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没心没肺的小乙眼眶忽然有点热。她感觉到,如果泪点线上能装个警报器的话,现在八成已是“黄灯”警告了。
“你猜怎么着?”她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这种开场白,“又被酷拉皮卡说对了……”她思考着该如何吐槽自己被前男友“算计”的经历,而躺在那里的人只是微微扬了扬唇角。
转醒后他用依然气若游丝的口吻替她说下去:“我当然相信自己说过的很多话都是正确的,但也可以肯定并非每一句……所以你不用太在意我说过什么。”
小乙眨眨眼,有些懵懂地看过去,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说话时也恰好注视着床畔。
“都已经过去了,‘小公主’。”酷拉皮卡说完便轻轻一笑。
小乙听到那个玩笑似的称谓后也笑了出来,但见鬼的是同时流露出来的还有别的。
她立刻扬起下巴,望向斑驳的天花板使劲眨眼。“谢天谢地,你们都没事。”她用不停说话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抑制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听说你们居然真地去抓‘蜘蛛’、尤其后来居然真地抓到了他们的团长后,我简直要佩服地五体投地。”
她尝试揣测一下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
“4个人——再加上旋律小姐是5人——去挑战13个念能力使用年限至少不低于5年的‘疯子’,换成是我哪怕对自己的能力再自信,也绝不会干的。他们疯起来真地不顾一切,就连团长和团员也一样可以‘舍弃’……”
小乙听见过旅团成员之间的争论,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似乎对于他们多数人而言,“幻影旅团”本身比任何人以及团长还要重要;为了保住旅团,他们就连团长也一样可以牺牲——反正有人牺牲后,其他人一定会去为那个人报仇——他们就有这种程度的“觉悟”。
“嗯,我是在抓到那个团长以后才明白这一点。”酷拉皮卡冷静地承认。“因此,抓住他们1、2个人并没有太大意义,必得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将他们连根拔起……不过,这件事得过一阵子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有些虚浮,但此情此景下居然说出这样理性、又带有明显偏执色彩的话来,令听到的旁人不禁一愣。
小乙望着他又专注了几分,“酷拉皮卡从各方面来讲都很厉害呢。难怪小杰和奇犽他们说起要跟你学念能力。”
“那两人?”他起先有些惊讶,不过又很快了然:“看来他们已经很清楚要做什么了。”
“嗯,看起来是。”进入GI游戏是短期目标,也是小杰寻找亲身父亲这一目标的其中一个“子课题”么。
就是不知道奇犽是怎么计划的,要帮小杰寻找金的下落?看不出来那个杀手家族出身的少年为了好朋友还真能披肝沥胆。
“小乙呢,目前为止找到什么想做的事情了?”跳过复仇的话题,也没有就他们共同伙伴的事情展开去说,酷拉皮卡转而和她简单地聊了起来。
“还没有。”她坦白、又有些惭愧地回答。“不像大家都已经找到了目标,我还在糊里糊涂地浪费时间。”
不过也不一定每个人所立下的目标都值得标榜、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朝目标严格执行计划。
酷拉皮卡侧过头来似乎要看看她,额头上的手巾有滑落的趋势。小乙敏捷地伸手接住,顺便试了试他额前、和脸颊的温度,感觉还算正常,便将用过的手巾放进已经没有浮冰的桶中,姑且不再更换新的手巾。
未顾及道谢,他还是又沿着刚刚的话题问她:“最近还在画画么?”
“在画的。”小乙点点头,忽然想起其实对方从未见过自己的作品,便翻出手机搜到了今日刚结束的南匹斯拍卖会首场。
“瞧,”她将其中一页成交品的图片展示给酷拉皮卡,指着上面自己的画说:“本来以为没有任何命名和出处的画可能市场有限,结果还是卖到了4千2百万。不愧是南匹斯拍卖会,溢价果然很可观。另外也得承认这世上果真有不少有钱的家伙……”
“这就是小乙的作品?”他为看清楚些,也扶住她的手机上沿。
手掌刚好有二分之一处交叠。
“欸,是我画的。不过我没有让小杰他们用我的名字。”她举着手机没有动,注意力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显示屏的亮光照亮他的眼球,少年病中的容颜有种纤细脆弱的美感。
她忽然跳跃性地想起前天晚上和另一个男人谈论的自己的画。在那幅女人的背影、多重人脸与玫瑰的画上,她已决定在最美的玫瑰(也就是库洛洛理解的“星星”)上着什么色彩。
那种颜色来自于眼前这位少年,小乙在春天的某个夜晚刚好见过:那威严的焰色刚好和枯枯戮山林海上的星星在她记忆中合二为一,令她一瞥之下再难忘记。
“酷拉皮卡为什么抓住旅团团长后没有杀他?”
脱口而出的问题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被提问的人听后似乎也愣了愣。他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有意无意地引着她放下手,以便他能打量到少女的模样。
“那种情况下,我必须救小杰和奇犽,他们因为我的一时冲动被敌人带走,只有交换人质这一种办法了。”他叹了口气,似乎刚转醒就与小乙开展的对话让他感到了疲累。
“抱歉。”没等小乙回应什么,酷拉皮卡又接着说:“我看到你的‘烟花’了——那是你的念能力吧——虽然没到能照亮整座友客鑫城市的地步,但那么惊艳的烟花不亚于任何一场花火盛会,真可惜不会念的人无缘得见了。”
“你看到了?”小乙有点意外。前天晚上她身在旅团的据点,不敢不配合他们的要求,但得知旅团要找的人正是酷拉皮卡后,她也留了个心眼。原本其实只要1到2发子弹的念量就足以找到火红眼的复制品,可她愣是开了5枪,就是为了在同时确认酷拉皮卡是否和那件复制品在同一个地方。
小乙此前虽然信任侠客,但也并非毫无保留,至少当时这位名义上的恋人和师傅并不知道她在同一时间可以搜寻多种条件的多个目标。
在确认酷拉皮卡所处的位置,和旅团要找的火红眼复制品的位置不在一个地方时,她才放心地将后者的具体方位告知旅团众人。
但未曾想到,那么巧酷拉皮卡在同一时间用“凝”看到了友客鑫上空出现的念的花火。
“在那之后,我的胸口就莫名多了一枚念制的‘胸针’,且怎么都取不下来。”酷拉皮卡说着还将右手伸出来,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如果说‘盛夏的花火’是用于搜寻和捕捉目标,类似于小乙放出的‘圆’;而‘胸针’就是定位追踪装置,即装置本身就有‘圆’的功效,更便于你下次判断被定位过的目标是否出现在附近,对么?”
小乙咧咧嘴,“完全正确。”
“比你上次告诉我这个能力时能想像出的还要好用啊。”虽说适合战斗型的放出系“沦为”辅助型依然很可惜。“也难怪他们会想要你。”
小乙一惊。
“不是么?”酷拉皮卡反问,“是旅团那帮人逼你用能力的吧?男朋友了解你的念能力,这不奇怪;像他们那样的人,想要借助你的念能力实现目的、甚至是直接将你吸纳进旅团,也都不无可能,毕竟我才刚除掉他们中的一员,他们刚好有个要填补的空缺,而你……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因此从各方面来讲,那时候小乙对“蜘蛛”而言再合适不过了。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小乙恰巧认识酷拉皮卡。即便就算她没有参加过猎人考试,也不认得酷拉皮卡、小杰等人,她也不会轻易答应加入旅团。
——原因也很难说清,大概还真有“贵族的血液”同“黑道”无法相容的可能性……吧。小乙也很难确定,毕竟整件事的变数太多。
“但他们那时不知道我和你们认识。”不过今天在拍卖会上偶遇飞坦和芬克斯之后,旅团也该得知她认识小杰和奇犽、进而也很可能认得“锁链手”了吧。
“我明白。”酷拉皮卡垂眼笑了笑。再抬眼时说到:“我很清楚你会信守承诺——奇犽已经将你要对我们说的话转达到了——你不会将同伴的情报透露给‘蜘蛛’,我知道你没有。”
“……嗯,我没有。”
床边的少女望着他平静柔和的眸子微微发愣。她甚至痴痴地想,假如酷拉皮卡再这么病下去,她希望能靠他再近一些,最好能将病传染给她才好。这个想法实在太诡异了,而且有点变态,她才不敢将这样的话讲出口。
“我知道。”他再次说,病弱苍白的脸上展现出一抹微笑。
又过了一会,酷拉皮卡感觉高烧已退,就提出想起来走走。
“诶?不再躺一会了嘛?”
“已经躺很久了吧?”他挣扎坐起来时哭笑不得,只能借助陪侍的少女搀扶才能离开病床。“小杰他们已经回来了吧,我也去看看。”
“倒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穿够衣服才行,你稍微等一下。”
她麻利地在房间里翻出酷拉皮卡的外衣,三下五除二协助他穿上,难免引起对方奇异的惊叹:“你在某些方面还真令人意外:为什么小乙这么会照顾人?离开家这些年当过护士?”总不可能是在家当大小姐的时候和仆人们学会的吧?
“嘛,说来话长。”或许她能成为“会照顾人的放出系”,也与人生前十数年的经历脱不开干系。
或许刚退烧就起床活动还是心急了些,病中的酷拉皮卡被搀着站起来时出现了一瞬间的眩晕,未免上身前倾靠在少女的肩上,只因角度原因变得像半个拥抱。注意到这点之后,他红了红脸,有些尴尬。
说真的,这还是头一次产生“要是雷欧力那家伙在就好了”的想法……
“多谢……”他有些难为情地说出迟来的道谢。
“不用客气的。”她抬头不见外地笑了笑,并不为两人暧昧的距离感到别扭,“我和其他人一样,也都想为酷拉皮卡做些什么。”
“……小乙……”
等头重脚轻的不适感过去,金发少年终于站定,离开女生后勉强扶着墙前进。
“对不起。”他忽然停下来,回头说,“前天晚上我能救出小杰和奇犽就已经很勉强。很抱歉没能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对不起。”
聪明理性的美少年——从猎人考试中刚认识起她就刻下了如此的印象——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不仅是阅读过的文献书籍令他知晓世间大大小小的理论、真相,他也往往能通过几个有限的条件演绎出未经透露的事实。
他知道了一切。小乙想到,他已经通过小乙所做的小动作猜出了她那一晚全部的处境,所以才会有刚刚的道歉。1个“抱歉”、和2个“对不起”。
“没事的。”她咧咧嘴,朝酷拉皮卡莞尔。“我不是逃出来了么。已经结束了。”
离去的金发美少年同样报以微笑,转过头去再缓缓地走出房间。小乙没再跟过去,她想到他是要去一个人看望再拍卖会上受挫回来的小杰,想到小杰可能也需要私下向酷拉皮卡请教念的事情,也想到……
她举起手背覆盖在眼前,静默地启唇像孩子似地大哭。
直到——“非常响亮的哭声哦。”
小乙立即放下手向声音处瞪大泪眼,“我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嗝!”抽泣声反倒比较响亮,她赶紧捂住嘴。
“你的心和你在同步哭泣,离着一段距离就能听到了。”出现的矮个子人有着十分温柔好听的女声,因此即便相貌再有欺骗性,也能立即判断出是位女性。
“我的心?”小乙记得她,和酷拉皮卡一样也是诺斯拉新招募的保镖,叫旋律。不知为何她也加入了酷拉皮卡等人,帮他们对付旅团,也在酷拉皮卡病倒期间和雷欧力等人一起留了下来。
“我也还记得你哦,琪诺多大小姐。”旋律放下帽子,轻柔地说到,“你的心音告诉我你似乎还要再哭一会,需要我回避吗?”
“心音……”小乙愣了愣,“啊,莫非就是你!酷拉皮卡说能听懂别人心理状态的人,指的就是你吧?”
“我想应该是的。”
原本站在房间中央的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状态,庆幸只被另一位女性看到的同时,立即转过身去用纸巾擦拭脸庞和眼周,确信已不是大花脸后,这才又转回来。
旋律依然体贴地站在门外,没有进一步靠近,也没有离开。
“叫我小乙吧,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她说,不过据上午刚从“蜘蛛”那里得到的消息,她搞不好实际上还是位“公爵小姐”,不过在眼下计较名称并不重要。
“好的,小乙。”旋律同意这样的改换,转而问:“我可以进来吗?”
小乙立即忙不迭地回答:“没问题的,进来吧。不过酷拉皮卡这会去见小杰了……”
“好的。没关系,我不需要找酷拉皮卡。”旋律说着走进来,站在无需过度仰头的距离上面向高挑的少女。后者因为刚哭过的原因,看起来有些脆弱可怜,不过这无碍她青春美好的外型。“恕我唐突,你真漂亮啊,小乙。”
“诶?谢谢。”
因为对方开口提及外表,小乙也难免再次注意到旋律的相貌,如果非要说“唐突”的话,她此刻的想法可能更加不妥:对方的容貌和她的嗓音实在是非常不搭,甚至会让人觉得如果这样的声线是属于一个美女、或至少是一位清秀佳人,才算不枉上天的安排。
但或许,小乙转念一想,上天的安排往往就是诸般遗憾、不协调、甚至是扭曲。
“在想什么?遗憾吗?还是说,感慨上天不公?”柔美的声线将她从走神中唤回,再抬头,旋律对她笑了笑:“‘不公’这样的想法可不适合你哦,无论由外人怎么看,你都已经是这世间的‘宠儿’了,对吧?”
天赋,相貌,出身——是的,小乙拥有一切值得普通人嫉妒的要素。
“我并不是……”但小乙并非在为自己感到不公。不过她没有继续将真实的想法说出,而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嘛,你说的也对。话说回来,能听别人的心声还真是厉害。”
不过对方并未得知她刚刚想到的那些,可见旋律的能力仅仅是通过体征察觉别人的心理或精神状态,还没到“读心”的地步。
“嗯,我知道,这也算是不幸的经历之后,上天对我的仁慈吧。”旋律走到一边坐下,椅子的高度却不足以使她将双脚放平在地面上,只能悬空搭下来,像个孩子。“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在那之前,如果你已经不想再哭一会的话,介意聊聊吗?”
“呃……”被对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小乙手足无措了一秒,也就近在床沿坐了下来。
事实上小乙在此前和诺斯拉家族一起行动时,还从未和这位叫旋律的人有过任何形式的交谈,对她也没有太深的印象,甚至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
但神奇的是此刻小乙却对旋律产生了莫名的好感,或者形容为信赖感,似乎她除了刚出现时让正在偷偷哭泣的小乙感到难为情之外,此后几乎不再有任何不适感。
如果每个现实中的人物都像游戏里那样有各式能力值,那么旋律定是一位亲和力Max的女性。
“聊什么好呢……啊对,上次在诺斯拉家族的船上我就有想过,你的心音是我听过的人之中最多变的,几乎不讲道理、也不按套路来。如果要类比的话,就像乐曲体裁中的赋格,让人有抓不住的感觉,是真的少女感十足呢。”
“诶?是这样么……”小乙意外地听着对方的话。虽然没有主攻音乐,但基本的知识家教都会教授,赋格她知道,那是非常复杂和个性的曲式,不过和其他各式古典音乐一样都不在她的喜好范围。
如果说音乐的话,还是更喜欢电子音乐一些呢。
“嗯,大概是这样的感觉——”旋律说着从随身的口袋中翻出一只长笛,出乎另一名女性意料,她托着脸回忆了一下,便开始吹奏起一段乐曲。
旋律演奏的正是一首赋格。小乙听了几个小节后便可以确定。但奇特的是旋律演奏的曲调并无小乙以往听过的古典音乐必有的“严肃枯燥”,而是十分俏丽华美——如果将其比作一名少女的话——令人心感愉悦。
可没过一会,听者就有点头大,因为曲调发展到了让人捉摸不透的阶段,小乙作为原本就不酷爱音乐的人,更是几乎要失去期待的耐心。然而偏就在要放弃摸索之前,它乖顺地一如练习曲,温柔的也不亚于夜曲,甚至于有些忧伤。然而在失神的一瞬间,它就变成了理性激昂的高歌……
“呵……”原来,旋律是音乐家。
“我的意思传达到位了吗?”注意到唯一听者的笑,旋律中止演奏,放下了长笛。
“嘛,多多少少吧。”少女坐在床沿上将左腿叠加在另一条腿上,倾身托着腮,如同一个合格而又入迷的听众。“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任何一支古典乐。这是你创作的吗?”
“不是哦,我还没本事创作这么优美的作品。我更多的应该算是个演奏家吧——曾经。”演奏家垂眼谦卑地回答,好像谢幕那样回答:“不过,谢谢你喜欢它。虽然我不喜欢强加给别人什么想法,但古典乐其实很棒哟。要我说的话,比起流行曲和电子乐,你的样子和你的心跳更有古典乐的特点。”
小乙再次微笑:“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但不知为何,我感到无上荣幸。”
旋律坐在椅子上温柔地看着对面床沿的少女,无言地等着她敞开心扉。
“接下来地话要替我保密哟~”她没有让旋律的期望落空,“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小杰、酷拉皮卡他们是同一届参加猎人考试的考生。事实上,在考试中,我曾被考官说过有83%的可能性成为十恶不赦的罪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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