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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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晟昱所言, 秋月状态十分不好。虽然强打起精神来, 实际上过得却十分惨淡。白天里, 没人打扰的话，她都要迷上眼睛小憩一下。

    这倒不是像秋父说得那样，秋月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了。而是她那个碎片似的预言梦，又开始重新串连到一起了。

    秋月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感受着梦里的秋月的后悔和自责，以及对那个试验的痛恨与抗拒。

    在梦里，她虽然因为父亲日渐颓败的脸色和麻木的神情感到心疼, 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现实生活中, 秋月其实很想跟父亲聊聊，却同样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她生怕自己一旦开口了，就会求父亲不要出城去。然后，他们之间的裂痕也会不断加深。

    就这样，在梦境和现实的纠结中, 不知不觉，离秋父出城的日子越来越近。

    秋阳费尽心思准备给父亲打造了一条近乎完美的机械手臂, 秋父用着十分顺手。

    火老爷子也在小徒弟的帮助下, 给秋父弄出了一副贴身护甲。那护甲是贴身穿的, 看似轻薄简单，没什么大用。实际上，却保护了秋父的要害之处, 能帮他抵御致命攻击。

    秋父为此还特意亲自登门拜访, 又感谢了火老爷子一番。

    火老爷子却不满地说道。“你这人就是墨守成规, 总是喜欢对别人客气。实际上，咱们就跟一家人一样，你跟我这么外道做什么。你放心好了，等你走后，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动，会帮你照应家里的。”

    秋父自然是十分感动，还想再说些感激的话语，却又觉得十分多余。最后只得跟火老爷子，痛饮几杯酒。畅谈了几句心里话，自然又抱怨了秋月胡闹的事情。

    火老爷子听了，却忍不住叹道。“倒像是那丫头会做的事。事已至此，不管怎么说，你也要不辜负女儿的那片心意才行。不然的话，秋月那丫头当真会哭死的。”

    秋父点头道。“我这次出城，也是为了把她的未来找回来。其他倒是无所谓了。”

    火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也十分感叹。只是看秋父那副蠢样，她心里又十分不喜欢。

    明知道女儿一心为他，他还要拿着端着，冷待女儿，这又算什么呢

    火夫人不理解秋父这种大男人心理，却忍不住狠瞪他几眼。

    如果不是火老爷子看出情况不对，立马温声求夫人帮着再预备两个小菜。火夫人的脾气恐怕就要发作了。

    火夫人在人前一向很给火老爷子面子，自然去厨房做小菜了。只是一边做小菜，她一边暗骂，秋父简直就跟秋阳一样憨，甚至比秋阳还要没脑子。

    这种人到了荒原上，恐怕活不下去吧

    想到秋阳那副憨样，再想到秋月那丫头一片孝心，火夫人终归心有不忍。

    在秋父离开之前，她便拿出了一袋子弹球一样的东西，递给了秋父，叫他收下。

    秋父捧着那个袋子，心中十分迷惑，这种小孩玩的弹珠给他这个老头做什么

    火夫人却没好气地说道。“你是高阶金系异能者，不会使用异能看看吗关键时刻，你丢一颗球出去，保你一条性命。只是你可记住了，这玩意范围有点广，跑不快有可能被误伤。”

    秋父拿出一颗小球，当场发动异能一试，便感受到里面有股巨大的能量。

    “这是异能弹吗”他还以为这些年已经没有武器师愿意做这种东西了。

    通常人们更愿意往子弹上镀上一层异能，发挥出双倍功效来。

    而这种异能弹是把巨大的火系能量注入到小球里。

    这样做出的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却并不是中低阶异能者能够驾驭得了的。只能高阶异能者来使用。

    可都到了八九级，随便放一个大招，威力也不输异能弹。

    这样一来，异能弹在寻常人眼中看来就有些鸡肋了。可实际上，它却能在高阶异能者遇见危险时保命用的。

    秋父再一看，里面一共六颗，连忙说道。“这东西未免太珍贵了。我不能收下。”

    火夫人那脾气当场就不能忍了，开口便骂道。“是给你的吗是给我们贴心小徒儿秋阳的，是给那个愿意用自己未来，换你一条残命的小傻丫头秋月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拒绝了”

    火老爷子一看不好，连忙拉住夫人，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说道。“这本就是小玩意，我没事的时候，随便弄弄的。秋老弟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火夫人都已经开始骂人了，秋父自然也不敢胡乱推辞。

    虽然尴尬，他却还是强行转移话题，玩笑似的说道。“合着您不只会焊工，也不止会造防具，还会做武器。”

    火老爷子也尴尬地解释道。“纯粹是夫人喜欢出城旅游，我又有工作在身，不能总是陪在她身边，却又担心她的安慰，就弄出些小玩意给她防身用了。”

    怪不得火夫人总能独自出城狩猎火魔兽，每次却能平安归来。合着她身上带了高阶武器大师的小型军火库。

    秋父心中忍不住惊叹，秋阳那小子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居然拜了个这样了不起的老师。

    有了这么一回，秋父回家时，又遇见了新结识的朋友宇文锐。

    宇文锐非要叫秋父跟她回家，说是宇文奶奶有话对他说。

    秋父之前被宇文奶奶，握着手感谢过，原本是有些怕这位老太太的。

    好在这次老太太并没有太多感激的话，只是拿了一条看不出颜色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又说道“听说您要出城了，这围巾围上吧，也能遮挡一下风沙。”

    秋父摸着那条灰扑扑，虽然他看上去颜色十分难看，还是上个世纪的款式。可实际上，这玩意是顶级天蚕丝防具，围着它不止能遮挡风沙，阻挡一些异能攻击，最主要得是，这玩意如果可以防毒气。

    秋父一时说不出话来。

    宇文奶奶同样说了，她是给孩子们的，自然也不容秋父拒绝。

    这还不算完，出城之前，秋父再次去拜访巫老师。原本只是想送上一些种子。

    可他又被硬塞了一盒子药丸药膏，快速止血的，生肌接骨的，解毒丸，驱虫丸，都是野外常用的，应有尽有。那药盒子上，还带着一个特殊的雕刻图案。似乎是一只手捧着一棵幼苗。

    秋父回去后，便忍不住感叹，他这么一个糟糕没用的老爹，却因为儿女，得到寻常人苛求数十年都未必能得到的珍贵礼物。

    他何德何能，可以拥有那样的儿女，得到这样的实惠

    秋父感慨的同时，却不免又有多了几分骄傲。他们家孩子果然都是最好的。他这个当爹的也得加倍努力才行。

    等到临行前，程校长又特意找到秋父。

    “十几年老朋友，总归要为你饯行，今晚上一起吃饭吧。”

    秋父欣然赴约，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程校长忍不住笑道。“原本以为你受伤后，就不会再出城了。”

    秋父也笑道。“那时候，我是真心想投在您这边，一心等着安心养老了。”

    程校长说道。“这些年，你教了那么多学生，也算桃李满天下了，为深渊城培养了不少人才。”

    秋父却说道。“只可惜我没有您那种教育理念，思想高度也不够，没办法把种子埋在学生的心底。我就是个普通又平凡的糟糕老头。”

    程校长笑道。“其实，你已经做到了。你们家人好像都有种奇特的本领。在这乱世之下，你们心里却仍是有一团火，可以照亮别人，温暖别人。我家那个凶巴巴的魔兽崽子，到了你们家，还不是温顺得如小绵羊一般”

    秋父听了这话，便知道他想说什么，磨擦了一下脸，又说道。“我跟晟昱说了，我并不反对，一切看孩子的意思。”

    程校长听了这话，笑得格外温柔，又略带回忆地说道。

    “那孩子，我初见他的时候，就跟一头小野兽似的，被关在黑金笼子里，还带着一副厚重的镣铐。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他半步。

    我从没有见过哪个孩子会有那种眼神，空洞而虚无，似乎世间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近乎冷酷地凝视着这个世界，好像等待着一个时机。

    当时，我便觉得，如果我不把他带走，那孩子不仅会毁掉自己的人生，还会毁掉其他人，甚至会毁掉这座城。虽然带在我身边，或许也改变不了他什么，我却希望，必要时他能对这个世界稍微温柔点。

    之后，我带了他九年，他慢慢学会了伪装成人样，对谁都笑眯眯。可实际上，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发自内心的感情。

    直到遇见秋月和你们那一家子，我眼看着那小崽子好像变得越来越温柔了，也越来越有人味了。”

    秋父低头喝着酒，静静地听着校长的讲述。其实，晟昱的过去他早就猜了个大概来。

    程校长又说道。“前几天，那小崽子突然一脸困惑地跑来找我，他问我，他发现柏家几个小混蛋，打秋月的坏主意，把她引到一个地方，想要下黑手。

    他当时气爆了，二话不说，直接毁了那几个小混蛋的异能核，让他们变成了废物。而且，从那以后，他总觉得柏家人还会对秋月下手，时时都想弄死他们。”

    晟昱的原话是“那些人因为对自己的异能很有自信，觉得自己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伤了人，顶多会被送到城外，流放十年。所以，他们敢对秋月下那种黑手。那么，我九级以上光系异能，按照他们这种说法，直接把他们处刑，打成残废，有什么错吗可秋月如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觉得我做得很过分甚至会害怕我”

    听了这事，秋父再也坐不住了，他那只机械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就连酒杯都握不住了。

    他颤声说道。“他们怎么敢，柏家怎么敢这样对我的女儿”

    如果说之前他还看不上晟昱的种种做法，此时却完全改变了心意。

    他早知道秋月生得那副好容貌，并不是一件好事。却没想到，就连小高中生都敢这么欺负她。

    他这个当爹的还没离开深渊城，还是八级金系异能者，那帮人尚且敢做这种事。如果他出城了，如果哪一天他走了，秋月又会怎么样

    这时，又听程校长说道。“我就跟那孩子这么说，保护心爱的人没有错。我叫他适当展现出自己好的那一面，就算不会，也要学起来。尽量温柔大方点，最重要的是学会表达，那姑娘一定会喜欢他的。”

    秋父早已气昏了头，自然也就忘了，程校长是帮他家崽子谋划他闺女了。

    那一夜，秋父和程校长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敞开心扉说了各自不少烦心事。

    程校长难得喝醉了，到了后面，嘴上就没把门了，甚至拍着秋父的手臂说道。

    “程家那边快崩不住了，估计就要对我下手了。可我也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给的。

    他们始终觉得晟昱是家主最好的人选，一定能带着程家走向辉煌，晟昱说不定能干掉其他各大家族，成为深渊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王。

    我却觉得，这帮姓程的都不长脑子。晟昱真的当了王，第一个搞死的就是他们。也不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小崽子的。

    不过好在有了秋月，就跟那小崽子带了狗项圈似的，还是他自己硬要带上去的。”说到这里，程校长不正经地闷笑起来。

    秋父却不乐意了。“你女儿才是狗项圈，我女儿最好不过了。”他也喝多了。

    “不是狗项圈，紧箍咒总可以吧”

    由于喝得太多，秋父晕乎乎地就回宿舍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才发现程校长送了他一瓶在性命攸关之际，可以激发潜能的药剂。

    程校长的原话好像是，“这种药剂目前正在研发中，成功率非常低，老秋你这次出城，找机会帮忙试试吧。”

    秋父哪里还不知道，这种药剂是关键时刻救命用的。

    想到程家药剂那价格，他当真想退回去。

    可经历了昨天那番推心置腹的交谈，秋父便觉得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孤行者了。

    他知道异能弹也好，天蚕围巾也好，珍贵的草药也好，这瓶药剂也好，都是亲朋好友的心意。

    他收下了这些礼物，能从那片草原上好好的活下来，就是对亲友们最好的报偿了。

    除此之外，秋星的小相框终于做好了，送给了父亲做临行礼物。

    秋父看着上面一家九口的小小金属雕像，居然都是活灵活现的。他十分珍惜，把它放在护甲靠胸口最近的位置。

    除此之外，家里那些可爱的孩子也都纷纷送上了礼物。

    尽管他们都还小，送的礼物不免有些可笑。秋父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都收好了。

    却唯独秋月并没有主动出现在秋父面前，就连准备了一大堆有营养又利于储存的饼子，也是打发秋星送过去的。

    秋父小心翼翼地收好，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在秋父离开前的那天晚上，他表现得就像是每次带学生出城实习似的。

    小孩们也像往常一样，围着父亲，求他带回小草石头之类的纪念品。

    秋父一一应下了。

    当天晚上，晟昱终于忍不住敲响了秋月房门，进去劝她。

    “老师早就没有那么生气了，你怎么也该跟他说几句吧不然，他心里也会放不下你。”

    秋月只是背对着他，并没有回答。

    最近，她一直做那个预言梦。

    在梦里，父亲出城后，再也没能回来。三个月后，他们等到的是父亲的死期，连尸骨都没有找回来。

    秋月其实很害怕，一旦她跟父亲开口了，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会哭，会闹，会发脾气，苦苦哀求父亲不要出城去。他们一家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他能好好的就行。

    那样的话，父亲一定会更生气的。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这样，秋父在家的最后一个晚上，秋月和秋父都一夜未眠。

    只是两人都呆在各自的房间里，等待着那个人跟自己告别，却又都没有去。

    到了第二天，秋月早早起来，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却没有跟大家一起吃。而是肚子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竖着耳朵听着父亲的声音。

    她甚至透过窗子，看着父亲推开门出去了。弟弟妹妹正在送他。

    这时，晟昱突然闯进她的房间里，用力把秋月拉了起来。

    秋月原本还想挣扎的，晟昱却说道。“你比我想得还要怂，你其实就是怕挨骂吧城外那么危险，到处都是丧尸魔兽，你也想跟你父亲说一句平安的祝福吧”

    秋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挣开了她的手，飞快地冲出房间。

    她一口气跑到转角，正好秋父已经跟学生回合了。

    由于这是正式出城狩猎的日子，街上到处都是送别亲人的行人。

    秋月拼命冲过人群的障碍，然后大喊了一声。“爸”

    即将要爬上战车的秋父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女儿。

    秋月飞快地冲过去，握住了秋父那只充满温度的大手，含着眼泪说道。

    “爸，您一定要回来，求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我以后会听您的话。您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照顾家里。然后，做好多好吃的，等着您回来。”

    其实，父女间哪有隔夜仇呀，秋父从来都只是心疼女儿罢了，又气她不为自己考虑。

    此时，女儿这么一哭，秋父眼圈也红了。他拍着女儿的后背，温声说道。

    “放心，爸一定会好好的。等我再回来，咱们家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