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雨天让黑夜降临的格外早，浓密的云层间有轰隆声作响。
小乙进团的事就这么谈崩了。并非旅团团长不满她挑三拣四的语气，而是这一切已让他看清她拒绝的态度。
暴脾气的芬克斯和信长扬言要杀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其实他们不在乎“侠客的女朋友”是否加入旅团，不爽的只是她“自恃贵族”就“瞧不起旅团”的那股傲慢。
但天地良心，小乙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上述想法。
“留着她，她活着最有价值。”又一阵雷声响过，幻影旅团的老大发话阻止了血热的团员。他意有所指地说：“必须承认，她的能力……和眼睛都很有趣。”
“团长！”
“侠客，你的意思呢？”
被点名的蜘蛛成员抬起头想了想，冷静答：“原本我也考虑过这2种方案；Plan A不行，就用Plan B吧。”
小乙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已经放弃让她成为旅团成员，而结果——也就是侠客所谓的“Plan B”——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然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小泡芙”对那个额前有印记的男人点了一下头，后者转身招呼起半数团员去追踪“锁链手”，留下剩余6人“看家”、顺便看住小乙等他回来发落。
“他叫库洛洛哦。库洛洛-鲁西鲁。”在团长离开后，侠客也终于能牵着他带来的少女找个地方坐下。
他没料到小乙会拒绝的这么彻底。
侠客从一开始也没觉得小乙会轻易接受邀请，因此他原本就有2种计划。计划1即将有空间能力天赋的小乙培养为旅团的预备团员，计划2即在小乙不愿意加入旅团的情况下，为团长寻找新的有趣能力。
他当然不是一时兴起就收了这么个女徒弟、顺便将其变成女友，（即便也要承认小乙作为女朋友也为他带来不错的体验。）他花了许多时间和脑力去养成她的念能力，难道会是为了多培养一个和旅团毫无关系的人么？
不会的。
小乙有个很突出的性格特点，侠客早早就发现了。
她近乎本能地爱给自身施加很多限制，有时可能只是毫无理由的怪癖，譬如做（隔）爱时每24小时只能有一次。但奇怪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限制或坚持似乎能回馈到她的实力上。
侠客也不懂这算什么机制，与念能力中的“制约”和“誓约”又有什么关系，若是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制约”划等号，未免太牵强了些。
偏偏小乙的天赋就是很好：念量、控制力和创造力都远超同龄人。甚至他会觉得，或许再过几年小乙能超过他，但也仅从对念的运用这个角度而言。
反正侠客很清楚身为操作系本就不大适合战斗，他在旅团里扮演的也一直是辅助角色。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计划1可能就因为小乙的“制约”天性而失败。这次居然因为团长额头上的十字纹身么……
好吧，现在结局已定，他也明白团长打算用念能力“盗贼的秘籍”偷走小乙的能力——这是在侠客预想当中的——虽然不是最佳结局，不过还是能在现有条件下价值最大化。也可以。
-
“看来我的感觉没错了。”
在漆黑又有些潮湿的废弃大楼中，少女怕冷似地朝身边的男青年凑近了些，可她并不能在这个人身边寻求温暖。
她轻柔地开口：“侠客从认识我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对不对？我是你的一个作品。你从一开始就为了将我培养为旅团的‘预备役’，才会教我念、指导我锻炼，以及和我在一起、照顾我、还包括指引我去参加猎人考试……”
真不愧是操作系，小乙原以为是侠客领自己进入了“猎人”的世界，现在一看才知道，他从头到尾设计了她学习念、确认系别、直到开发能力。
“——但是你一直都是我的‘小泡芙’哦。是真的。”
“那就加入旅团吧，小乙。”侠客笑着轻抚她的棕发，不意外地发现小乙的双眼蓄起了雾气。
虽然从第一天就知道小乙的右眼很特别，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特点的左眼其实更漂亮，很像教堂里被阳光投影的玻璃窗。
“还是这么孩子气呀，一旦认定‘制约’，就无论如何要遵守嘛……”
“因为只有这样，小乙宝贝才可以一直可爱呀。”小乙捧住自己的脸，也用手掌接住了自己的眼泪。她最终忍不住撅起嘴：“非要把我打包送给库洛洛先生嘛？”
虽然不知道那位‘团长’打算如何发落她，不过既然让她活着，那她多少也能猜到是和自己的能力有关。
或许是要将她操控起来以便施展能力。那么她能直接想到的也就是侠客的操作系念能力了。
难怪她从认识侠客的第一天起，就时时通过右眼看到他身边“小乙”满脸空洞麻木，莫非预示的宿命就是他终会将她操控起来。
“不用担心啦。‘送给’团长的只是你的能力而已，那之后你还是我的。”熟悉亲切的脸上依然洋溢着可爱的笑容。可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曾经注视过很多次的绿眼睛实际就像一池死水。
碧绿色的不是极光，而是池底的绿毛。
“可是……”她不想嘛……
小乙闭上双眼，两滴泪先后落下。
真是的，又失恋了。
很久没有哭了。为什么嘛……
“对了，差点忘掉。”侠客突然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这次其实我给小乙准备了一件礼物哦！不如现在就先拿给你吧。”
说完，他用目光向小乙的背后示意，小乙便明白那是让其他人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在场的人就算掌握念能力的时间再少，也绝不会比小乙的时间更少。更别提对比格斗能力。她根本就没想过能堂而皇之地从这些人眼皮底下逃出去。
或许这也是他们根本不必费事将她捆起来的原因。
西索、侠客、飞坦、芬克斯、富兰克林、还有一个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人。前2位她就不大可能打得过，后面几个人看起来也都不好惹。要这么坐以待毙吗？似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对策。
如果没有任何帮手协助的话……同时对付这么多“怪物”，就算是用“1v1征途”也不可能“通关”。
而低头思索这些的时候，侠客已经找到了他所说的“礼物”，重新回到座位旁。
“呐，小乙，你很喜欢‘提阿莱’设计的珠宝，对吧？”他伸手在她的发顶放了什么东西，令小乙脑袋一沉。
“你知道么，其实‘提阿莱’的创始人最早就是为各国皇室打造王冠的，尤其受到王后和公主们的追捧。他比别的设计师出品更轻巧优美，没有传统王冠的笨重感。但实际上提阿莱也为真正的国王设计过头冠，即便他一生也只有2次……”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头顶，便触到了光滑的金属表面与繁复的镂空花纹。
“其中有1顶是献给1位女王的，而她的姓氏恰好和你一样哦。”侠客说完放下手，俯身捧起了少女的脸庞。
他看见尤挂在脸颊上还未干涸的晶莹泪滴，就如王冠上的钻石。依然弥漫着水汽的眼睛与琥珀恰好交相辉映。侠客即刻也就明白，那位历史上的工匠如何断定这顶王冠会赢得女王的青睐。
因为出身于娅鲁家的这双眼睛，即便只是在泫然欲泣的状态下，它的神采也能不留余地的被王冠突显出来。
-
小乙知道的。
身为一个从小长在“蜜罐”里的公爵小姐，无论出于有意或无意都会接触到一些名贵的品牌，不如说在青春期以后，这还成了一个必备的“素养”。
这样的“素养”其实给她离家后带来了不小的负担，主要是经济负担。不过目前已经问题不大。
侠客所说的珠宝商的背景她是知道的，这毕竟也是在人格定型的青春中二期里，吸引她更多关注提这个牌子的因素之一。
自然“提阿莱”的设计刚好也能满足她的审美需求，但曾经身为娅鲁家族中的女眷，她又怎可能错过有关族内唯一的女王的“花边”传奇。
但侠客此刻提及这位女王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在小乙差一点就沦为“阶下囚”的时刻，谈论历史上某个权势滔天的女人，2人毫无可比性。而小乙能够觊觎和拥有的也不过是头上这顶精致昂贵的王冠，且这顶王冠，是“蜘蛛”送给她的。
不知道他为何想到要在这种时刻拿出来，难道是为了安慰她的情绪？那这真是他们交往乙来，他所做的最不妥帖的事情。
因为小乙察觉到被从未爱过自己的恋人算计和操控，心情低落，所以侠客就拿出珠宝——估计也是从拍卖会上抢来的竞品——来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开什么玩笑？
她从头顶取下王冠，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然而这上面的珠宝与设计又无与伦比的美丽。
“呵……”心在目光触及宝石的一刹那又平静下来。如此美好的器物，全然符合她少女时期的喜好。这东西和她许多年前曾在图鉴上见过的一样。历史的浊流淌过，王冠上却几乎见不到一丝磨损的痕迹。
这物件几经权贵们的手、落入黑帮的地下拍卖会，又最终被流星街来的盗贼夺走，而今静静地躺在她小乙的手心。可它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易手了多少人似的，像一直沉睡着、从未被唤醒。
又或许，它其实始终清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从未被任何人彻底拥有，它漠视世间、甚至漠视自身不断漂泊的命运。没有任何事物能掩盖它的光辉，反正过不了多久，它还会在下一个人、下一个地方、下一处柜台、或是头颅之上绽放光彩。
小乙忽然莞尔。“谢谢亲爱的。好漂亮。”她对身旁的“前男友”眨眨眼，泪光不见，流光重回她的双眼。
她主动地戴起了那顶王冠。或许本身就是为女性所定制的原因，王冠的头围刚好没有很大、重量也恰在可接受的范围。当她用纤长的脖子再次托起佩戴星光宝石的头颅，四周原本百无聊赖的人也纷纷侧目。
坐在巨幅彩窗下的红发男人尤其睁大了双眼，他一直在静静打量着小乙，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外界仅有的一点天光如何将玻璃上多变的色彩投映在戴冠的少女身上。而她抬起头的瞬间，画面是何等昂贵。
啊，不妙。他刚刚才要为她的眼泪感到遗憾，这会小姑娘居然露出了“公主”的模样~♥
——好吧，甜心。
西索掏出手机不动声色地点亮屏幕。
——顺带再帮你一回。要记得还我这个人情哦~♣
一阵铃声霎时打破大楼的寂静，原来是侠客的手机。
金发青年接通了电话，“玛琪，你说……啊？好的，我们这就来。”不知离开的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侠客面露意外的神色，随后心事重重地挂断电话。
“怎么，他们抓到‘锁链手’了么？”芬克斯的问题令小乙的神经顿时绷紧。
“不，”侠客顿了一下，冷静地告诉大楼里剩下的人：“情况有些复杂。团长被抓走了，很可能就是‘锁链手’做的。”
“什么鬼？”
“跟团长出去的那帮人在干什么？”
“你们先冷静一点。那现在的对策呢？”
芬克斯、飞坦和富兰克林先后说到，小乙作为这里唯一的外人只有沉默地听着，但愿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不过她相信酷拉皮卡一定还不知道她的处境，所以不用指望会有人来救她，只能想办法自己寻找有利条件了。
“嘛，总而言之，飞坦、芬克斯和我一起尽快去贝奇他酒店和大家会和吧，到现场以后再去了解完整的情况。”侠客冷静地以蜘蛛“头脑”的身份做着安排，说着也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木箱上的小乙。“富兰克林、西索和剥落裂夫暂且留下，小乙……”
他俯身半蹲下来，最后一次用绿眸对准少女褐色的眼瞳，语气柔和地说：“乖，你留在这里很安全。”
——才、怪。
小乙微微一笑，“他们都很强，我明白。”要试着强行突围吗？成功的几率有点多大呢……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带她一起出去呀~”带着调笑语气的说话声响起，小乙顺势和其他人一齐扭过看去——红发魔术师正露出扑克牌似的笑脸。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侠客叹了声气，“不用了，还是交给你们吧。”
“好、哦~♠”
如预定的那样，侠客与飞坦、芬克斯出发离去。小乙定定地看向漆黑的出口处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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