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不求上进【求月票】

小说:退下,让朕来 作者:油爆香菇
    尽管公西仇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但真正听到撤兵命令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率兵回来的他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怒气冲冲闯到义父那边,还未凑近便听到丝竹管弦之声。推开门,夹杂着酒香胭脂香的滚热空气扑面而来。他大声道“义父”

    老将军放下酒樽。

    毫不意外地道“阿年来了啊,坐。”

    抬起眼,却见公西仇仍是一身甲胄装束。

    余光瞥见他腰间佩戴的兵器,微蹙眉。

    神色陡然不悦三分。

    “阿年,你这像什么样子”

    公西仇随手将兵器解下丢给门侧侍立的小兵,大步流星上前,嘴上焦急道“义父,联盟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集合众将之力,扫除他们犹如探囊取物,为何要撤兵”

    老将军还以为公西仇要说什么呢。

    这话并不意外,是公西仇会说出来的。

    但有心理准备和真正听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老将军不愉地哐当一声放下酒樽,沉着脸色“阿年,你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我等只需谨遵命令,其他的,不要多问。”

    坐在右下首的幕僚使者眼皮都不动。

    公西仇欲言又止“可是”

    话未说完,便被一员有些面熟的老将打断,公西仇冰冷眼神投了过去这老东西他很熟悉。他是跟随义父多年的老人,没什么本事但会拍马屁、会来事儿,再加上跟老将军也有些亲戚关系,惯会倚老卖老。

    他道“公西少将军这话说得好轻巧啊。出征之前,那番豪言壮语犹在耳畔,结果呢与叛军交锋却损失两千余精锐,出兵失利,灰溜溜地带兵回来了,损失惨重。这会儿又说什么联盟军是乌合之众的话这是为自己无能推卸责任,惧怕责问”

    在场其他人噤若寒蝉。

    他们这些天,每日宴饮,身子骨都懒怠了。不是不想打仗立功,但连公西仇都在联盟军讨不到便宜,他们心里便有些打鼓,暗道消息误人联盟军还是挺强横的。

    再加上上头下令撤兵

    他们便顺水推舟了。

    至于挤兑公西仇这事儿

    嘿,瞧不惯公西仇那番蛮子做派的人多了去了,只是碍于公西仇战无不胜的战绩,还有老将军处处维护,他们才不得不忍下来。现在有机会看“勇士”跳出来挖苦公西仇,啧啧啧,这么好的看戏机会可不能错过。

    一个个看似低头品酒,实则暗暗竖长耳朵“听”热闹,还有比较有“先见之明”的更是暗暗蓄力公西仇这蛮子要是突然发狂了,自己也好第一时间撤离,免得被波及嘛。

    令他们失望的是,公西仇并未发飙。

    他只是冷嘲地哼了一声。

    视线落在老将军身上,等一个回复。

    老将军出声呵斥上蹿下跳的心腹,又缓和脸色宽慰道“胜负乃是兵家常事,谁也不敢说自己百战百胜。小瞧天下豪杰,无异于井底之蛙,迟早要吃上大亏。阿年,撤兵并非为父的意思,碍于军令,不得不从。”

    看似慈爱的眼神写满了同一句话。

    阿年,不要任性。

    见公西仇没吭声,老将军又准备和稀泥“一路奔波,瞧你也累了,先下去歇一歇。”

    公西仇立在原地许久不动。

    老将军面色越黑。

    终于,这个青年不甘抱拳,转身便走,脚步一改往日轻盈,每步都像是在发泄内心的不忿。没了公西仇这个扫兴的人,停下的乐声重新奏响,斟酒的斟酒,说笑的说笑。

    幕僚使者道“少将军这个脾气”

    老将军道“青年人气性高。”

    “将军不派人跟少将军解释解释”幕僚使者说得极为平静,但公西仇在的话,便能从他的话中品味出几分讥诮来,他对老将军道,“免得伤了父子和气,不值得。”

    “无妨,阿年不是那种爱使小性子的人。”老将军无所谓地摆摆手,语气沉重道,“这孩子的忘性也很大。不过,使者这话也不是没道理。阿年都这年纪了,还沉不下来不过是失手一次而已天下豪杰众多,他又不能真的战无不胜唉。”

    仅三言两语,老将军便将公西仇发脾气归咎于出兵失利而不是对彘王命令不满。

    幕僚使者但笑不语。

    公西仇转身离开走远才恢复常色。

    属官久候多时,小跑着追上来。

    “少将军。”

    他神情带着几分忐忑。

    公西仇待下不算严苛无情,但高阶武胆武者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心情不好的时候,周遭天地之气也会受其影响变得肃杀冷冽。其他武胆武者靠近就会非常不舒服。

    下意识就害怕。

    公西仇挥手“打道回府。”

    属官问“不去兵营了”

    公西仇道“不去忒无趣了。”

    属官听到他抱怨无聊忍不住头皮发麻。

    因为,每次公西仇抱怨无聊的时候,他就会给自己找乐子,不是唱歌、喝酒、跳舞,就是一边唱歌一边喝酒一边跳舞,或者让人陪他打珠子属官光是想想就很绝望。

    “少将军”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公西仇挥手,大方放过他。

    回到暂居的宅院,公西仇便敏锐嗅到自己的领地多了一道有些陌生的气息这道气息并不危险,相反还十分弱小无害。

    看到气息的源头,他想起来了。

    先前义父软硬兼施塞给他的舞姬。

    女子这回装束比先前那一套布料多太多,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从上到下裹成桶状,几乎看不出女子特征,看到公西仇回来怔住,似乎没想到能那么快又见公西仇。

    摆放梅花枝的手一僵,立在原地。

    她手足无措。

    结结巴巴“这、这花是”

    公西仇大手一挥示意她不用多解释。

    问“我不在这几日,可有人为难你”

    女子摇头“并无,一切很好。”

    见公西仇没留下自己的意思,她福福身,抱着梅花枝准备离开。刚迈步就听公西仇问了她一个奇怪问题“你可会打珠子”

    女子惊愕“啊”

    打珠子

    字面上的意思。

    那是闺阁女子都嫌弃的皮猴儿游戏,公西仇却对此乐此不疲,女子自然是不会的,不过她可以帮忙将打远的珠子捡回来。女子穿得厚实不便行动,跑起来有些笨拙憨态。

    没多会儿,额头也冒出了细汗。

    公西仇见了道“唉,还真是不一样。”

    女子不解道“什么不一样”

    公西仇将珠子随手一掷,圆滚滚的莹润龙眼珍珠稳当落入女子插梅花枝的瓷瓶子,他笑道“我认识一位玛玛,哦,就你们习惯称呼的女郎,那体力,夜袭八百里不带喘”

    女子闻言,可疑地默了默。

    “夜袭八百里”

    公西仇解释“很正经的夜袭八百里。”

    女子越发不解,茫然地看着公西仇,不求甚解道“夜袭八百里,还有不正经的”

    公西仇“”

    女子仔细咂摸公西仇那话。

    愕然道“竟有如此巾帼”

    公西仇神色讪讪地跳过了关于正经和不正经的讨论,又花式丢珠子这次是“子母追魂式”,一颗珠子先掷,半空竭力欲坠之时,第二颗珠子撞击借力,两颗珠子纷纷落入瓷瓶子叮咚两声,甚是悦耳。

    他道“嗯,也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士。”

    谓女而有士行者,曰女士。

    上次跟沈棠私下见面,本来就很高的好感度又涨了一大截。他没见过这么合乎他心意的知己,似乎哪里都好。女子听闻公西仇的评价,好奇道“可是少将军的红颜”

    “红颜”

    公西仇表示不理解。

    不是他不理解“红颜”这个词,而是

    相较于“红颜”,他觉得知音二字更适合。

    再者

    哪家红颜也不是见面就生死相斗啊。

    他打沈棠狠,沈棠打他同样。

    公西仇摇了摇头“不算是。”

    女人诧异道“竟是少将军求而不得”

    公西仇“”

    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长叹道“只是,能得少将军倾慕,必是一位绝代佳人。”

    懒散坐姿瞬间坐直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跟女人是鸡同鸭讲,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公西仇提醒她。

    “玛玛能夜袭八百里不带喘。”

    你管这叫“以色出众”的绝代佳人

    女子脑筋也转过弯来,她讪讪地道“奴家想象不出,军阵之事,非女子事”

    公西仇听完,忍不住跟女人吐槽起来“先前参加什么宴,就听一个老婆子斥责儿媳说才藻非女子事,周围人皆赞之,你又说军阵非女子事合着什么都不用学吗”

    忍不住用“你怎么这么懒”的眼神看着女人,这不学,那不学越发衬得玛玛少有。若用珠子比喻,绝对是他收藏那么多珠子之中,最大最亮最润最圆最出众的一颗

    女人“”

    公西仇浓眉倒竖,厉声“那你学甚”

    女人被吓得抖了抖,摄于武胆武者的气势,白着脸,期期艾艾道“学、学如何执掌中馈,如何孝顺公婆,如何侍候丈夫”

    她出身不算差、容貌上佳。

    父亲也有心用她未来婚姻笼络人,壮大实力,还允许她念书识字,私下聘请精通舞乐的西席授课。女人也喜欢,学得也似模似样。本来是留作日后与丈夫闺房乐趣的。

    谁知,这成了她保命的救命稻草。因容貌身段而被盯上,又因舞姿出众被赏给公西仇。

    公西仇咕囔“不求上进。”

    女人“”

    她何时不求上进了

    公西仇见她眼神似有不服气,张口便与她辩论“你倒是不服气你那公婆是儿女死绝还是忤逆不孝,要指望别人家的姑娘过来孝顺你那丈夫是被取了四肢的人彘,指望你去侍候至于执掌中馈,朝飧两膳、吃穿用度,不是有府上管事”

    女人“”

    公西仇掰着手指跟她算。

    “一通算下来,是不是很不上进”

    公西仇迄今还是不能理解。

    如今一听,原来是这个不学,那个不学,可真够懒怠的,果然还是玛玛勤奋努力上进

    女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顺着公西仇的逻辑,她深感羞愧。

    公西仇见她开始反省,满意地拍拍她肩膀道“知道错就对了,人生天地,学海无涯。”

    迷途知返,犹未晚矣。

    肩膀差点儿被拍散的女人“”

    感化了一人,公西仇心情大好。

    女人面露苦涩“可是少将军,女子不容天地,无文心、绝武胆,便是再上进也”

    也不过是遭人鄙夷的玩意儿。

    甚至连女人也会用“xx非女子事”,理直气壮地说教诸如红颜薄命,“薄命”是因为这女人生得祸国殃民,或才学出众招来灾祸,或命贱出身地没依仗,从不说世道如何、不说加害者如何。千错万错都是一人之错。

    公西仇道“玛玛就不一样。”

    知音,从来与性别无关。

    女人不解其意。

    只道公西仇对那位“玛玛”喜欢极了,自然不会说一句坏话。

    与此同时

    沈棠打了好几个喷嚏。

    “究竟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揉揉鼻子,还有些痒意。

    林风在一边用功“许是夸赞呢。”

    沈棠一听也是,自己辣么好,怎么有人舍得骂她“夸赞嘻嘻,也不是没可能。若真有这人,除了公西仇不做第二人想。”

    如此想,心情就好转了。

    林风神色微动“那不是敌人吗”

    沈棠大大咧咧坐下“利益冲突的才是敌人,现在不是还没打起来么再说了,公西仇这人脾气挺有意思,交朋友我不亏。他经验多,血还厚,缺经验的时候刷他最好了。”

    林风勉强听懂前两句,最后一句

    “血厚经验多”

    沈棠解释道“那些坊市话本不是总说遇强则强吗跟强大的人打一架,积累了经验,这就是经验多,至于血厚意思就是公西仇这人很强大,怎么打都打不死,就跟无晦放血杀的那猪,血放了一盆子还不死,这就是血厚”

    她说得通俗易懂,林风就明白了。

    只是

    沈棠见小丫头面露些许为难,细眉微蹙,仿佛遇见一桩非常困扰她的事情。

    她关心道“怎么了”

    林风老成地叹了口气。

    “奴家再想,如何忠义两全。”

    沈棠“”

    她的脑门,蹦出了好几个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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