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嫁衣

    曾经(一)

    那日爹爹上天退婚天帝不允,她得知那也是他的意思,喜得两日没合眼。

    这么说,他心中也是有她一点点位置的,至少他把未来新娘的位置留给了自己。

    听闻凡间的新娘待字闺中时便会开始准备出嫁的嫁衣,一针一线都充满对未来的希翼,对夫君的情思。

    所以那日之后,她瞒着所有人,偷偷做起未来的嫁衣。

    学得了法术,打得过凶兽,下得了厨房的素锦唯独没学过如何捏起针线。

    起初扎得满指头都是针眼,十指钻心的疼,她还是日日跑去璇玑宫替他研墨送水。那几日杯盏不知打碎了多少,她心虚的看着他皱起的眉头,见他视线注视在自己身上,她偷偷把手藏进了袖里。

    然后整整三个月,她便不出门,躲在洛湘府内,苦练针线,练到不会扎自己指头为止。

    整整两千年,她修修改改,绣完了自己的,也准备好他的。

    满心满眼想象着大婚那日,他穿着这件婚服,从爹爹手中接过自己手时的场景。

    可最后,她也只送出去他的那件。

    而她自己那件,在他要与锦觅成婚那日,她亲手焚烧在天河边。

    曾经(二)

    谁也没想到夜神大婚之时,作为新娘的锦觅竟然同火神旭凤逃婚了。

    当初答应嫁说喜欢润玉的是她,如今逃婚的也是她。

    润玉穿着素锦亲手绣的婚服,修长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央,低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

    水神洛霖尴尬愧疚的上前,正想出声,不想此时撞上他抬起的头,唇角微购,一派温和的问,“仙上,素儿怎还不来?”

    说完他昂首看向殿内姿态万千的仙人,高声说道:“与我润玉有婚约的是水神长女,总所周知,水神同风神并未生子,洛湘府素锦便是二位上神的养女,今岁五千,合该是她与我成婚。”

    此话一出,原本还是满脸愧疚的水神顿时变了脸色,觅儿逃婚确实不对,可他此话一出,便是公然说觅儿是私生女,又要换新娘,把素儿又置于何地?

    还不等他张口怒斥,高位上同样脸色黑沉的太微便接了话,“确如润玉所说,来人,快去看看新娘素锦到哪了?”

    就算太微再不喜润玉,他也是他的儿子,如今锦觅逃婚,打的不止是润玉的脸,还有他太微的。

    “太微,你……”洛霖怒目,主位上太微也愤然起身,与洛霖对峙着。大殿中众人皆屏息不敢出声,静静等待着这出戏的结果。

    今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九霄云殿里的婚礼,所以各处几乎没有人在走动。

    从天河边归来的素锦慢慢的朝前走着,眼眶通红,双目无神,仿若是行尸走肉。

    她是突然被一股巨力拉扯清醒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焦距,才看清眼前来人不正是该在大殿参加锦觅婚礼的娘亲。

    扯了扯嘴角,她含泪带笑,“娘亲,可是结束了?素儿这就跟你回去。”

    笑得比哭还难看,可她还是坚持笑着。再把那件嫁衣烧毁时,她就告诉自己要放下,不要在纠缠了。

    看着素锦的模样,临秀怎能不心疼。

    她思慕润玉这件事只怕整个天宫都知道,偏偏润玉要娶的是锦觅,若是那两人真的两情相悦,临秀也没什么话说,比较情爱从来都不讲究先来后到。只是这锦觅逃了婚,润玉怎能随随便便就将素儿当成个替代品呢。

    临秀又怒又心疼,抹去素锦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的眼睛,“素儿,锦觅逃婚了,那润玉竟要你替嫁,你此时快些离去,娘亲今天就是同你爹爹一起反了天庭,也必不叫你委屈了。”

    泪眼模糊的素锦愣了愣神,单手抓着临秀捧在自己脸上的手,不假思索的问,“锦觅逃了,那他……”该多难堪。

    哪怕伤心欲绝,她第一时间还是想着他,叫临秀到嘴的话又半咽在喉咙。看了她半响,她才接着问:“素儿,娘亲知道你喜欢他,可你知道他并不爱你吗?”

    “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成亲,从此两人没有琴瑟和鸣,只有相敬如宾,可能比娘亲同你爹爹那样还要糟糕,你可有想过?”

    素锦承认,那一瞬间,她熄下的火又有了一丝火星,燃着希翼她问临秀,“娘亲,你当初嫁与爹爹,是何心情?”

    临秀陷入了回忆,“那时啊,就想着能在他身边就好。”

    “娘亲,我嫁。”

    披上临时准备的嫁衣,用脂粉遮去脸上的泪痕,喂有那通红的眼眶能看出新娘曾经哭过。

    可就算是这样,她踏进九霄云殿时,脸上也扬起最温婉的笑容,满心满眼看着殿中穿着她亲手绣的婚服的男子。

    果然如她当时所想,只有他能穿出那股月朗风轻、温润如玉的味道。

    挣扎(一)

    重来一次,润玉只有两个目标,再次登上那个位置,以及得到锦觅。

    他以为这一切他都可以占得先机,可这一次,他的身边多出一个他不能控制的变数。

    一个无礼难缠还厚脸皮的女人。

    他与水神长女的婚约,在未来可是能起大用的,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同意退去。可没过几日,她又欢欢喜喜的来了,仿佛几日前并未被他赶出去过。

    本想再次发作把她赶远点,又怕这妮子回去同水神告状,又闹出事来,他思量了半日,也就随她了。

    一日内,第三次听到杯盏打碎的声音,他无奈抬头。

    看她慌慌忙忙的收拾东西,又小心翼翼的说着对不起,本不打算说什么,却看见她要藏起来的手伤痕累累,瞧着像被什么东西扎的。

    询问的话刚要出口,他又犹豫了。

    他是个累累浮萍,心思又瞄着那最高的位置,朝不保夕还会被牵累,偏偏这女子还赶不走。

    还是莫要多嘴,叫她误会了。

    自那日后,她真的三月未曾登门,叫日日习惯见她的润玉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想着她是知难而退了,他惯坐在平日里看书的位置,手中的书久久未翻,然后老远又看见她拿着东西,朝他款款而来。

    挣扎(二)

    谋划天帝之位,他一直秘密的做着。

    得到锦觅,他也成功先遇见她,然后隔绝了她与旭凤相处的机会。

    知她因陨丹不懂情爱,可他迟迟不敢取出她体内的陨丹。

    他怕。

    怕若是锦觅没了陨丹,她还是不爱他,他会如何。

    那日他告诉素锦自己要娶锦觅,他看着她眼里的星光霎时间暗淡了。

    她转身跑了出去,他怕她会干什么蠢事,不得不跟着上去。

    在洛湘府的花园,他看见她傻傻的站在那,看里面锦觅与水神风神其乐融融的画面,何其扎眼。

    他突然不敢上前了,只远远的看着她站在那许久,然后看她被发现她的风神叫了进去,假笑着应和着,看锦觅耍宝,眼底里浮现着他熟悉的神色。

    那是他时常有的眼神,原来这厚脸皮的姑娘跟他是那么的像。

    挣扎(三)

    要成婚的前三日,他的璇玑宫来来往往了许多人。

    可笑的是他的好弟弟再次来到了这里,再次同他说要放弃所有,只要锦觅。

    命运这个东西何其可笑,他千防万防,旭凤还是喜欢上了锦觅,可这一次,锦觅并未同他在凡间经历一世情爱,也并未背叛他同旭凤在婚前行夫妻之礼。

    这一次,他会赢的。

    最后一日,她还是登门了。

    自父帝宣布他与锦觅大婚的日子,她在他璇玑宫大闹了一回,整整三年,她未曾来过一次。

    这次来,她手里捧着一男一女两套婚服,说是为他准备的。

    婚服银白,上面的祥云栩栩如生,以他的眼力,自然知道这衣服定然是精心准备的上上之选。

    他心中烦闷,久久未接,她便将婚服放在旁边,然后仰着头,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润玉,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要同锦觅成婚?”

    她的声音不似以往的软糯,配上她的眼神,叫他转头不去看她。

    “自然,这便是吾之所求。”

    说完,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含着泪笑着,朝他躬身行礼,“夜神殿下恕罪,这婚服小仙好像多拿了一套女子的,这就把它带回去。”

    不等他回答,她抱起女子的那套匆匆离去,他举头看了看天宫其上万年不变的蔚蓝,烦躁的让人闭了宫门,不在见客。

    挣扎(四)

    他还是输了。

    又一次输给旭凤。

    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间,听着周围窸窸窣窣如倭鼠的议论声,心思却越来越平静。

    低着头,他看见自己衣袍上细细绣着的图案,不假思索便抢先朝走过来的水神说出那些话。

    他知道这个时候父帝一定会帮他。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她拉进来,那时,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只有她。

    直到水神重新牵着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手心里,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见她通红着眼眶,笑得却如春花般灿烂,他突然有些愤怒。

    她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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