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老婆没了

    年轻阴阳师这从心肝肾脏中嘶吼出来的肺腑之言, 很快激起一众相应。网络之上，安倍晴明的韭菜们纷纷出现, 顺着位置共享给出的地点，追上了步履缓缓的失魂肉身, 小心翼翼地随后保护着老婆们的“爸爸”。

    看人数竟足足有十几人之多。

    京都之中，又是阴阳师又是韭菜的人还真不少。

    “这样说来我不是平白矮了一辈吗”

    人群中，一位穿着洁白狩衣的年轻人说着, 随即摇摇头“不对，重点应该是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京都了我记得他现在应该在东京吧”

    “你傻啊, 人家就算真是阴阳师，那也还是游戏公司主策, 羽衣狐这么好的素材不来瞅瞅，哪来灵感给我们做游戏”

    “噢噢噢噢，原来如此, 不愧是岳父，思想周到。”

    “我活着就是为了花鸟卷岳父冲啊小老婆近在眼前”

    “瞧瞧你们那样子，一个个的, 为了老婆矜持都不要了。”

    最初遇到安倍晴明的阴阳师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身旁众人, 随即快步跟上去，来到安倍晴明身侧微笑道“二条城我熟, 你要去二条城哪我可以给你带路。”

    “艹”

    “太狗了”

    失魂肉身并不应答，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道路尽头的二条城, 巍峨辉煌的天守阁精妙绝伦。

    他能够感受到, 就在那天守阁之上, 自己缺失的灵魂正在遥遥呼唤着自己。

    “找到了”

    失魂肉身喃喃自语，向着天守阁的方向慢慢走去。

    跟着安倍晴明走了一段，忽然有人小声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路上好像都没碰到妖物啊”

    “你也发现了吗”

    另一人接口道“我记得前几天的时候，花开院家的人在这条路上死伤惨重，这里有成百上千的妖魔拱卫，怎么现在这路上一个妖魔影子都没见着”

    “像不像中国的那个成语”

    “请君入彀。”

    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笑声倏然出现，震耳欲聋。

    一声声浑厚的笑声中，众人只见一道高大巍峨的白色妖影从天而降，轰隆落地。

    地板随即陷入数米，并且向着四周裂开数十米的蛛网裂痕

    灰尘飞扬间，站立的众人更觉地面一片震撼，更宛若置身于天摇地陷之中。

    “真是没想到啊，我刚来这里，就能看到这么多不怕死的人类。”

    光蹲坐就有八九米高白发巨妖大笑起来，粗厚的声音在空中犹如波纹，携带着能够挤压人心脾的无形力量一圈圈荡开“可恶的阴阳师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白发巨妖身上的“畏”已经漆黑成液状，涌成足以掩盖半边天的黑幕暗潮汹涌。从这迫人的气势与身后那已经凝成实质的妖气来看，绝对是已经存活了上百年，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大妖怪

    “那是什么妖怪”

    “京都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恐怖的妖怪花开院家为什么什么都没说过”

    “蝼蚁们记住吾的名字”

    白发巨妖拥有数双十数米长的手臂，每只手臂上肌肉扎结，黑色经络根根凸出交织网罗地密布在手臂之上，看起来摄人又恐怖。只看到巨妖吹吹自己的指尖，散发着厉光的尖锐指甲在众人眼里开始慢慢逸散出黑色的妖气，巨妖漫不经心道“吾乃土蜘蛛，死后去要牢牢记住，下辈子不要再转世成阴阳师了。”

    “土蜘蛛”

    “那个传说中被花开院家家主封印的大妖怪”

    “既然能够被人打败封印五百年，可见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我们人这么多，还怕他不成”

    “那是，兄弟们，结阵”

    被拦住前进路线的失魂肉身愣愣抬头，他呆呆看着土蜘蛛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傻乎乎的。最先遇到安倍晴明的年轻人一把将其拉住，往众阴阳师身后牵“危险。”

    其他人见状，默默让开一个空隙任由青年与安倍晴明通过，随后又很快站成一排，手中灵光眨眼间愈来愈大。众人都没看到，就在青年身后，隐隐出现了蓝色鳞片在周围忽隐忽现，游动飘逸。

    “哦又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阴阳师。”土蜘蛛大笑起来，身上蓬勃的妖气又一次爆发一阵，身后逸散游离的妖气在触到众年轻阴阳师一起结成的结界时，竟将光华大盛的结界以肉眼可见的力道削弱数个亮度。

    众位阴阳师霎时间，承受的压力骤升。

    “就凭你们这群蝼蚁，也想退治我土蜘蛛”

    “痴人说梦”

    “谁说我们是想杀你了”站在人墙中的一人嘲笑道“现代人的素质，骂不过就遁，打不过就跑，谁要跟你硬碰硬”

    话毕，一束亮光乍然升起，随即巨大的桔梗印自身前旋转散开。

    这正是传说中安倍晴明的晴明桔梗印

    也正是安倍晴明流传出来的咒术之一，传送术。

    晴明桔梗印出现刹那，失魂肉身竟也随之一震，淡色的睫羽微微颤抖起来，自然下垂的手指也紧跟着微动了一下。

    听到阴阳师的话，又见到桔梗印，土蜘蛛呆愣一瞬，随即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这笑声威力犹如尖刺入耳，又饱含着妖魔的高昂战意，众人听之，耳中不由得渗出血迹出来。

    这土蜘蛛竟然是光靠笑声便已能伤人

    并且随着土蜘蛛的大笑，众人合力发起运转的传送阵竟然锵然碎裂，他们敢只身踏足二条城周围的底牌竟是如此轻易被破。

    “怎么会”

    “安倍晴明的术吾在这里等的就是他，还真是没想到啊，在杀死他之前，我还能先吃吃你们这群开胃小菜。”

    土蜘蛛嘴里喘出一股腥臭的白气，外翻露出的獠牙上流转着狰狞残忍的杀光“也多亏了羽衣狐那个女人的吩咐，所有妖魔都被调走，这才方便了我来找他。人类阴阳道上的巅峰千年前的魑魅魍魉之主今日我土蜘蛛就要来会会他”

    见退路已无，此时已然是釜底抽薪之局。年轻的阴阳师们不仅没有胆怯，反而热血沸腾起来，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土蜘蛛，挥手便召出自己是式神与武器。

    即使心知生机渺茫，但仍不愿灭自己气势，嘴里故作轻松地调侃着“这妖怪被关了几百年该不会脑子被关怀了吧”

    “先不说安倍晴明与他被封印的时间之间隔了五百年，就是说封印他的也不是晴明公吧不是应该去找花开院家吗”

    “你这说话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重点不是安倍晴明都死了一千年了，人又不是妖怪，这憨批妖怪怎么能在2020年等到安倍晴明”

    “谁说等不到，我们身后的岳父不就是安倍晴明吗哈哈哈。”

    “嘘嘘嘘，干嘛啦我男神晴明公是你们能随意取笑的吗”

    “一群傻逼都闭嘴，我岳父是你们能调戏的吗”

    “艹你们还在聊什么”

    与安倍晴明站在一起的年轻阴阳师大叫起来“土蜘蛛他攻过来了啊啊啊啊”

    一道奇异的力量忽然出现，带给了什么讯息给少年源赖光。

    应是出现了什么纰漏，源赖光迟疑许久，终于坐下了决定。

    他从安倍晴明的怀中念念不舍地退了出来，缱绻又亲昵地蹭蹭白发青年的脸“土蜘蛛不听话了，他要去截杀你的身体，这样可不行，我不能允许你的身体受到一丝伤害。”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少年源赖光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苍白削瘦的青年在少年离开后，也跟着坐了起来。

    霜雪一样的发洒满身后，在漆黑地板上蜿蜒铺地。似神似妖，耀眼夺目。

    梦境之外的远方，缔结了契约的式神们一声声呼唤地真名，让青年睁开了双眼。

    那双澄澈明亮的眼，准确看向黑暗中给予自己未知感应的远方，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遗失的肉体就在那个方向与自己一样渴望着完整。

    此魂虽已受锢，但却锢不住心。

    青年开口，以自身灵魂，呼唤着肉体“安倍晴明”

    第一声呼唤，青年身下之龙胆花放出刺眼耀光，数倍的力量经过连接的金链涌入青年的灵魂之中，他身躯一震，剧烈的撕扯感在灵魂深处快速消磨他的神志。

    “”

    这是痛苦难当的剧烈折磨，身体之痛或许可通过失去意识，陷入沉睡来逃避，但灵魂之痛却是让人无法逃避，并且深入心脑深处，千万般磋磨。

    “安倍，晴明”

    第二声呼唤，笼罩在青年梦境之上的漆黑蛇神突然发怒，在无天无地的梦境裂缝中无声嘶吼，魔神的虚影在绝望固执地嘶鸣。

    ta想要将属于自己的狐狸牢牢握住，却已已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要是失去了要失去了要失去了

    又要失去了。

    神魔的互冲之力，使梦境与禁锢一起动荡。这是基于青年灵魂之上的桎梏镣铐，暴力破坏不仅会对桎梏造成伤害，更会对灵魂造成伤害。

    但安倍晴明并没有停下，他要离开这里。

    他在逐渐瓦解的桎梏碎片间，闻到了铁锈一样的味道。

    那是身体所处的环境中，血的味道。

    有人，正在自己的面前受伤。

    安倍晴明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坚定地借由自己名字上的咒给自己强行施加增益力量“安，倍，晴明”

    青年自灵魂中陡然出现的力量瞬间暴冲而出，银蓝色的光柱自他身上出现，直冲无边无际的黑暗之空。

    咔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灵魂四周漆黑的天地犹如一面被打碎的镜子，自头顶开始碎裂四散，凄凉哀婉地洋洒地落下。

    蛇神之影随着破碎的禁锢片片消散，但ta猩红的眼却紧锁着心爱的狐狸，然而ta始终没有见到青年抬头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为什么宁愿受伤也不愿意被驯服

    无数的质问想要出口，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碎片终归有尽时，蛇神之影随着碎片，如同破碎的残梦一般消失殆尽。

    安倍晴明原地僵直了许久，一直到头顶炙热的视线终于消失，他才恍然闭上眼。

    他感觉到一滴眼泪划过脸，落下。

    此时此刻，他终于承认，自己心软了。

    一滴破碎四溅的泪中，青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土蜘蛛在笑，他之前杀了人，又沾了蛇神之血，此时正在狂性大发。

    少年源赖光先前早已出现，明明轻而易举就压制住了准备杀人的土蜘蛛。

    可当他正准备返程回二条城时，在转身刹那脸色突然一白，随即就低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源赖光身上摄人的气息霎时间萎靡不少，他就像是在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仅力量骤减，精神力也衰弱不少，他给予土蜘蛛的威胁力压力降低了许多。

    于是土蜘蛛抓住了一瞬间的时机，瞬间反噬少年，随后他便全力抒发着他的力量攻向少年。

    土蜘蛛的目的，要将这个强大却重伤的神秘妖怪吃掉，增强他自己

    而源赖光本是能够反败为胜的，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面前的土蜘蛛身上。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放空，像是在须臾间经历了什么，心脏在一瞬间被杀死了一样。

    而战斗中注意力不集中的下场，便是他被土蜘蛛一掌拍中，重伤坠地。

    朱红染地，源赖光顿时濒临死关。

    “今天我的运气真是好。”

    土蜘蛛缓缓走向倒地的少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受到了这么重的伤，但是只要吃了你，我就能更上一层楼。我能感觉到，你的血肉是助我冲破未知界限的力量。”

    小山一样巨大的白发妖怪将破布娃娃一样凄惨的少年拈起来，贪婪地嗅了嗅少年身上的血味“光闻闻味道就觉得精神百倍，果然是个大妖怪。”

    “”浑身受伤出血的少年明明蓬头垢面一脸脏污，但他眼底的星火傲慢依然存在。

    他仅是不屑地瞥了一眼土蜘蛛，随即便默默扭头看向不远处被众人护在身后，眼底无神的白发青年。鲜红的眼眸中默默流出眼泪，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萨摩耶，委屈又绝望，明明很伤心慌乱，却又异常乖巧。

    见少年不理自己，土蜘蛛反而高兴起来。

    “真不错，你这妖怪不怕死的气度我喜欢放心，我会给你痛快的。”土蜘蛛说着，仰起头将少年放在自己的嘴巴上方，准备将其一口吃下。

    滋

    乍然，一道刺眼灵光自一旁破空飞来。

    眨眼间，土蜘蛛的手腕就被这灵光割断，喷涌出漫天血雨。

    “除了我，谁也不能杀他”

    随即又是一道愤怒又晴朗的声音响起，众人只听到一阵风吹衣摆的震响。

    自半空中跌落，浑身是血的神秘少年，被一身霜雪的人温柔接住。

    少年睁着眼，在这雪意微凉中，感受到了自己求而不得的温暖此时此刻似乎已主动降临。

    “你来了”源赖光笑起来，眼底是纯真的欢喜，亦或是甘愿沉迷幻境的痴迷。

    “我再不来，你就要把自己杀死了。”

    安倍晴明抱着源赖光，轻声问“就这么喜欢我吗”

    “是啊”

    少年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青年，甜蜜地笑起来，嗓子中的血液让他呛了两声，却丝毫不阻碍他的快乐“喜欢到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突然觉得，现在就死在你怀里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可惜你死不了。”

    “是啊好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