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留宿【二更】...)

小说:邻家哥哥 作者:图样先森
    雪竹还是没有醒, 直到孟屿宁的双臂穿过她的后颈和腿窝,她才艰难地掀开眼皮。

    察觉到是谁在抱她后,雪竹迅速惊醒,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闭着眼继续装睡。

    主卧的床上全是孟屿宁的味道。

    孟屿宁并未在主卧里逗留太久,将她放在床上, 替她盖好被子后就出去了。

    雪竹这才睁眼, 盯着天花板发呆。

    自重逢开始,她对他的态度一直是慌乱又逃避,一是并不想再重新体验少女时期那无望追逐着他的背影的酸涩苦境, 二是过了这么多年, 她也确实多了些自制力,不再轻易被情愫牵着鼻子走, 以至于喜怒哀乐都随他变化。

    可是到现在,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在说。

    即使多年不见, 再相见时, 她仍是为这一刻的孟屿宁心动了。

    想转移下注意力, 雪竹下意识去摸手机。

    摸了半天没摸到,她突然想起手机放在客厅里,刚刚孟屿宁抱她进来的时候肯定没拿进来。

    但这时候他肯定还在客厅

    没手机在身边的雪竹抓心挠肝, 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只好逼自己再睡过去,以打发这漫漫的午后时光。

    “小竹呢”

    钟子涵睡醒后,发现孟屿宁和贺筝月正坐在客厅里聊天, 唯独不见雪竹的身影。

    贺筝月说“在宁宁房间睡着呢, 还没醒。”

    “哦,”钟子涵点点头, 没多在意,“现在几点了”

    孟屿宁指了指落地窗外亮起的江景霓虹“你说呢”

    这个季节天色暗得晚,天都黑成这样了,不用想至少七点。

    钟子涵内心一惊,匆忙掏出手机,果然猜得没错。

    平时午觉都是直接趴在桌上睡,有时候临时值夜也是以桌为床,今天好不容易躺上床,孟屿宁也不知道买的什么牌子的床单,舒服得要死,一躺下就不省人事。

    “我晚上还要值班呐,”他皱眉看着两人,“你俩怎么也不叫我啊”

    他平时工作忙,好不容易有个悠闲的下午。

    在主卧还睡着的小竹他们也没去叫醒。

    能睡熟是件好事,孟屿宁和贺筝月都这么想,所以谁也没有去打扰这自在的午睡时光。

    贺筝月无辜地耸肩“你又没说你晚上还要回医院,行了赶不及就快走吧。”

    钟子涵冲到玄关换鞋,冲孟屿宁伸出手“屿宁,把你车借我,这个点下班放学的人太多,地铁堵得很。”

    孟屿宁“就在鞋柜旁边挂着,自己拿吧。”

    贺筝月想了半天,也跟着站了起来“子涵你要是开车的话那顺便也送我回去吧,我懒得挤地铁了。”

    “行,走吧。”

    两个人临出门前,贺筝月嘱咐“宁宁,等小竹醒了以后你记得送她回家,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太不安全了。”

    孟屿宁点头“好。”

    钟子涵没什么好嘱咐的,于是问“你那个床单是什么牌子的回头发给我,我也买一套铺床上,太舒服了。”

    卧室里空调吹着,清凉爽快,不舒服才怪。

    不过孟屿宁还是答应了“好。”

    一路坐电梯下楼,钟子涵脚步极快,上车后也来不及开导航,直接问贺筝月“姐,你是回附中小区吗”

    “没,我住酒店。”

    “啊”钟子涵没反应过来,“你回家还住酒店啊”

    贺筝月笑了两声,有些难堪“我这次是偷偷回来的,没敢跟我爸妈说。”

    钟子涵看着后视镜将车倒出了车库,表情不解“偷偷回来是什么意思”

    “实在有点受不了易正鹏他妈了,就耍脾气回来了,要是被我爸妈知道我回来,肯定又要念叨我,”贺筝月耸耸肩,叹着气请求,“那什么,你别告诉我爸妈啊。”

    钟子涵默了片刻,问“那你回童州这事儿,姐夫他知道吗”

    贺筝月轻描淡写“知道啊,就今天下午打电话过来,吵了半个多小时。”

    印象里易正鹏好像并不是喜欢吵架的人。

    不过印象里,贺筝月也并不是会轻易离家出走的人。

    以前钟子涵被家里管得严,好几次想过要离家出走,还是贺筝月劝说,他这才放弃离家出走的念头。

    那还是十几岁不懂事的时候,现在都快三十岁了,没想到还能见证她离家出走的这一刻。

    这个话题对未婚男人来说有些无解,因而钟子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着专心开车。

    突兀的手机铃声在车厢内响起。

    贺筝月看了眼来电提示,低声自语“又来了。”

    她接起电话,先开始有刻意压低声音,因为怕耽误钟子涵开车,后来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她有些忍不住情绪,音调渐渐高了起来。

    “我不管孩子我怎么没管孩子找了保姆你妈又是嫌这儿又是嫌那儿,我这两年为了照顾孩子连班都没去上你呢你出国这么久管过孩子什么你妈连咱们女儿对尿不湿过敏只能用尿布这件事都不知道,洗个尿布都觉得麻烦,现在她还要我生二胎给她生个孙子,她做梦易正鹏,当初你答应过我,生完这胎就不生了,敢情生双胞胎的不是你和你妈,你们就觉得生孩子跟玩儿似的吧”

    说到这里,女人的语气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

    “你摸着良心说,这两年我赚得有比你少吗凭什么是我辞职不是你就凭我是女人你别跟我说这些好听的承诺,当时你们家哄着我生孩子,因为信任你,我答应了,这种蠢我不会犯第二回。我告诉你,要我放弃事业那不可能,我贺筝月不是傻子,接受过高等教育,我的价值不是生孩子,也不是在家给你当全职太太给你洗衣做饭你妈要不想照顾囡囡,我就带着她们一起回来,我自己的女儿我会自己照顾。不说了,挂了。”

    挂断电话,贺筝月重重将手机扔进包里。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女人起伏激烈的呼吸声。

    贺筝月哑声开口“子涵。”

    钟子涵愣愣地应了声“嗯”

    “太丢脸了,刚刚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她捂着额头说,“算姐求你了。”

    “好。”

    “谢谢。”

    安静几秒,贺筝月突然小声啜泣起来。

    钟子涵笨拙地问“姐,要不要听点歌”

    贺筝月吸了吸鼻子“嗯。”

    他打开了车载音乐播放器,这是孟屿宁的车子,所以里头到底有什么歌他也不清楚。

    潦草看了眼歌单,都是些纯音乐,钢琴曲居多。

    就没点声儿稍微大点,稍微嗨点的歌吗hio、ko、爵士说唱都行啊。

    这个一点都不接地气的英国死海归。

    钟子涵在心里抱怨某孟姓车主。

    贺筝月却突然说“这曲子好像很多年前听小竹弹过。”

    “啊”

    “小竹小时候不是学钢琴吗有次我去她家找她,她刚好在弹这首,我去了以后她悄悄跟我抱怨这曲子难练,所以就记得这旋律。”

    后来贺筝月说那你就换一首练呗。

    她记得小竹当时的回答是,不行,我答应过别人要练会这首曲子弹给他听的。

    然后妹妹又苦兮兮地继续和不听话的手指战斗。

    这曲子很温柔,好的音乐是可以治愈人心的,贺筝月闭上眼,情绪渐渐恢复平静。

    “我觉得我就是太天真了,估计是以前言情和爱情电影看多了,总觉得自己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完美无缺的丈夫。”

    钟子涵接话“你以前不是说要嫁流川枫吗”

    “流川枫”贺筝月扬起唇角,“是啊,但是后来我还说过要嫁给怪盗基德呢。”

    “”

    “碓晖睾桶臀牢乙蚕爰蕖

    “”

    少女时期的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花心的墙头满地跑,见一个爱一个。

    钟子涵认都不认识,不知道这俩又是从哪部少女漫里出来的男主角。

    “还是念书那会儿好,虽然没男朋友,但是做做梦就很快乐。等自己结了婚”贺筝月略顿,苦笑,“连梦都做不成了。”

    她淡淡地,带着几分嘲讽的口气说“明明刚谈恋爱那时候,易正鹏什么都好,成绩好又有能力,还是学生会干部,平时话少但是执行力强,很有安全感,我还以为我真找到了真命天子。什么真命天子啊还不也就那样,我在他的工作,他妈面前都是可以无限被让步的。”

    说到这里,贺筝月又瞪了眼钟子涵。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钟子涵百口莫辩,只能小声说“别因为一个男人就一竿子打死所有男人行不行。”

    贺筝月笑了笑“好啦,开玩笑。你和宁宁除外,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弟,我相信你们两个结了婚以后一定会对自己老婆特别好。”

    说了些心里话,她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我最近经常做梦,梦到我们都还住在附中小区的时候,我们一起玩扮家家酒的游戏,那个感觉特别真实,”贺筝月目光怀念,“就好像真的在梦里穿越回了那时候。”

    也只有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面前,她能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个梦。

    这个在成年人的观念里,意味着逃避的梦。只有对现实不满,才会想着要回到过去。

    贺筝月深吸一口气,又说“子涵,我先不回酒店了。你直接往医院开吧,我想去你们医院挂个心理科。”

    此时任何的安慰都无济于事,根本不能替她分担任何烦恼。

    她憔悴的语气让钟子涵不自觉想到少女时期的贺筝月。

    那时候的贺筝月去哪儿了

    那个称霸小区的孩子王,教小竹翻花绳,踢毽子,跳皮筋,还教她念“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的贺筝月。

    那个总是喜欢追赶时髦,教弟弟们玩劲舞团,教他们怎么用“我汗”、“晕”这类流行词汇和网友聊天的贺筝月。

    那个爱看少女漫,天天喊着要嫁给流川枫的贺筝月。

    那个少女情怀总是诗,肆意而又张扬的女孩子。

    那个在婚礼上和丈夫相拥亲吻,笑得甜蜜又幸福,令他不得不放下多年情愫,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姐姐。

    她生产那年他有特意去上海看望过她,当时屿宁和小竹都在境外赶不回来,病房里,所有人都围着那一对新生儿,唯有他注意到旁边的病床上,因为刚生产完浑身脱力,憔悴疲倦到极点的贺筝月。

    他心疼地叫了声姐,替她掖了掖被子。

    钟子涵不知道,他是第一个进病房,没有先去看新生儿,而选择先慰问她的人。

    车子开到医院,钟子涵没急着回科室,先带贺筝月去了心理科的楼层。

    心理科主治老张是比钟子涵大几届的同院师兄,算是科室扛把子,因为是老熟人,他也不多耽误,直接带贺筝月去了老张的办公室。

    老张正在嗦泡面,抬起头有些无奈地冲师弟说“子涵呐,你朋友们的心理状态都不好,你这个做大夫的平时要多关心关心呐,怎么一个两个都有问题啊。”

    “每天找你看病的那么多,我就今天带了我姐过来,什么一个两个的,别把你的病人都算我头上,我又不是拉客的。”

    换上白袍的钟子涵交待好事情,又匆匆坐电梯赶回自己的科室。

    雪竹醒过来的时候,面前一片黑。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这是在孟屿宁家。

    吓得赶紧坐起身来,往窗户边瞧了一眼,因为窗帘是遮光的,所以她也看不出来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

    雪竹畏畏缩缩下了床,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晚上,颤巍巍拉开了窗帘。

    “”

    白色月光顺势溜进了卧室。

    晚上,而且是深夜。

    除了彻夜工作的路灯和霓虹,她俯瞰之下的大半个城市几乎都进入了睡眠。

    嘉江上方白日总是堵得水泄不通的桥面,这时候也只零星驶过几辆车。

    不知从哪个方位传来长途卡车的鸣笛声,还有不知死活的深夜飙车党死神召唤般的汽车引擎声。

    一定很晚了。

    她站在窗边不知所措了至少半分钟。

    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雪竹深呼吸,最后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没人,只开着一盏小功率的照明灯,雪竹四处看了看,别说是钟子涵和贺筝月,就连孟屿宁都没看见。

    雪竹小跑到沙发边,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点亮屏幕,祈祷时间不要太晚。

    手机上硕大的“130”刺痛了她的眼睛。

    凌晨一点半。

    她居然一觉睡到了凌晨而且是在孟屿宁家里

    雪竹抓着头发崩溃几秒后,认命地去找这个家的其他人,她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在玩恐怖游戏,说不定孟屿宁他们几个早就被干掉了,只剩下她在这里寻求生存的出路。

    晃了晃脑袋,撇掉这些胡思乱想,雪竹试着喊了声“屿宁哥。”

    没人应她。

    雪竹咬唇。

    不会真是有强盗入室把孟屿宁给干掉了吧

    为了给自己壮胆,雪竹打开了客厅天花板正中央功率最大最亮的灯。

    先去了客卧,她记得钟子涵在客卧睡午觉,说不定这时候他还在睡。

    结果客卧的床上空无一人,雪竹大失所望,又穿过次厅来到了书房。

    她敲了敲书房的门,没人应,雪竹小心转动门把手,幸好门没有锁。

    一边祈祷千万不要来个开门杀,眯着眼睛缓缓推开了书房的门,还好这不是在拍恐怖电影,没有妖魔鬼怪突然蹿出来吓唬她,书房里光线昏暗,光源来自桌上的台灯。

    桌上散着一沓文件,电脑屏幕自动进入了休眠状态。

    雪竹是真的怕了。

    在不熟悉的环境里,连主人都不见人影,没什么情况比现在更诡异的了。

    小时候被贺筝月的鬼故事吓出了童年阴影,导致她到现在都不太敢看恐怖电影,偏偏从本科到研究生的室友都是恐怖电影的终极爱好者,常常拉着她在寝室里关了灯看,最后吓得谁也不敢单独睡,两个女孩子勉强挤一张小床。

    此时她脑海里全是电影里的那些恐怖镜头,画面越是不想想起越是清晰。

    “小竹”

    熟悉的声音,但因为出现得太过突然,雪竹还是被吓到了。

    “妈呀”

    人吓人吓死人,站在她身后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男人眨眨眼,脸色呆滞,恍了几秒的神,然后看着眼前的人吓得像兔子似的原地蹦了两下,撒腿就要跑,他下意识拉住她。

    “小竹,是我。”

    雪竹一身冷汗,呼吸还有些急促,脸色煞白,显然是刚刚被吓惨了。

    她咽了咽口水,不过脑子地傻乎乎问“你活人死人啊”

    孟屿宁哭笑不得,掐了掐她的脸,慢悠悠地说“我是活死人。”

    “”

    雪竹缓过劲儿来,二话不说朝他胸口狠狠来了一拳“吓死我了,哥哥你就不能提前出个声啊”

    收下她的拳头,孟屿宁有些冤枉地反诉“到底是谁吓谁”

    本来在书房工作,结果却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跟个木头人似的杵在他的书桌前。

    雪竹也不想计较谁吓谁,走出令人后怕的书房,又看了眼手机,满脸的无助“已经快两点了,屿宁哥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的车借给子涵了。”

    “那――”

    看她一脸便秘的表情,孟屿宁失笑“十点多的时候我有敲门叫过你,但你没有醒,就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让我明天早上再送你回家。”

    要是换别的人,估计宋燕萍会让人打个车送雪竹回家。

    但因为是孟屿宁嘛,所以情况不同。

    雪竹在孟屿宁家里过一夜又能怎么样。

    安心。

    不用猜,她妈肯定是这么想的。

    雪竹有些无语,又不是真的亲兄妹,怎么除了她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孟屿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安全

    再说了就算是亲兄妹也有骨科的可能性。

    是看不起她还是看不起孟屿宁

    刚和好没几天,这时候要是执意回家,那也太矫情了。

    雪竹说“那、那我睡哪儿啊”

    “你睡主卧吧,我去客卧,”孟屿宁指着洗手间的方向问,“你要不要去洗漱一下”

    “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吗”

    “嗯,我给你拿出来了,放在盥洗池旁边。”

    孟屿宁又带她去了浴室,问她“要洗澡吗”

    废话。

    雪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别说天天洗澡,有条件的时候一天洗两次三次都是有可能的。

    她身上本来就穿着孟屿宁的衣服,即使不穿裤子,长度差不多也能到大腿,遮得住。

    但她酝酿了半天,声音跟蚊子似的“哥,有裤子吗”

    孟屿宁愣了半天才说“我去便利店给你买套新睡衣吧。”

    离小区不远的生活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吃的用的都有,一到半夜生意巨好。

    雪竹不太放心孟屿宁身为一个男人的品味,于是提议“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孟屿宁此刻意外地不好说话,没有答应她“你留在家,先把澡洗了。”

    “我待会回来再洗也是一样的。”

    男人叹了口气,伸手摁在她头上,嗓音极轻“傻妹妹。”

    “我不在家里,正好趁这段时间,你身上的衣服如果不方便机洗的话,可以用手洗干净晒好,”似乎是怕她不明白,他又提醒得明显了些,男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勾着唇笑了,“记得晒在主卧的阳台上,我不会进主卧的。”

    雪竹“”

    说完这话,他耐心地等她反应过来。

    然后看到她以耳根为,到锁骨上方为终点,慢慢地被红晕染透,一脸想骂人又不敢骂的表情,只能呆在原地无能狂怒的样子。

    他眼底的笑意又比刚刚更深了些。

    这反应,应该是听懂了。

    孟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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