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别汀没让木扬下来, 而是让他坐在车里等。
木扬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想跟他一起去,解别汀回头,给他理了下头发“没事, 我很快回来。”
木扬不安地等待着, 因为知道那个绑架他的刀疤男可能和汤爵有关系, 木扬对解别汀这个所谓的父亲已是极度反感, 总害怕他会伤害解别汀。
再加上那个车祸的梦里,肇事司机的面容也是刀疤男的样子
木扬怔怔地望着车窗外, 明媚的阳光早已驱散了乌云, 而那也不是他第一次梦到解别汀被一场大火焚烧。
约莫一个月前, 他还在那座小城里时,也梦到了类似的画面, 解别汀浑身都在燃烧,面色清冷地望着他说“你等一等我。”
但那次的梦较为虚幻, 当时虽然心悸,却没多纠结。
可这次给木扬的感觉太真实了梦里解别汀的每一个神色,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像真实发生过,或即将发生的预言一般。
解别汀走在冰冷苍白的长廊上, 两侧的病房就像一个个囚牢,禁锢着一个个灵魂破碎的人。
汤爵自出狱便被带入这里治疗, 要说背后没有解之语的推波助澜估摸着也没人信。
或许是解之语害怕这个男人再次掌控自己的生活, 所以要先一步掌控他。又或许自己已经毁在了他手里, 解之语怕他会毁掉儿子的人生。
又或许没有那么复杂, 汤爵是真的脑子有病。
事情背后是怎样已经不得而知了, 这五六年里, 解别汀也不过是在汤爵刚进入医院发疯的那会儿来过一次。
这间医院不比常规医院人声嘈杂,反而寂静得有些怪异。
比起医院,它更偏向疗养院的形式,环境是好的,绿化看着也赏心悦目,就是一点人气都没有。
病人除了发病期间都会和医生护士一样,安安静静,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解别汀的脚步在长廊上显得有些突兀,护士为他打开了病房门“病人刚吃过中饭。”
解别汀微微点头“谢谢。”
他侧过身,看向昏暗的房间里,靠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的汤爵。
“怎么出去的”解别汀没有嘘寒问暖的意思,直奔主题。
医院方面已经在给他查各个出入口的有关汤爵的出入记录了,不过大概率查不出结果,病人出入医院需要亲属陪同并签字,汤爵大概率不是从正规渠道出去的。
“儿子来看我了。”
汤爵的瞳孔浑浊,已是大半身入土的年纪,说起话来也没有丝毫波动,浑身透着腐朽的气息。
解别汀走到窗边,直接将窗帘扯开,面色冷漠“看来这几年你受的罪还不够多。”
刺眼的阳光终于让汤爵皱了下眉,不过很快他便放松下来,甚至还笑出了声“受罪”
“这可是我太太亲手为我打造的牢笼,怎么会是受罪”
“你太太”解别汀走到床侧,面色淡漠地俯视着自己所谓的父亲,“不是去过墓前了吗看到上面刻的字了吗张晚山之妻,你叫什么”
“你叫汤爵。”
汤爵猛得抬眸,看解别汀的眼神像是看一个令他憎恨的陌生人。
解别汀眸色微动“原来你没去过墓园。”
那倒是简单了,无非就是汤爵蛊惑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可能是护士或扫地阿姨,也可能是保安大叔,帮他代为祭拜并送了花。
“张晚山是谁”
汤爵语气很冷,眼神像是恨不得撕碎解别汀口中的那个男人。
“母亲走之前,跟这个男人结了婚。”
他们搬进了新家,家里有个很大的花园,张晚山会种各色花草哄她开心,她也会心甘情愿地为张晚山跳舞。
解别汀平波无澜的语气和汤爵剧烈起伏的胸口形成了鲜明对比,汤爵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骗我。”
“信不信由你。”解别汀自然不会在意他是否生气,“玫瑰已经扔了,以后不用再白费力气。”
解别汀的话半真半假,解之语死之前确实跟这个张晚山扯了证,但他们不过是普通病友的关系。
他之前并不能理解解之语的所作所为,现在却有些明白,解之语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看汤爵知道真相后无能狂怒的样子。
“啪嗒”一声,床头柜上的花瓶被汤爵恶狠狠地砸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花瓣也破碎地落在湿漉的地砖上。
外面的护士立刻推门而入,汤爵歇斯底里地吼道“滚”
解别汀依旧从容淡然,他跟护士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他望着抓狂的汤爵,心里毫无波澜。
精神病院能不能治好精神病不清楚,但却绝对能把一个正常人变成精神病。
整整一个多个日夜,穿着条格的衣服,吃着各类控制病情的药物,住在巴掌大的病房里,食堂的菜色日复一日毫无创新,与外界的灯红酒绿彻底割离
就像是坐牢一样。
何况汤爵本身就病得不轻,精神失常是病,病态的掌控欲与控制欲也是病。
将近二十分钟汤爵才彻底安静下来“我要出去。”
“可以做做梦。”
解别汀说完自己顿了一下,他大概是被木扬传染了,学会了这么刺着说话。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解别汀心里全是木扬忧心的样子,不想再跟汤爵耗,说出了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你儿子果然跟你一样,都是从同一条缝里爬出来的臭虫。”
“不愧是我儿子,狠起来自己都骂”
汤爵还没笑完,倏地反应过来,眉头紧皱,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他来找你了”
汤爵的态度已是明了,他确实还有一个儿子。
解别汀不欲多留,转头就走,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就好,剩下的交给警察。
汤爵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骂我儿子是臭虫,那你呢”
解别汀脚步微顿。
“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流着老子的血”汤爵像是疯了一样地笑起来,“我是有病,那你呢”
开门的护士叮嘱身边的人去叫医生,解别汀神色未动,站在原地听汤爵说完。
“你未来也会遇到一朵玫瑰,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它摘回家,偷也好、抢也好,都绝不允许别的垃圾染指”
汤爵似癫似笑地望着解别汀的背影“你也会跟老子一样,想把它捧在心里,藏进金屋最后毁在手里你又会比老子好到哪里去”
解别汀回首瞥了他一眼“我姓解,不姓汤。”
他的玫瑰永远自由。
解别汀迈开腿,转身朝长廊走去,不再理会病房里癫狂的男人。
“他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主治医生保证道“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治好他。”
解别汀朝外走去“谢谢。”
医生笑道“应该的。”
快一个小时了,解别汀还没出来,木扬想要下车去找解别汀,却发现门打不开。
江诞有些为难地说“解老师说我们等他回来就好。”
当然,原话不是这样,原话是让江诞看好木扬,别让他下车。
主要是不想让汤爵知道木扬的存在,更不想再让游轮事件背后那个人有机可趁。
于是等到解别汀上车,就看到炸毛似的木扬瞪着他,也不说话。
他问“怎么了”
木扬控诉“你关着我。”
“”
明明是不许他下车,转头就变成了关着他,也就木扬能扯这么远。
解别汀示意江诞开车,然后心平气和地对木扬说“等抓到那个人就不用顾忌了。”
木扬还是不太高兴,他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头,想了想觉得不够,又竖起一根。
“”解别汀看了眼驾驶座上的江诞,“等回家。”
木扬得寸进尺“回家翻倍。”
解别汀说好。
江诞一头雾水,从后视镜里看看在家老板和他先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而他们刚刚停车的路边,有个花坛后走出一个遮得严实的男人,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眼神和汤爵如出一辙的疯狂。
回到家里,木扬靠在二楼露台的藤椅上,见解别汀挂完电话后问“他真的还有个儿子所以这狗男人是婚内出轨”
解别汀“应该是婚前。”
汤爵和解之语结婚第三年就进了牢里,前三年一直痴迷地折磨解之语,怕是没有出轨的机会。
不论真相怎样,已知信息都已经告知了警察,总会查清楚的。
“在抓到他之前你都要乖。”解别汀语气认真,“这段时间别离开我。”
木扬抬头,总觉得解别汀这话还有别的意思。
但问是问不出来了,木扬抿起唇开翻旧账,他依次竖起四根手指“不许耍赖,说好的翻倍。”
“”
解别汀弯下腰,在木扬唇上蜻蜓点水般地碰了几下。
木扬急忙推开解别汀,捂住他的嘴不可思议地问“就这”
这亲得也太敷衍了
木扬气上头了“你不行就让我来。”
解别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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