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来晚了

    江州知府程厚礼不比皮糙肉厚的官兵,蹲的腿脚发麻,心里叫苦不迭,忍不住小声问楼君炎:“你确定他们会来?”

    “会。”

    楼君炎冷笑一声。

    那些杂碎当然会来,不是他们不够谨慎,而是这个诱惑给的太大。

    程厚礼欲再问点什么,却猛地被楼君炎凌厉的目光慑住,即将溢出的话在喉咙里吞了吞,硬生生被他咽回了肚里,他扭头看了眼安静埋伏的手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缩头藏好。

    明明他才是知府大人,自己的兵却听楼君炎行事。

    算了,看在自己是他姨丈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反正剿匪的功劳也落不到他头上。

    程厚礼想着朝廷会不会给他升官时,只听闻低沉的一声‘来了,□□手准备’,心里陡然一紧,伸长脖子朝下面望去。

    一群杀气腾腾的土匪提着三尺砍刀迅速朝那行出嫁的队伍围过来,黑压压的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

    众人吓得大惊失色,纷纷四下逃散。

    逃得最快的一名敲锣鼓的汉子被土匪猛地割掉了脑袋,血流了一地,吓得逃窜的人又往回跑。

    “啊!杀人了!”

    “靠过来,千万不要惊慌!”李暮大吼,持刀护在花轿前面,身后的捕快也齐刷刷亮刀,改变队形,以花轿为中心缩小包围圈护住送亲的人和嫁妆。

    轿夫吓得手脚发抖,慌张地撂下轿子,陆燕尔坐立不稳,头狠狠地磕了一下,闷哼出声。

    晚晴站在花轿旁,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却压抑着内心的恐惧,颤抖着手掀开轿帘,哆嗦着唇:“小……姐,你是不是……磕到哪儿了?奴婢这就去……给你拿药膏。”

    陆燕尔伸手,一把将晚晴拉到花轿里:“哪儿都不能去,呆在我身边。”

    “小姐,可是,这就是你的花轿,我不能……”

    “事急从权!”

    饶是陆燕尔表现的再镇定,可十几岁的小姑娘乍然听闻杀了人,心里的惶恐与害怕自是不比晚晴少,只是本能地想要护住身边最亲近的人。

    “公子……”

    楼君炎面色无波无澜,眼眸幽深,似有暗光流转,“再等等。”

    出场的只是小喽啰,且看谁先沉得住气。

    李暮带领捕快与土匪对峙,那些土匪只是将他们围困在中央,偶有几名土匪上前挑衅,试探他们的实力,均被他们击退。

    李暮此行带了二十五个捕快,实力本不弱,皆是以一抵五的好手,对付这些小喽啰绰绰有余,在对方试探的过程中,他也渐渐摸清了土匪的实力。

    只是,他们要以小姐和大家的安危为重,难免会束手束脚。

    对峙片刻,又一伙匪徒随之窜出来,为首的是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眼里的狠戾乖张却让人不寒而栗,正是那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

    李暮心里一沉,喝道:“我们乃县衙捕快,若不速速放行,便将尔等统统拿下!”

    “哟,差爷,老子们好怕怕!”土匪头子阴恻恻地笑道,一众手下惧是配合的发出一阵嘲笑,“兄弟们好怕怕,差爷,你赶快将我们拿下!”

    李暮脸色很不好:“你们!”

    “想活命,就给老子把全部的财物留下,老子今天要做新郎官,心情好放你们一条生路!“土匪头子目露凶光,说到最后邪恶地盯着那顶无声无息的大红花轿,眼里带着猥琐的阴笑,“除了花轿中的新娘子!”

    “无耻!”李暮骂道,“休想得逞!”

    “给老子将新娘子和嫁妆抢过来,其他人,一个不留!”

    土匪瞬间蜂拥而上,与此同时,嗖嗖嗖几十支利箭破空射出,大量的官兵从天而降。

    “糟糕,有埋伏。”一土匪叫道。

    此时的情况是,官府包围土匪,而土匪包围着出嫁队伍,两相比较,里面有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更容易擒获作为人质保命。

    “控制人质和新娘子!”

    为首的土匪头子暴戾道,原本朝外冲的土匪立时调转方向进攻李暮等人,毕竟县衙的捕快远没有江州的府兵厉害。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场面极度混乱。

    前后两伙土匪加起来近百人全向花轿这边杀来,李暮等捕快又要护着陆燕尔又要尽量护着百姓,愈显吃力。

    花轿里,晚晴紧紧地抱着陆燕尔,浑身抖如筛糠。

    陆燕尔故作镇定,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啊!”

    话音刚要落下,轿帘被掀开,陆燕尔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粗鲁地拽了出去。

    “小姐。”

    晚晴哭着追出轿子,想要抓住陆燕尔,却被那土匪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陆燕尔脸色煞白,脚步踉跄了几下,大红盖头随即滑下,露出那张娇艳如花的容颜,如麋鹿般惊慌无助的眼眸摄人心底,就好像旁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抓住她的土匪一愣,没来由的升起一抹罪恶感,这般的美人亵渎一丝都是罪过,可他们土匪做的就是□□美,当即拉扯着陆燕尔就要朝土匪头子走去。

    “大当家的,这小娘子太美了。”

    “放手!”陆燕尔不管不顾地挣扎,白皙的小脸因羞愤染上一抹红,可落在土匪眼里,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土匪头子阴狠一笑:“果然是个人间尤物,老子被窝可得日/日暖了。”

    “放开她!”李暮气愤异常,有心上前来搭救,可他却被十几个土匪拖住,一时脱不开身。

    “老子不仅要摸,还要抱,你能奈老子何?”土匪头子笑的更猖狂了,狞笑着朝陆燕尔的脸摸过去,陆燕尔被人抓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看着近在眼前的咸猪手,恶心不已。

    陆燕尔忽然抬手,暗藏的发簪狠狠地划向土匪头子的手。

    “给脸不要脸!”

    土匪头子吃痛,一巴掌朝陆燕尔脸上扇去,陆燕尔闭眼,耳际冷风佛过,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是那土匪头子惨叫一声。

    陆燕尔再睁眼,就看见一支利箭穿透土匪头子的右臂,贯穿而出,鲜血直流,土匪头子拔腿就要逃,瞬间又被一箭穿心,也不知那箭是从何处射来,那人身体轰然倒地,惊恐地瞪大眼睛,似死不瞑目。

    而这变故仅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那满脸横肉的土匪吓傻了,反应过来,将刀架在陆燕尔脖子上,崩溃的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傻大个,你敢吗?”

    一抹翠绿的身影从花轿背后绕出来,语笑嫣然,甚至还对着那土匪抛媚眼,“不如,你拿我当人质,我也很美呀。”

    这下,不止那土匪傻了,陆燕尔也使劲儿地眨眨眼睛,傻眼了。

    这不是……

    当然,她不是真傻,猛地一把推开土匪,土匪回过神提刀劈头朝她砍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

    耳畔骤然袭上一片温热,身子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心刹那间安了。

    有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脸上,陆燕尔神情一僵,是血,是大片大片殷红的血,也是那个挟持她的土匪身上的血。

    他被,一剑穿胸而过。

    而握剑的主人正是她身后的男子,陆燕尔扭头看去,只对上那一双幽暗冷冽的眸子。

    “脏了,不好看。”

    楼君炎忽的轻笑一声,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伸手,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血迹,他擦的认真,可她满脑子发懵,嗡嗡作响,入目只有眼前刺目的红,以及他嘴角的轻笑。

    一个人该拥有怎样的心性,才能将杀人这件事做得这般云淡风轻,这般优雅从容?

    陆燕尔浑身僵硬,呆愣愣地站着,任由他亲昵地给她擦脸,仿若周遭的一切厮杀血腥都不曾入耳,她前世今生都不过十五岁,生于安和县,长于安和县,从未认识过如楼君炎这般复杂的人。

    自以为对他的了解和认知,也不过是依仗死前闪现的幻象和那本书对他的描写,可脱离了这些,他又是个怎样的人,其实她一无所知。

    这般冒然的嫁给他,真的对吗?

    大红盖头落下,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是楼君炎亲手给她盖上的,他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入花轿中:

    “新娘子,应该乖乖地坐在花轿里。”

    楼君炎转身,陆燕尔伸手攥住他的衣角,低声问道:“你为何……为何要娶我?”

    为何选择在我最不好的时候,娶我?

    楼君炎一怔,想到那夜得知父母要他娶亲的事情,本来不情愿,可后来意外得知竟是她,便也就默认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楼君炎没打算隐瞒她,虽然还有另一层缘由,或许他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一个小姑娘是否真能改变他的运势,给他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似乎感到小姑娘的情绪不高,楼君炎又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天作之合,我愿意聘你为妇!”

    “谢谢。”

    陆燕尔双手交握,紧张不安地放置胸前,却猛地听到这句不亚于表白的话,心登时如小鹿乱撞。

    虽然,知道两人的结合并非是因为我倾心你,你钟情我这种感情因素存在,可她还是……忍不住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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