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在梦里, 其实也没具体梦见什么, 不过她仿佛回到那时候最初的躁动不安, 翻来覆去。
忽而梦境又转,她捧住一个人,从耳畔轻轻吻起,听着对方在她耳边的喘息, 就有了奇怪的反应。
手探进对方衣领游走,嘴在脸颊, 嘴唇一一滑过, 又落到胸口,她忍不住了,还想做些什么,想抱住, 却抱不住, 身体本能地扭动着, 却不知道接下来如何。
“啊!”这次未完的春梦,就被她自己一声大叫,给打断了。
然而丁羽是惊骇的,因为在梦里未觉,醒后那一幕却清清楚楚。
今天所见的秦燕,就是梦中的丁羽。
她在梦里捧着, 触着,喘息着,肖想着的对象, 正是钉在刑柱上的君洛宁。
是的,她发梦的对象,竟然是君洛宁,竟然还是被困住的君洛宁。
被自己雷焦了的丁羽,现在在自我保护的机制下,没想对象是谁的问题,只是在想,就算极乐宗精华里说是未成人禁看的类型里有这一类,可也只是情趣,没有真刀真枪把人钉在柱子上做的啊。
难道我其实是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变态?
然而再怎么避免去想,她还是不敢再去见君洛宁,一躲就躲了三四天。直到冯越脸色挺不好的找她,让她今天去地牢外守着,等“客人”走了,就去看看君洛宁。
所谓客人,就是仇家吧。丁羽不敢怠慢,更怕再来个秦燕,于是放下别的心事,赶到地牢入口,却见今天这位客人已经出来了。面带泪痕,手持一根色作深黑的藤杖,见到她还点头示意,正是白重的母亲。
丁羽心一沉复又一松,不管如何,至少不会是那种变态。
那种……变……态。她心虚地想。
这种放心在走近时化为虚有,因为她居然听见了君洛宁的声音,那是压抑不住的惨叫,是她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丁羽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只见君洛宁不受他自己控制的身体已是颤动不休,死死咬着唇,却不时松开,漏出一声,又再度咬住,时而又松开急促地喘气,即使咬着唇,也压不住喉中逸出的呻吟。
与此相比,双颊的红肿也不算什么了。丁羽手忙脚乱,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后只能取出几块帕子叠起来,趁君洛宁松开时塞进他嘴里,让他不至于咬着自己。
但是堵不住嘶吼,也止不住痛。丁羽手足无措地陪了他很久,才发现连大阵都没开启,想是这实是太痛了,掌教也不为己甚,没有启阵来多加折磨。
这一痛就延续了三天,丁羽吓得连自己的梦都忘了,守在一边给他擦汗拭血,不住地安慰,也不管他是不是有空听见。直到三天后,君洛宁才缓缓停了颤抖,失去了知觉。
到再醒来时,居然就跟没事人一样,除了下唇咬出好些深深的牙印之外,只显得有点虚弱了。
“没什么,打魂鞭而已,过了就无事了。”他声音哑得厉害,丁羽没泡茶,就拿清水给他喝了几口。
“打魂鞭竟然这么厉害。”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也试过啊,就跟小时候被打屁股一样,根本没多痛。
“守正宗收藏的打魂鞭是用千年魂藤所制,效果……”君洛宁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涩,“比较好。”
丁羽对此毫不了解,她前世这种异植已经绝种,制成的打魂鞭也在漫长岁月中一一损毁,唯剩的两根色作青碧,打人的效果也就那样。
君洛宁显然不想细说,只让她最近不要来了。
“我的客人不会少,你等江非的寿宴结束了再来吧。”
丁羽蹲下,看他脸颊肿得很高,还有破皮,放着不管也不好,便在须弥戒里找到消肿的药膏,给他抹上,没接话。她都知道了,不来怎么放心。
君洛宁也沉默了一阵,等她抹好了才道:“是白夫人黄以希,她曾经在守正宗住了一年才被白济带走。我估计白济不想让夫人沉浸在痛苦中不得脱,所以不让她再来报仇。后来她隔几年来一回,生了儿子之后来得更少了。三百多年了,其他人也是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活在仇恨里。”
说到这儿,他淡淡笑了笑:“实际上,要不是江非过寿,他们恐怕也不会来。”
丁羽想起这些年,除了一个廖老,确实没见过有人来找君洛宁的晦气。便是廖老,听他们当年对话,此前竟是从未来过,那次也不曾动手报仇。这方面君洛宁并没骗他。
这才略略放心。不然这人陆续都来了,人人都来这一手,哪是人吃得消的。
不过她还是决定过来看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照顾一二。
君洛宁又跟她说:“有人也只是过来聊聊,你去做你的事吧。像白夫人这样的也少,居然专门炼制了一幅手套来对付我,还把儿子养成那样,我看白济还得努力才能让她过上正常生活。”
丁羽想起来,早前看见白夫人,确实见她手上有一副灵器手套,却原来专门用来打耳光的吗?
这心结与仇恨真是极深了。
离开地牢,她想找个人问问打魂鞭的事,转来转去,冯越在炼丹,只能去问沐宜。
沐宜说话没太多情绪,告诉她,打魂鞭的效果很奇特。作用于神魂不必说了,就算夺舍都逃不掉。而它也不止疼痛一种效果,其雄株抽身为痛,雌株抽身为痒。一般门派中惩罚子弟,用的都是雄株。
打在人身,一鞭的效果持续一天,多抽一鞭就多疼一天,直到十天终止,时间不会再增加,每一鞭造成的痛痒还会叠加。
色作青碧的,是十年魂藤所制,一般只用来教训年青子弟,不伤身不起肿,打完了还能罚抄写罚干活,再好不过。若嫌打得轻了,多打几下,让疼痛叠加,也就是了。她当年跟同窗花钱买罪受所用的那个展览的打魂鞭,其实就是这种。
色作黄褐的,是百年以上魂藤所制,犯的过错大一点,就要用这个了。她那个后世是不是还有门派收藏,她不知道,至少没拿出来展览。
至于千年以上,痛痒难当,自不必多说,犯过是不会用的,只会用在罪人身上施刑。这在后世应该是真没有了,否则展览里应该会介绍一下。
丁羽略一算时间,就知道白夫人抽了三鞭,难怪君洛宁几乎崩溃。
忽地她又想起秦燕临走时的叫骂,犹豫片刻还是问了。
“我师父……他以前也挨过打魂鞭么?”
沐宜的脸色更木然了,就在丁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这件事你问我就罢了,不要问你冯师叔。”
丁羽默默点头。
“当年他被当场抓获,什么话也不肯说,经公议,动用了打魂鞭。”沐宜声音渐轻,“守正宗的雄鞭,定云山的雌鞭,各十五。”
各十五!
人怎么受得住!
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大概是丁羽的表情太震惊了,沐宜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十天后他招认了,与抓到的血魔口供一一对应,只有少数信息模糊对不上,其余的……”
他没有再说,但丁羽听明白了。
虽是刑讯逼供,却非屈打成招。
可是,她依然接受不了。她守了君洛宁三天,看见他挨了三鞭之后痛楚难当。受尽了惩罚也神色自若的人,这三天却惨叫出声,全不顾身边还有人看着。
秦燕的话又在耳边回荡,“……当年受了刑,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头有点疼,她一个激灵,回过神听沐宜正在说:“我们当时不在,听到消息还要处理手头的事情,等赶到时已是第三天,冯师弟一看就受不得,但掌教拿下我们,禁足了七天,放出来时,冯师弟偷偷找我,想与我救他离开,他……其实还有我,都不相信师兄会做出这种事。但就在第二天,我们听到他招供了。”
难怪冯师兄对掌教心怀怨怼,连丁羽自问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而又难怪他心怀怨怼却也只是发发牢骚,什么举动也没有。毕竟掌教的决定并没有错,一定要说的话,也是守正宗传承太重,为了保人不得不答应那些受害者的过份要求。
丁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孤云峰的,头真的有点疼,疼得不太正常。她浑浑噩噩地躺倒,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半夜她又做梦了,不,不是梦,是陶羽。
但不是陶羽的记忆,而是禁术之下补全的某些事件。
她看见君洛宁双手反缚,颈上套着锁链,拴在牢里,有人挥动打魂鞭,两根,各抽了十五下,力道很轻。
然而十五鞭叠加,痛不可当,痒不可耐,君洛宁的法衣已经被脱了,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在地上翻滚惨叫,不时以头撞墙、撞地,涕泪口涎不受控制的流下,五官扭曲,痛苦不堪。
只是他这时修为都还没废只是被禁,哪里撞得晕自己,就算晕倒,打魂鞭的特性也一样如附骨之疽,摆脱不得。
渐渐的嗓子哑了,人也不成人样,牢前还有人围观,有受害者家人的叫骂,也有他们的低泣,还有无关闲人的指点说笑。
丁羽醒时也觉得嗓子发哑,好像在梦里大喊大叫了一样。
她抱着被子坐了很久,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十天结束后,君洛宁躺在那里喘息着醒来,面如死灰的样子。
这之后的画面不是很清晰,有很多人来探望说话,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他说:“我招了。”神情木然,比在地牢中待了三百多年还了无生机。
丁羽想,他是受不了那痛楚,但并不是真的挨不住。
只是原本的同辈第一人,从来受人欢迎爱戴的君师兄,秀姿英华风仪如松竹的君洛宁,十天里像秦燕所说,像狗一样在地上翻滚嘶叫,众人围观。
就像他当年对自己说的那样,君洛宁已是笑话,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可是为什么陶羽的禁术会让她看到这个?丁羽第一次怀疑起陶羽的执念来了。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难道师父是冤枉的?可沐师叔说得很清楚,他招供的事与血魔口供基本对得上。就算血魔陷害他,他自己难道还能冤枉自己得这么准,与血魔的陷害正好合上?
丁羽百思不得其解,看看天色,她这一场折腾下来,居然离入睡还不到半个时辰,时间还早得很,只得又躺下,勉力入睡。
这次是真的做梦了。
她梦见只穿着中衣的君洛宁,双手反缚躺在地上,她便伏在他身上,亲着他的眼睛。眼睛睁开了,像她曾经的偶像一样,先是凛凛威仪,后化春情柔媚,她亲着,吻着,贴合在了一起……
这回醒来,她也真的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变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理解。
其实说性格什么的无所谓,因为我就是这样写的,肯定不会合所有人的胃口。提前说一下只是怕有小天使脑补方向不同,看到后面失落。
纠结的就是那一个,也是因为我自己不安了,怕真的写成那样,毕竟后面还有大概一半的内容。
这卷开头几章自我感觉仿佛快进,来不及了快上车这样——不过我写前面时应该有暗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足够。
总之就是很快要过上有事师父干,没事干师父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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