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6:瞎猫碰上死耗子(上)【求月票】

小说:退下,让朕来 作者:油爆香菇
    姜胜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书生腰间。

    他腰间别着一把样式纹路朴拙的刀扇。

    书生低头看了一眼,笑着将扇子拿起遮住半张面“方不应矩,圆不中规。此扇名为九华。非是扇风纳凉之物,多用掩面遮阳。值又不值钱,那些个豺狼或许没瞧上。”

    刀扇又名九华扇,扇面多以竹篾编制而成,用途比较鸡肋,此物在民间不常见,一些特立独行的文心文士倒是很喜欢。简单来说,这玩意儿用着就比较装逼,有格调。

    打劫的土匪自然瞧不上眼。

    沈棠闻言收回了视线,不感兴趣。

    她不感兴趣,姜胜却一反常态,视线直直盯着中年书生打量良久,看得对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书生只得抬手摸了摸脸,开门见山问姜胜“先生这般看着吾作甚”

    姜胜丝毫没有被抓了个正着的窘迫感,反而笑着攀谈起来“姜某少时随能人异士学了点儿相面之术,这么多年钻研下来,虽不算精通,但也习得几分皮毛”

    “是吾的面相有问题”

    伴随着篝火时不时传来的爆鸣之音,姜胜沉重又认真地道“确实是有几分怪异之处老夫这些年也算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看到先生这般怪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书生征询沈棠三人,三人都不介意,他才将湿漉漉的外衫脱下烤干,只着里衣蹲坐在篝火旁烤火。听到姜胜说自己面相怪异,他怀疑中带着几分希冀“先生快讲。”

    用木柴拨弄篝火使其旺盛的宁燕停滞一瞬,暗中用余光去看姜胜,不知道对方突然搞这一出作甚。要知道他们三人隐瞒身份,在没有彻底安全之前,不宜彻底暴露身份。

    这名中年书生来历不明

    理当保持距离才对。

    不过,姜胜的文士之道是望气一眼分辨一人运势,现在又大圆满了莫非姜胜从此人面相看出什么宁燕放下木柴又烤了几个饼,耳朵却暗暗支长,偷听对话。

    姜胜定睛细看中年书生几眼。

    问道“先生这几年可是运势低迷”

    中年书生忙点头“是啊是啊,一直走霉运,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

    姜胜问“先生这几年是不是走到哪里都能碰上兵戈即便避开了,好不容易安生两年,也会碰上旱灾洪涝这般天灾”

    中年书生刀扇扇柄一拍大腿。

    狂喜道“是啊是啊,全部都中。”

    姜胜又看着他的脸,装腔作势一般掐着手指算了算,再问“先生少时成家,与夫人伉俪情深,二人曾孕育子女三人。只是因故分开,如今多年未见子女,是不是”

    中年书生恨不得去抓姜胜的手。

    神,太神了

    姜胜又问“从面相来看,先生这几年仕途也不顺,同僚倾轧,东家不肯重用”

    中年书生忙问“可有转运之法”

    姜胜缓缓地摇了摇头。

    中年书生面上是无法掩饰的失望“方才先生说崔某面相怪异,这又从何说起”

    姜胜叹息一声“这就是姜某觉得怪异的地方,以先生的面相,早该飞黄腾达才对,现在却还是飞龙搁浅之相怎会落魄至此故而,姜某才有此疑问”

    沈棠听到这些话才生出几分兴趣。

    “飞龙搁浅”

    中年书生起身,冲姜胜深深作揖,诚恳求教“还请先生赐教,救崔某一救。”

    姜胜道“唉,解铃还须系铃人。”

    中年书生忙问“系铃人是谁”

    姜胜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但看姜胜表情,显然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不肯泄露天机,中年书生似是焦急,却无法强求姜胜。柴火烧得快,姜胜欲起身再去捡一点,中年书生抬手将他按下,自告奋勇。

    难民多,柴火都要往远了捡。

    中年书生一走,沈棠才开了口。

    “先登为何要逗弄此人”

    姜胜的文士之道只能看人运势,可瞧不出那么多细节。虽说斩杀郑乔头颅,获得了文士之道圆满的关键契机,奈何当下局势紧张,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安静闭关突破。

    “此人,胜见过。”

    虽未看清此人的脸,但记得他的扇。记得赵奉还未回到吴贤身边时,也曾闲谈说过几个兄弟朋友,其中吐槽最多的便是一个喜欢一年四季拿着刀扇到处跑的文心文士。

    赵奉还吹此人才能不在秦礼之下,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公吴贤不太喜欢此人。

    沈棠撕烤饼的动作一顿“认识”

    姜胜道“吴昭德帐下的。”

    旁人口中提过一两句的人物,姜胜本不在意,但此人曾在战场襄助赵葳赵葳在沈棠帐下身份特殊,念在赵奉面子上也要照拂一二中年书生的动作就瞒不了他。

    沈棠看了一眼中年文士离去的方向,又收回视线“吴贤兵马应该不在附近,他怎么会在此处还如此凑巧碰见咱们”

    这里头莫非有什么猫腻

    沈棠道“要不要做了他”

    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晚上没星星。

    姜胜摇摇头“他仕途确实不顺,跟吴昭德离心离德,未必是吴昭德派来的。”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很低。

    姜胜更倾向于二人已经彻底闹掰。

    沈棠“他可有认出咱们身份”

    姜胜道“多半是。”

    如果只是凑巧碰见,没必要打草惊蛇。

    没几句话功夫,中年书生抱着一小捆柴火回来,不知何故,深锁眉头。姜胜问他何故叹息,中年书生叹道“方才去捡木柴,见几人锅中烹煮一锅肉糜,故而伤感。”

    这个时候的肉,那可不是什么正经肉。

    姜胜问中年书生“先生欲往何处”

    中年书生道“南下避祸。”

    姜胜道“可惜,吾等不同路。”

    中年书生却没问三人要去哪儿,都说了不同路,自然没追问的必要。转眼已是夜半三更时分,附近难民蜷缩在地上睡觉,鼾声此起彼伏。沈棠三人也要闭眸养神。

    结果到下半夜,三人同时睁眼。

    中年书生已经不见人影。

    沈棠皱眉“何时离开的”

    竟然连她都没有察觉。

    下一瞬,沈棠道“有人要来了。”

    有马蹄声逐渐靠近。

    野外条件艰苦,难民睡得不深,不多时就有人被惊醒,急忙推搡身边的同行者。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马蹄声之于他们,就好比箭矢破空之于鸟雀

    一有动静就立马逃离原地。

    但这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应该是凑巧路过,众人虚惊一场。

    夜风寒凉,群星稀疏。

    几十匹战马疾驰而过,快得仿佛能拖成一条线,但若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些战马途径之处有点点血珠。滴答滴答,冒着热气。马背上的人,各个负伤,伤势最重还要属中间的男人。他单手操控缰绳,另一只手时不时将淌出伤口的肠子塞回肚子里。

    尽管皱着眉头,却不曾喊叫一声。

    终于,不知奋力奔驰多久。

    马背上的男人发出闷哼,摔下马背。

    “将军”

    其余人纷纷停下,距离最近的兵士跳下马背,吃力将男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男人的肠子没有继续往外淌出,伤口隐约有缩小趋势,但以这个出血量,迟早要拖死人。

    “不要声张”

    受伤男人勉强睁开沉重灌铅的眼皮。

    气若游丝道“扶我去一边。”

    几十人在溪边隐蔽处停下。

    他们将男人放平,尚有余力的人抓着男人手腕,输入武气,还未一会儿就被男人出声制止“不用徒劳了老子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关怕是要迈不过去。”

    众人身上全是干涸或者半干涸的鲜血,身上还能找到不知是谁的肉块,眼不瞎的都知道此前经历何等苦战。对于男人而言,伤势反而不是大问题,高阶武胆武者的恢复能力堪称变态,麻烦的是紧追不舍的追兵。一旦被他们追上,下场必然是去见阎王爷。

    说着,男人捶地骂了一声。

    “章永庆这老崽子,老子看轻他了”

    左右问“将军,如今该如何是好”

    男人咽下喉咙涌起的鲜血,强撑着叮嘱几人“国玺这玩意儿拿着害人,等老子咽气了,你们可以将老子尸体丢远一些,然后朝着反方向逃跑总能甩掉追兵”

    “可是国玺”

    几个兵将还是有些迟疑。

    那玩意儿可是国玺啊。

    搁在什么地方不被人抢破头

    男人怒道“国玺个屁,妈的,这就是个催命的东西,郑乔这个狗东西讨伐他没死多少人,他死了反而将老子手底下的兵打光了老子就没见过这么阴险的”

    当己方势力出现国玺,傻子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郑乔布下的阳谋逼迫他们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待一切尘埃落定,屠龙局联军还剩几个活人可真不好说。

    郑乔是死了

    但他也成功拉了几十万人陪葬

    思及此,男人又想破口大骂。

    只是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喉咙上涌的鲜血呛得咳嗽连连,左右心腹一个劝他火气不要太大,一个帮他将弹出来的肠子塞回去。男人好一会儿才压下喉咙火烧一般的灼痛。

    就在这个时候

    浑身无力,脑子昏昏沉沉的男人猝然睁开一双虎眸,大喝一声“谁滚出来”

    精疲力尽的兵将纷纷持刀戒备。

    “莫要惊慌,崔某并无恶意。”

    刀扇拂开垂下来的藤蔓,走出一人。

    一个看似孱弱的中年书生。

    受伤男人化出武器,强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眯眼看着中年书生道“你是谁”

    “在下姓崔,原效力于吴公帐下。”

    男人冷笑“吴昭德部下。”

    中年书生摇头“如今已经不是了。”

    男人暴脾气“老子管你是不是,如果是路过就滚,如果不是路过就把命留下”

    中年书生“钱将军怕是有心无力。”

    男人闷哼一声,又力竭一屁股坐回地上,尚能行动的兵将持刀对着中年书生。

    双方对峙了一会儿。

    中年书生道“崔某能解将军之危。”

    男人只是冷笑,显然不信对方的嘴。

    嘴上却问“你能怎么解”

    中年书生道“钱将军此番受难,皆源于国玺。将军可将国玺交由崔某保管。”

    男人叱骂“放你的狗屁”

    中年书生也不恼“钱将军,国玺放在你手中,迟早会引来杀身之祸。若在崔某手中,可保无人探查其踪迹。信不信,在你”

    “老子信你的鬼话才叫有鬼”

    “将军既不信,那黄雀”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男人已然冷笑“鬼鬼祟祟的狗东西可真多,藏什么藏”

    “姓钱的,你骂谁死狗呢”沈棠没好气现身,看着浑身浴血,不知挨了多少伤口的钱邕,不客气地嘲笑,“呦呦,钱叔和,你也有今日。这算是,累累若丧家之犬”

    男人,也就是钱邕的脸色臭得不能看。

    他万万没想到暗中之人会是沈棠。

    问道“姓沈的,你怎么会在此处”

    钱邕跟沈棠的关系委实算不上好。

    二人之间还隔着一桩仇呢。

    看对方的装扮,身边只跟随两人,当即还以为沈棠跟自己一样。只是还幸灾乐祸就被沈棠打断“我可没你这么倒霉,被人追杀到绝境。刚刚听说,你手中有国玺”

    钱邕眯了眯眼“怎么,你要”

    沈棠道“我要,你就给”

    钱邕呵呵冷笑。

    “沈郡守想给老子陪葬,哪好拒绝”

    沈棠“”

    钱邕现在敢给,沈棠也不敢接啊。

    一旦接下,她的位置就暴露了。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钱叔和,几日不见,你怎么如此狼狈了只剩这么点人”

    提及人手,钱邕忍着热泪滚下来的冲动,恨恨道“还不是因为章永庆那厮”

    国玺大派送的时候,他的兵马跟章贺离得很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遭到了偷袭。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全没了

    钱邕反问“你呢”

    沈棠道“因为一些事情分开行动。”

    钱邕闻言露出些许恶意笑容,沈棠无情掐灭他的颅内“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二愣子啊我帐下那么多文心文士,加起来都凑不出一颗实心眼儿,吃不了亏的。”

    钱邕“”

    他怕不是失血而亡,是被气死的

    沈棠看着他身边的残兵败将,叹道“交出国玺吧,好歹还能留下一条命呢。”

    下一瞬,一个血淋淋的物件迎面砸来。

    沈棠“”

    好家伙,来真的

    国玺脱离钱邕的一瞬,化作一条身形虚幻的小龙。一声龙吟,痛快钻入沈棠掌心。

    结果

    啪嗒

    小龙被一股炫目光芒反弹摔到地上。

    寂静,尴尬,无言。

    国玺被拒绝了,小龙委屈蜷缩。

    钱邕目光幽幽地看着沈棠,意味深长道“好你个沈幼梨,藏得可真他娘的深”

    沈棠不知为何如此,只能尴尬笑笑。

    此时,一双深邃眸光落在沈棠身上。

    视线主人是那中年书生。

    他道“倘若信得过,交由崔某吧。”

    追兵不知何时杀到,这块烫手山芋最终还是由中年书生接下,他也没吸收国玺,只是用刀扇轻敲小龙,那条小龙就盘旋到扇柄之上。沈棠看着扇柄,并无任何感应。

    沈棠诧异“这是”

    中年书生道“崔某的文士之道。”

    钱邕啧啧称奇“吴昭德亏大了。”

    中年书生“他亏的岂止是这些。”

    国玺有了安顿之处,钱邕一行人脱身难度大大降低。他一想到章贺此刻的嘴脸,顿感畅快,肚子不疼了头也不沉了。只要国玺不落到章贺手中,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行

    ヽーーノ

    中年书生的文士之道,应该挺好踩的。

    本章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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