在谈及作者意在表达的主旨时，才好判定‘好’与‘坏’，不过就多与宗教议题相关了。”这一番话不免过于晦涩，说完之后她也像意识到了似的皱皱眉，显然不太喜欢严肃的自己，可还是忍不住介绍下去：“单从欣赏一幅作品来看，仅有‘美’与‘丑’的划分，如果从收藏价值的角度则有‘有升值空间’和‘无升值空间’……”
“——当然，也存在毫无价值的‘垃圾’，但也只是从购买者的角度。从纯欣赏的角度，我认为没有毫无价值的东西，即便是‘丑’有时也是有价值的。”
“呜……很复杂呢……”单纯少年的眼珠开始泛空。
“说点能听懂的。”奇犽直接下“指示”。
“好的~”小乙轻巧地一曲膝，随后轻盈地在一幅画前站定。“简单说来，想判断一幅画是否有升值甚至炒作地空间，首先当然是看画家和年代——这是最粗暴的方式了——很多初入收藏界、或是不差钱的财主都很认年代久远、或是历史上的黄金时期的名家画作。说真的，只要是名家的画，就算只是一幅习作、乃至醉酒中风后的涂鸦，往往也都能卖出好价。”
“唔，好说。”白发少年点了点头。小杰也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此外就要看风格了。不同的风格背后有不同的历史与环境，有时还和画家的经历、感悟和精神状态有关。这是比入门较深、或是有特殊癖好的人喜欢的类型。翻译过来，就是只要在倒卖画作的时候能讲出一个有关这幅画的好故事，就有人愿意买单。”
“诶！这倒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
两道同时发出的少年音，立即显示出了说话人的不同。
“这就和赌博一样，bluffing啦，bluffing！”没等小乙回答刚刚小杰的困惑，奇犽先声开口，“只要能‘唬’得住别人，你想怎么抬高价都可以。”
“——当然也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小乙替他补充。
“唔。”小杰同学眨巴眼。
于是旁边的少年叹了一口气，对继续向前走的女生说：“算了，让他慢慢想吧。你继续讲。”
小乙哂然，耐心地说：“其实收藏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道理。有钱人们各有各的喜好，于是中介商就想尽办法摸出‘规律’，但实际上这种规律也只是通过历史成交情况总结出来的。虽然根据规律找到的艺术品普遍能达到买家的需求、甚至是超出买家预期，可谁又能说得准艺术品背后真正的价值呢？”
“那这么说，也完全可以人为营造一种气氛，使有钱人追捧中介想卖的东西，这样中介不就可以赚更多钱了么。”奇犽同学机智地举一反三，收到前方少女的回眸一笑。
“说得对。但想做到这样并不容易。想要给一个人植入某种念头，只需要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类似的信息就可以；但若要骗一群人乃至全社会的有钱人，就需要投入巨大的财力人力，才能让一个念头像病菌一样传播，也就是你说的‘气氛’。因此更多的中介还是寄希望于紧抓潮流。”
“唔，虽然不容易，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嘛。”少年手插兜站在一幅画前，指向前方，“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讲具体到一幅画的时候应该怎么看。不如你来说说这个怎么样。”
小乙莞尔，转身走回去看了两眼，答：“还可以。”便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奇犽好像不太满意，（即便他自己也看不太懂，）他原本期待她还能再具体分析一下。
于是小乙只好展开了讲到：“形体、空间、色彩都还算不错，中规中矩，如果你想装饰一下墙壁是可以的，但这样的画在工厂的流水线上也可以生产，没有什么艺术家的灵魂。”
“哈？”灵魂？“什么意思？”
“可是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小杰在旁弱弱地表示。
小乙点点头，没有否认。“是的，好看的。不过，你们往这儿来。”她招招手，引着两人走到对面。
“你喜欢这个？”跟过来的少年自然这么理解。
“谈不上喜欢。但这幅画里有些东西值得一看。”她指着画面的某处，色调有种说不上来的奇特，暗沉的蓝绿与粘腻的紫红，人物、水果、家具都呈现出不正常的颜色，但小乙却说这应该是整件画廊中最值钱的之一。
“这种色彩只有一个人用的出来，画家已经死了100多年。不过很可惜市场上最追捧他的时期已经过去了20年，下一次估计又要等到20年后。”
“就因为颜色奇特？”听她说到现在不是这幅画的“最好时候”，旁人就更难以欣赏了。
“你们看这个孩子的表情。”小乙指了指画面的右下角，“和其他人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啊！”小杰总算get到了一次，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对，就是这个‘啊’！”小乙也笑了，手掌灵巧地在画面上比划起来。
“其实无论从光影还是构图的角度，这个孩子都不在画面的中心，但如果将画面稍作分割，这个位置恰好在两条线的交叉点附件。而孩子的表情是整幅画最鲜活的，如同在一群沉浸在政治家演说中的众人里，只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是好奇地望着人群外画画的人。又或许你可以认为，此刻画家的灵魂就在孩子的身上。”
“——是不是还蛮有趣的？”
“还可以吧。”某孩子耸耸肩，一副“别指望我说什么好话”的样子。小乙太懂他这种小别扭了，抿抿嘴没吭声。“所以依你看，我们应该收购的是哪种有细节类型的画？”他抬眼望过来的表情还有点可爱。
小乙加深了笑容，柔声回答：“可以，但考虑到你们不是长期持有，这幅就算了，短期之内升值空间不大。如果立即就要转手，还是选一些有噱头、容易抬价的画作吧。”
“那，你来选吧~钱由我们出。”白发男生两手插兜，状似爽快地朝一侧摆了摆头，勉强算“放权”了。
唔唔，好孩子~好孩子~，想不到堂堂前杀手也蛮容易诱骗的么！
——虽然小乙刚刚完全没有要诱骗他的意思。
2人说话的时候，小杰已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走远了，这时从远处扬声叫他们：“呐，这个怎么样呢？”
“嗯？”小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也和奇犽一起走向绿衣少年。“哦对了，刚刚在外面还没找机会说，奇犽酱今天也很帅气哦~”
“……”白发少年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半晌憋出一句：“你也还行，一直都是。”
她默认对方是在称赞自己地美貌，with no doubt，“嘻嘻！”XD
直到她摇头晃脑地走到小杰所指的画前，表情才忽然一变。“这幅画怎么了？”目睹女生脸上的蠢笑骤然消失，奇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仔细地看看，其实他感觉小杰看中的这幅还不错。画的主体应该是一名女子，只不过轮廓尚浅还不十分清晰。可走近了才发现她华美的衣饰上缀满奇特的花纹，有些地方的色彩较淡还看不出来，有些地方颜色鲜明便能看出是各式各样的人面五官。
按理说这样的画面应该有些诡异，但意外地是画面却令人感觉到奇异的温暖，可能是用色让人格外舒服的原因。
“形体、空间、色彩，还有你说的‘灵魂’——这幅是不是值得买下？”奇犽领会的很快。
“不……”小乙却答，表情已由明朗转为阴霾。“这是我的画。”她说。
左右两名少年惊奇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紧接着去看标价。
“480……”小杰开始数后面的“0”。
“4800万？！”奇犽直接报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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