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司暮眉心一抽,三步并作两步, 眨眼间就跑了回来, 不由分说地将两人强硬分开。

    拉开还不算,还要顺手将谢清霁拉到身后挡着, 防备十足。

    他拽开少年的力度没收敛,少年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发出短促的一声“啊”, 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抬眼望来。

    司暮视线和少年对了个正着, 然后他也愣住了。

    面前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眉眼清隽,眸光清澈,居然和谢清霁像了七八分。

    确切而言,是和现在的谢清霁像了七八分,和千年前大梵天里的少年谢滟滟, 还要再多像两分。

    司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甚至以为自己拽错了人。

    谢清霁在他身后,短暂的怔愣之后眼底浮起无奈, 轻声道“你别紧张。”

    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司暮看了看谢清霁,又看了看少年, 错愕之下,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师叔,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新崽崽”

    谢清霁“”

    半刻钟后, 两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 开始琢磨谢清霁手里的这

    这白绒绒软绵绵的一小团。

    差点以为自己要喜当爹的司暮垂眸,看着谢清霁手里蜷缩成一团的白绒绒小狐狸,心情复杂。

    方才他问完“新崽崽”后,那少年就突然面露痛楚,眸光涣散而浑浊,发出难受的呜咽声。

    于此同时,少年周身也泛起他们一路过来很熟悉的浊气

    是那些妖兽身上的妖邪之气。

    司暮只道是天道又变了谢清霁的模样来为非作歹,差点儿要动手,谢清霁眼疾手快地拦了他一下,反手将少年拽到了身边。

    他握住了少年的手,给少年渡入了些许灵力,助他压制翻涌不断的浊气,温柔地环住了少年清瘦的肩膀。

    少年在极度难受之中,对什么都很抗拒,司暮刚想碰他,就被他一巴掌呼过来,要不是司暮躲闪得快,眼下那印在衣袖上泛着浊气的巴掌印,就该印在司暮脸上了。

    然而少年挣扎个不停,唯独对谢清霁是一种温顺的态度。

    他像是迷途已久的小兽终于找到了家,揪住谢清霁的一角衣袂,委屈地哼哼唧唧。

    浊气萦绕在他身上,这大概是他痛苦的来源。

    谢清霁本想替他将浊气拔除,然而少年却微微喘息着,没有配合,反而是慢慢地将那些外溢的浊气都尽数纳入体内。

    尔后浑身轻颤,终于承受不住地委顿于地。

    从一个少年变作了软绵绵的一只小白团。

    小白团在昏迷中也是颤颤着,常人看不见的浑浊邪气萦绕在他体内,黑漆漆一团,张牙舞爪,不断地往外散溢出来,又被吸纳回去。

    循环反复。

    谢清霁眉心轻蹙,也不知在想什么。

    司暮渐渐回过神来,抬手戳了戳小白团的尾巴,戳的小白团紧闭着眼也忍不住委屈地哼唧了一声,蜷缩起来,爪子勾了勾,抱住了尾巴不让他戳。

    司暮脑海里断掉的弦缓慢续上,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这是这是你当年失去的半魂吗”

    谢清霁迟疑了一瞬,微微颔首,嗯了一声算是肯定。

    他也很意外,他与这半身魂魄失去联系已久,只以为他早被天道吞吃消融了,谁知今日竟能重逢。

    他轻声道“方才他吞了尸骸里的邪气。也驱散不出来。”

    司暮确认了这是谢清霁的半魂就有些紧张了,听见谢清霁说他还吞了邪气驱散不出来就更紧张了。

    他皱着眉看谢清霁怀里的小白团,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宛若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怎么什么东西都吃啊这小崽崽真不让人省心。”

    谢另一半小崽崽清霁“”

    司暮意识过来,轻咳一声,仰头望天“小师叔,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就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看起来比你还要小只,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偷偷弄了个小崽崽呢。”

    大概是想明白了些,司暮前些日子那种挥之不散的阴鸷气息散了许多,又恢复了疏懒散漫的态度,有时候见谢清霁板着脸,又会凑过来逗几句。

    谢清霁瞥了他一眼,难得玩笑般应和了一句“可惜你以后约莫是没机会当爹了。”

    他摸了摸小白团的脑袋,沉吟。

    这半身魂魄和谢清霁分离太久了。

    谢清霁能有完整独立意识,是因为还有司暮融与他共生的半魂,这小白团如今虽也隐约生出些微独立意识,但到底还是懵懵懂懂的,只会循着本能行动。

    见着谢清霁了,感受到另一半魂魄若有若无的牵引,便本能地扑过来了。

    说起来谢清霁也有一丝疑虑,天道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这缕魂魄放出来而不留丝毫牵连

    谢清霁觉得天道不会如此大意,可他方才试探过了,小白团体内全无天道分`身的气息,只有刚吞下的邪气在不断翻涌。

    谢清霁与这半身魂魄息息相关,他都察觉不出不妥,司暮就更没法了。

    两人对视片刻,又齐齐望向昏迷中的小白团。

    不知是否错觉,谢清霁觉得小白团体内的浊气似乎淡了几分。可等他再仔细看,浊气仍旧浓烈,也看不出什么来。

    遇着了天道分`身还能暴力解决,遇到了谢清霁的半身魂魄,就不好随意处理了。

    思忖过后,两人还是决定带着一块赶路,只是时刻注意着这小白团有什么不妥。

    好在这小白团乖巧安静地很,平时总是昏睡多过清醒。

    而难得的清醒时刻,都在吞食妖邪之气。

    愈往北走,遇见的妖兽邪魔越多。

    谢清霁和司暮有时候斩杀了妖兽,那妖兽身上的邪气还未消散,随着血液一起滴落地上,迅速扩散出去,碰着了花草树木,便立时腐蚀了它们的生机。

    绿叶枯败,花枝枯萎。

    这时候小白团便会醒来,懵懵懂懂一双明眸澈如清泉。

    他从谢清霁怀里跳下来,毫不犹豫就朝那些邪气扑去,将它们都尽数吸于体内。

    然后裹着满身黑浊气息,继续痛苦地躲回谢清霁怀里昏睡。

    刚开始司暮担心这会影响到谢清霁,阻拦了几次,后来仍旧是谢清霁拦住了他。

    谢清霁垂眸看怀里的小白团,到底是他半身魂魄,纵然分别许久,如今朝夕相处了几日,也渐渐有了感应。

    小狐狸紧紧抿着嘴,抱着尾巴蜷缩成一团的时候,他也会感到莫名的心悸和难受,仿佛那些浊气也缠在了他身上。

    虽然小白团一直在吸纳那些邪气,数量之大,让谢清霁都有些担心他要承受不住爆体而散。

    可出乎意料的,虽然痛苦了些,小白团却坚强地撑了下来。有时候连续几日未曾吞邪气的话,谢清霁甚至能很明显看见他体内盘绕不绝的邪气在慢慢地

    “在淡弱。”

    谢清霁捧起小白团,雪白的狐狸尾巴缠在他手腕上,司暮望着,一时竟也分不清是狐狸绒毛白些,还是谢清霁的手腕更素白。

    他的视线从素白的手腕和毛绒绒的大尾巴转移到小狐狸身上。

    小狐狸蜷成一团,绒毛覆着的小小身躯微弱起伏着,那盘桓了数日的黑色浊气,正缓慢地消散着。

    说是消散,不如说是被小白团相融了更恰当些。

    那些邪气似乎很抗拒小白团,拼命地往外挣扎着散溢着,可小白团用自己的身体禁锢了它们,让它们无法逃离,只能随着时间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司暮眉梢一动,意识到了谢清霁想说什么。

    而另一边,天道的耐心渐渐消失殆尽。

    它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地将千年前仙修们布下的层层禁制,凿穿了一条小道,将当年那些被隔离的大妖兽们悄悄放了过来

    和尘世间里常见的普通妖兽不同,这些比大多数仙修都要活得久的老家伙,被隔在荒芜之地千余年,早就愤怒不堪,日夜垂涎着人类所居的富饶土地。

    一旦得了突破口,便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比千余年前更疯狂。

    以飘渺宗为首的十数个仙修宗门,各自带着无数弟子来抵抗。

    浩浩汤汤数千人,牢牢守在前线,妖兽跑出来一只,便立时围杀一只。

    刀光剑影之中,术法符箓纷扬错乱,场景颇为壮观。

    只是那大妖兽确实难处理,光看个头,一只大妖兽就能抵得上七八个人,又兼之皮糙肉厚的,不管不顾横冲直撞起来,无人能直面相对。

    鲜血横飞。

    众人狼狈万分,就连绣了防御符纹的衣衫都挡不住妖兽一爪子挥过来的利光,碎作条状。

    不过现在也没有人来得及注意形象了,这种情形下,能保住命已算幸运。

    这也怪他们自己。

    百年前那一场浩劫来得快去得快,他们在短暂的后怕之后,只道天道消亡,尘世间最大的威胁已消失,居安未思危,疏于修炼。

    这百余年来更是被繁华景象迷昏了头脑,竟也忘了,这安宁是有人用命换回来的。

    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劫难重返,除了风止君,有能力站出来独当一面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

    那些个宗主掌门长老在血光飞溅中,看着自家弟子们倒下,都暗自后悔不已。

    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除了殊死一搏,再没别的法子。

    妖兽们原本待着的那地方荒芜苍凉,没什么吃的,它们饿得久了,一旦解脱出来,被口腹之欲驱使着,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吃人。

    有修为不够的小仙修被妖兽一口叼走,旁人都来不及救,那小仙修瞬息间就没了性命。

    一时血肉横飞惨像横生。

    仙修们在初时的慌乱过后很快有秩序起来,十数人联手对付一只饿疯了的妖兽。

    不过就算如此,也对战的十分困难,那妖兽活得久,就算躯体死了,沾满浊气的妖魂一时半会也不散,甩头摆尾地冲仙修们撞过来。

    被妖魂拢住的仙修,灵力飞快消逝,很快就被消融成一滩浊水。

    明溱在鏖战中瞥见,抬手一剑狠狠削了面前妖兽的一只前爪,在躲避间隙间手腕一转,剑尖挑起一只刚吞没了一个小仙修的妖魂,朝半空中飞来滚去的骨骰丢去“孟平骨骰接着”

    趁他这片刻分神,那没了爪子的妖兽被惹怒,身形骤然膨胀了一倍,因疼痛而失了神智越发疯狂,兽眼猩红地转头撞过来

    旁边钟子彦见状,大喝一声,长剑刺出,剑光凌凌,快准狠地刺瞎了妖兽的一只眼,阻了阻妖兽的冲势,给了明溱喘息之机。

    那妖兽现在就是个爆竹,谁碰炸谁,钟子彦伤了它的眼,它剩余的三只利爪在地上刨了刨,刨出来三个大坑,就转了个方向,愤怒地朝着钟子彦冲来。

    腥臭肮脏的妖兽血液被甩的到处都是,妖兽冲势势不可挡。

    钟子彦哪里挡得过这一下,可他也不能后退躲避他身后是一圈正在对抗着另一只妖兽的其他宗门小仙修,他要是躲避,这些小仙修腹背受敌,非死即伤。

    他咬紧牙关硬抗,潜力在险境中被激发到极致,他手腕一转,居然用出来一招远超于他如今修为水平的剑招

    这是谢清霁创出来的剑招,纵然钟子彦修为不够,用出来也是杀伤力非凡。

    那杀意凌然的剑光直接将妖兽劈成了两半

    妖兽霎时间首身分离,猩臭血液兜头兜脸地喷了钟子彦一身,他脱力地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妖兽和剑招相碰产生的巨大反击力让他一整条手臂都被废了似的,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片断裂的妖兽鳞片飞射过来,在他手臂上擦过。

    那断裂处极其锋利,一下在他手臂上割了好大一条口子,深可见骨。

    就算是分成了两半,那尸身也冲劲未歇,还待冲来,被明溱反手撂倒,轰然倒地,不甘的妖魂从尸身断裂处飘起来,张牙舞爪地要来复仇。

    明溱眼疾手快地又一剑,将妖魂挑起,一边往骨骰里塞,一边问钟子彦“还成”

    钟子彦心跳若擂鼓,巨大的后怕感腾空而起,胸膛起伏剧烈。

    他缓了缓神,握紧了手中剑,坚毅道“我没事。”

    他扯下一块衣襟,将伤口三两下缠好,转身便又投入了战斗。

    在他身后,孟平猛地扑过来,与刚吞了妖魂的骨骰相碰,被撞得呛出一口血,踉跄站定。

    骨骰能困人魂,能困天道,这会儿也能困妖魂。

    只是妖魂死后也兽性不改,在骨骰里冲撞着,孟平修为不高,压不住,那骨骰便被妖魂连带着不得不满地翻来滚去。

    要是让骨骰失控,妖魂脱身,就糟糕了。

    孟平咬牙,在布满碎石的地里扑倒打滚,去追骨骰,锋利的石块尖划得满身是伤也顾不得。

    只随口招呼身边的那把酒气凝成的刀“走”

    酒中客和刀客的那把刀一直护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斩杀妖魂。

    狼狈间,竟也教他重温了数年前初上战场时,将脑袋别在腰间,腥风血雨里爬摸打滚的感觉。

    除了仙修宗门,还有不少仙修世家也来了人。

    裴景和商胥也在,裴景旧疾才刚痊愈不久,本该再休养一段时间的,可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坐得住。

    覆巢之下无完卵。

    裴小公子的武器和他的容貌全然不符。

    他面容本就生得年轻,早段时间养旧疾被商胥好吃好喝喂着,两侧脸颊还给喂出了一点儿圆润的小肉肉。

    为此他自觉形象有损,还曾赌气几天没让商胥同塌。

    他的武器却是两柄冰冷黝黑的大斧,舞起来虎虎生风。

    裴景抡着大斧,旋风似的在妖兽间穿梭,追着妖兽就剁。

    锋利的斧刃砍到妖兽坚硬的鳞片上,迸射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手腕再一翻,就能劈下来一大块血淋淋的妖兽肉。

    那妖兽吃了大亏,愤怒咆哮,撇开另一边的仙修,扭头要来撕咬裴景。

    裴景心态倒是很稳,防护得滴水不漏,看见商胥护着他跟上来,还有心情问商胥“你说谢公子他们来了没说不准等会儿我们能撞上”

    商胥生怕他走神受伤,冷着脸喊他小心,裴景却霸道小公子附身,在躲避间冲商胥命令道“你别跑太远,万一这次过不去,我们殉情也得殉一块。”

    商胥“”

    他分神瞥了眼裴景染着血的脸颊,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个字“好。”

    天地间灵气混乱,日月升起降落没了规律,昼短夜长,众人其实都已分辨不出鏖战了多久。

    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补上,死死守着最后的底线,不让妖兽冲破。

    或许是看这些妖兽实在无用,天道终于忍不住了。

    漆黑天边忽地亮起了一道光,仿佛黑色幕布被人乍然撕裂开一道口子,众人只觉一股无形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尽数笼罩。

    就连妖兽四处冲撞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仿佛落入无形的沼泽,有片刻的迟缓。

    众仙修心头一震,立刻联手支起屏障,抵抗这莫名的威压,抬头望去。

    这一眼,立时有人失声惊呼“天边有人”

    在那天光之中,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在光线里明暗不定,众人乍一眼,都分辨不出那是个实在的人,还是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只觉它面容平平无奇,五官仿佛是东拼西凑而成,虽然端正,却难免叫人生出违和之感。

    天边人慢慢低头,俯视众生。

    那视线冷漠而不带丝毫感情,如在睥睨渺小蝼蚁,无论是遍地妖兽残骸,还是拼尽全力后牺牲的仙修们。

    在它眼里,都不值一提。

    它只淡淡一眼,众人便心头一震,仿佛一块巨石砸下来,压得心头沉甸甸的,修为低的,甚至难以呼吸。

    明溱握紧了手中长剑,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

    百余年前他在无归崖下遥遥看过天道一眼,那时候的天道还是浑浊一团勉强成个人形,风止君剑意一逼,就东扭西歪仿佛墙头草。

    如今它吞没了无数生命,竟变得这般强大了。

    人模狗样的老畜生

    明溱在心里又恨恨地骂了声,风止君还不知在何处,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下定主意,明溱环视四周,见周围不少飘渺宗的弟子,除了钟子彦,主峰其余几位记名大弟子也在。

    他反手挽了个剑花,率先起手“剑起布阵”

    飘渺宗弟子本就万分提防,闻声反应极快,立刻脚步疾行,以最快的速度各自站稳阵点,长剑一挽,无数剑光平地而起

    这是飘渺宗独创的剑阵,旨在万剑合一,聚小力成大力。

    别的宗门仙修无法插手剑阵,也迅速回神给他们护法。

    冰蓝色的剑光直冲天道而去时,众人整颗心都高高提起,只盼能伤得天道几分。

    然而这力量对天道来说实在是微弱,如螳臂当车。

    天道挥袖,那冰蓝色仿佛无坚不摧的剑光,便寸寸碎裂,反弹而来的剑气甚至伤了几位弟子。

    天边响起低低沉沉的闷雷声,似天道在发出冷漠而嘲弄的嗤笑。

    它终于抬步,从天边一步步而来。

    无数流光从它脚下散溢,如流星划过天边,可带来的不是能让人宽心欣赏的绝美场景,而是卷携着死亡气息的劫难。

    带着绝对强势和压迫气息的流光纷纷溅落人间,腐蚀了仙修们支起来的防护屏障,在坚硬的底面砸出无数坑洼。

    有人或者妖兽被流光沾了分毫,便立刻没了生机,僵直倒下,再无声息。

    竟是连妖兽也不放过

    天道这是要诛尽所有人

    它这是要让这天地间彻彻底底完完整整地属于它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心头发寒,更是拼命抵抗。

    可他们的力量在天道面前,如蜉蝣撼树不痛不痒,别说伤着天道了,便是连它衣袖都摸不着。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是天地间的屠戮场。

    一步。

    山川崩塌。

    无数山石轰隆隆滚落,高峰转瞬夷为平地。地面裂开巨缝,黑气由地底而生,翻涌不断。

    两步。

    河海逆流。

    天幕乍然破开无数破洞,水流如注倾泻而落,如张牙舞爪的水龙,瞬间席卷了整片荒原,冲刷着满地血迹,腥臭扑鼻。

    三步。

    日月同现。

    东边日西边月,以不可思议的形态共存于同一片天底下,烈日迸裂火球,明月落下冰碴,如若冰火两重天。

    险象环生,无处可逃。

    若说之前与妖兽大战时,众人心里还保留着一丝必胜的信念,此时大概就是无比绝望

    天道的脸在不断变化,都是方才被夺取生机的亡者们。对他们而言,这满满的都是嘲讽,高高在上的讽刺,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垂死挣扎。

    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他们他们如何抗得过

    不知是谁先喊起了风止君的姓名,声色嘶哑卷着血气。

    紧接着这微弱的声音越发的大,充满着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和渴望被拯救的希冀。

    听见这动静,天道浑浊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它当然知道这“风止君”是谁。

    千年前它以为那小狐狸不成气候,没放在眼里,结果被一剑诛心,被重伤,被迫沉睡千年。

    百年前它骤然苏醒,本想趁着无人能挡,干脆一鼓作气夺取天地生机塑个身躯出来。

    谁知这小狐狸也跟着转世了

    还再次重伤了刚刚苏醒,力量还没恢复完全的它

    它吃了两次大亏,都是这小狐狸身上给的

    天道对谢清霁恨得牙痒痒,恨到极致,反倒不愿意让谢清霁死的太轻松。

    它这次蛰伏了许久,吸收了无数生机,力量已恢复了巅峰时期的八`九成,要收拾一只只剩半个魂魄的小狐狸,还不是轻而易举

    它也不要弄死这小狐狸,它还缺个身体,而这小狐狸潜心修行,境界近乎成神,那身体也是百经淬炼

    正好。

    天道发出音色浑浊的笑声,落在众人耳中,又是闷雷阵阵。

    还有那小狐狸身边的黑炭球也是烦的很,这次干脆一起捏死算了说来那两个怎么还不出现

    那群劳什子神君教导出来的人,不是最看重这些卑贱蝼蚁么

    天道暗沉的眸子僵硬的转了转,看了眼狼狈的众人,抬脚要踏出第四步

    一道凛冽剑意从天边闪现,凝聚了日月的力量,骤然从天道头顶降落直直地贯穿了天道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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