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你从不是强者。”

    “只是一个苟且了五百年的漏网之鱼而已。”

    一千年, 正值野心的源赖光在成为源氏家主后, 以其绝顶的天资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灵物，其名为御魂。这是一种能够让人, 式神通过佩戴获取力量的灵物, 这种不通过加持便含有力量的小东西一出世, 便受到所有人的追捧, 源赖光借着“任何妖魔都能化为御魂, 为人类所用”的理念, 一举收获了人道，阴阳道的大量拥戴，甚至还获得了当时天皇的赏识，一跃成为大内之中负责守卫宫禁的禁军统领, 成为天皇肱骨亲信。

    他是源氏一族中第一个得到了来自天皇的信任，打破了因皇位而天然对立的家族冷落，成为了真正的掌握着权与力的源氏家主。

    当年, 掌握着御魂创造者名头的源赖光风头一时无二, 之后便出现了土蜘蛛刺杀源赖光事件。

    随后，骄傲如源赖光立即宣布土蜘蛛一族亦可成为御魂材料, 能制作出全新的御魂, 土蜘蛛一族因此走向被人类捕杀的没落道路。曾有几度，土蜘蛛一族差点灭绝, 直到最后活下来的, 也仅仅只有一只被误送入黄泉道场的土蜘蛛幼卵。

    “啊啊啊啊”被安倍晴明的言灵缚困在原地的土蜘蛛听言, 怒极攻心, 恨欲呕血，它铜铃大小的鬼眼含着猩红的血丝与怒意，怒目圆睁地瞪着安倍晴明“卑鄙的杂种，我要将你埋在黄泉道场之中，让你受百鬼啃食，让你痛苦难当，让你的灵魂受尽折磨最后灰飞烟灭”

    “真是太可惜了，如今的地狱之中阎魔掌权，生死轮回皆与现代化接轨。”安倍晴明轻笑一声，身后五芒星霎闪蓝光，月华般的长发风中肆意飘舞，阴阳师灵秀的脸在凌乱的发丝中散着些许血脉自带的曼丽缱绻。他道“时代变了，土蜘蛛，随地坑埋空气是会被抓去治脑子的。”

    “滚啊”土蜘蛛虽然不太懂安倍晴明的阴阳怪气，但是话语中嘲讽的意味他还是能够听出来的，他怒吼一声，身上妖气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缩在角落的众位年轻阴阳师们见状瑟瑟发抖，信息量太过巨大，此时已经无法理清思路的他们只能呆愣地看着那个传说级别的阴阳师的背景。

    这人虽然不是微胖蹒跚，也没有准备给他们买橘子，但就是让他们莫名地想要张嘴喊一声“爸爸”。

    这哪是岳父，简直就是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爸爸

    “差点忘了。”白发阴阳师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道“我不知道伊邪那美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你身后守护的那个二条城里，有源赖光哦。”

    “什么”土蜘蛛听言脸色一变，随后混着五颜六色的惊怒，像是被打翻的颜料一样，煞是复杂。

    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伊邪那美大人明明说这里是八岐大蛇的据点，怎么会是源赖光伊邪那美大人不会骗我的你胡说”

    土蜘蛛冲着安倍晴明怒吼“伊邪那美大人不会骗我，二条城内只有八岐大蛇和羽衣狐，源赖光那个男人早就死了他死在了千年前”

    “伊邪那美”安倍晴明闻言皱眉，土蜘蛛嘴里出现的这个名字让他心中一沉。

    黄泉之主竟然与八岐大蛇有关系吗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年，消瘦病态的线条勾勒出少年的苍白虚弱，原本应是鲜艳的挑染红发此时也黯淡无光，小兽一般，显得可怜又无辜。

    安倍晴明想要再说几句，试探一下有关伊邪那美的事情“伊邪那美与羽衣狐之间的合作，就是帮助源赖光苏醒。看来你被困千年，还不知道这一秘密啊”

    “你想挑拨我对伊邪那美大人的忠心”土蜘蛛冷哼一声“我自出生起就一直在黄泉道场，伴随伊邪那美大人千年，你不用离间。”

    “我的意思是，源赖光诛你全族，你却被伊邪那美派来守护他。”说话的白发阴阳师表情有些漠然“不光是弱小，你还愚忠。”

    “你”

    “不过愚忠对于信仰伊邪那美的你来说，或许还是一个褒义词。”虽然还不知道伊邪那美与八岐大蛇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安倍晴明此时只想要土蜘蛛的情绪最大限度地爆发出来，他微笑着继续满口跑火车“只是很不幸啊，连伊邪那美都在骗你。不属于此世的生物是不可能离开黄泉的。”

    土蜘蛛呆住“你说什么”

    “真正被伊邪那美纳入麾下的东西，都会被打上黄泉的标记。”安倍晴明笑道“而属于黄泉的东西根本无法通过千引石。上古传说，伊耶那岐拦住的伊邪那美的那块千引石，能隔绝任何黄泉生物从那里出来进入此世。你在伊邪那美身边一千年，她都没有为你烙上黄泉印记，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土蜘蛛的脸上蒙上一层幽深的阴影，他低下头喃喃道“不可能的伊邪那美大人不会这样对我的，是她收留我的”

    “这个，我想你也可以看看。”安倍晴明说着，食指按在土蜘蛛的身上，一束外来者的记忆在土蜘蛛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这是安倍晴明之前进入黄泉解救夜斗和毗沙门天的记忆。华服白骨，万鬼簇拥，这段记忆中的白骨正是土蜘蛛熟悉的伊邪那美大人。

    你们都要在黄泉陪着我吗我真是太感动了

    吃了黄泉的东西，你们就会永远留在这里陪着我了

    “这是”土蜘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段记忆中伊邪那美的癫狂，她的寂寞悲哀浓厚汹涌，任谁看了都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已经被寂寞逼疯的女人。土蜘蛛颤抖着声音“为什么她从未跟我说起过这些”

    高天原不是你的后路，黄泉才是

    白骨张开双手，跌跌撞撞扑向安倍晴明的动作让土蜘蛛心头的妒火迸然热烈，他红着眼睛大喊起来，心中千百年的信仰从未给过他回应，自己记忆中的慰藉皆是虚无妄想。信念崩塌的那一瞬，土蜘蛛的七窍纷纷涌出猩红的妖血出来，脏污了他的发须与衣服，也将最后的界限打破。他的身体在迅速崩溃，妖力混着庞大的生命力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泄在空中。

    盛怒是恶，悲哀是恶，杀意是恶，怨恨是恶。土蜘蛛身上蕴含着的恶在没有限制后在空气尽情蔓延，翻滚，最后化为更莫测力量被安倍晴明怀中的少年吸收，像是残败花蕊偶得仙霖，生机在悄然生长，挑染少年的呼吸逐渐有力起来。

    眼见着源赖光的脸色红润起来，安倍晴明本想再接再厉，再刺激土蜘蛛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时候，倏然

    众人只见一道灵光在土蜘蛛的脖子间一闪而过，随即便是听到一声纸张撕碎的轻响。一片突如其来，冰凉似水的刀剑碎片鬼魅般出现，轻而易举地竟将土蜘蛛的头颅割了下来

    “咯”

    失去理智的土蜘蛛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那个该死的安倍晴明突然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视野中天地开始倒转，周围也忽然变得很安静，他在翻转的视线中听到了呼啸的风声和遥远的浅吟低唱。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被捆在横七竖八的蓝色锁链中，衣衫褴褛，脏污伤残，狼狈地像是一只躲在地底多年的巨型老鼠，终见天日却也死在日下。

    土蜘蛛看着那个身影，忽然在某一刻后知后觉到，那是他的身体。

    是谁

    这歌声是

    身形巨大的妖怪在被割断头颅后，伤口断口出喷出大量的血液，血在空中喷洒下来，像是血雨一样，湿红了地面，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但那刀片上的力量安倍晴明却是很熟悉。

    “魔王小锤”安倍晴明神色一震，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怀中的少年。

    “啊啊啊啊它过来了”站在安倍晴明身后的阴阳师们突然开口喊起来。

    安倍晴明抬头，只见一片血雨朦胧中，白光乍现，破出血雨向他这个方向飞来。他对魔王小锤这个东西本来感官就不太好，现在它更是又杀死了土蜘蛛，打断了安倍晴明想要继续割韭菜的计划。

    安倍晴明皱着眉下意识抬手，阴阳术击中了刀片，将其打飞。

    却没想到的是，被他打偏的刀片竟然定格在了半空中，并且开始吸收空气中的恶，还有与源赖光产生抢夺恶念的趋势。

    安倍晴明“”

    少年源赖光的脸色瞬间又煞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