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年代文里的老实人(17)

    最后还是没玩成。

    陆逞神情莫名有些疲惫, 揽着他离开了歌舞厅。

    车上,时玉担心的看着他的脸色“小叔,你怎么了”

    车厢内光线昏暗, 男人半阖着眼,细碎的光亮划过他的下颌,他声音平静低缓“没事,有点累。”

    陆逞居然也会承认自己累。

    来河北这两年,男人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尽在掌握的从容, 给他最好的衣食住行,为他天南地北的搜罗精致的玉雕物件, 他一身病骨,气血不足, 他就给他专门找中医调养, 养了两年,时玉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渐渐转好。

    不知不觉蹙起眉, 他有些心疼的趴到陆逞怀里, 捧着他的脸上下看了看。

    “小叔,要不明天请假休息一天”

    男人撩起眼皮,眸光淡淡,狭长漆黑的凤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大掌落在他腰上,似乎笑了下, 声音有些沉, 胸膛随之轻颤。

    “休息一天拿什么养你这个金疙瘩”

    这种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时玉瞪他“我说真的。”

    他伸手点了点陆逞眼下的青黑, “你看你的黑眼圈, 你年纪又不小了, 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细白冰凉的指尖点在眼下, 陆逞眼睫倏地一垂,眸色在青年看不见的地方沉了沉,他喉结滚动一瞬,再抬头时已经恢复自然,握着时玉的手道“我多大年纪了”

    时玉眨眨眼“正值男人最美好的年纪。”

    陆逞似笑非笑的睨他,手掌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的后腰,带着些不加掩饰的无奈与纵容“刚刚不是还在嫌我老。”

    “我可没有,”时玉忍不住也笑了,挨着他亲近道“没事,小叔,你要是老了那我给你养老。”

    陆逞好像来了兴趣,问他“你怎么给我养”

    “我先给你找七八个年老貌美的老太太。”

    陆逞眼里含着笑意“就这么给我养”

    “再给你找七八个干儿子干闺女。”

    “嗯”

    “让你也享受享受家庭的温暖。”

    脖颈被温热的大手捏了捏,陆逞抱着他,无奈的撩着他的发尾“你啊,这么操心我的人生大事”

    “当然了,”时玉歪头盯着他的下巴看,云淡风轻的说“我这个身子骨还不一定陪你到什么时候呢,小叔,你不能总是一个人。”

    车厢蓦地陷入寂静。

    驾驶座上面上本来还挂着轻松笑意的司机一愣,眼皮一颤,头也不敢回。

    半晌,他才听到后座上一道满含警告的声音,有些倦意和低哑“胡说八道。”

    年轻的小侄子趴在怀里,轻的好像一只手就能提起来,陆逞眸色沉沉,下颌抵着他柔软的发顶,一字一顿说的平淡“下次再让我听见这种话,断你半年零花钱。”

    “”怀里人沉默了,能屈能伸“好的,小叔。”

    气氛很快恢复如常。

    两年的相依为命,他们对彼此都有很深的了解。

    话题轻飘飘揭过,就着最近城里发生的八卦消息,两人又随口聊了两句,十几分钟后车子便到了家。

    管家侯在门外。

    时玉跟着陆逞进了屋,刚一进去就看见了两个大纸箱。

    大纸箱端端正正的放在客厅里,鼓鼓囊囊的,看着就不轻。

    “小叔,你买的东西”

    陆逞还没说话,那头匆匆进来的管家就连忙解释“小先生,这些是徐二公子送来的。”

    “徐二”

    城里有几个家族关系亲近,其中就有徐陆两家。

    陆逞离开陆家后独自创业,靠着以前在军中实打实结交的人脉,很快便成了这城里的新贵,这些年伴随着他事业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不少家族的小辈都上赶着来结交时玉。

    毕竟人人都知道,陆逞这位大老板,一不爱钱二不爱权,唯一的软肋就是自己病怏怏的小侄子。

    靠着给时玉每年送营养品、保健品,不少人也见过陆逞几面。

    也正因此时玉平日里也有不少饭局,他不想再给陆逞增添负担,小辈们攒的局能去他也会去,这人情不能总让陆逞给他还,去了饭局带点东西,礼品债也就算还了。

    徐二是城中为数不多和时玉交好的同辈。

    身为徐家的二公子,却毫无架子,终日就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天南地北的跑,名为历练实为旅游,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见人面上先带两分笑,哪怕是刚来河北那阵子,他见着时玉也从不拿乔,真心实意把时玉当朋友看。

    陆逞也见过他几面,后来便默许了时玉和他来往。

    看着两个大纸箱子,时玉饶有兴趣的走过去,“打开看看。”

    管家应了声,连忙去拿小刀。

    割开胶带,扑面而来一股泥土的腥味,还带着些晦涩的灰尘气。

    时玉狐疑地捂着鼻子,探头一看,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挤在一块,有些甚至还沾着厚厚一层土。

    他最近才在书上研究过什么翡翠原石,这一看就明白了,徐二这小子不声不响居然送了他一份大礼。

    “原石”他喜道“徐二这是发财了啊,怎么给我送这个”

    陆逞缓缓蹙眉,徐家两个公子,他和徐老大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两人算半个朋友,这两大箱原石可不是徐贵一个小“纨绔”能拿出来的。

    徐大也知道他的禁忌,更不会招呼也不打一声私下给时玉送这些玩意。

    莫名看这两箱东西不顺眼,他眸色有些冷,摁住准备直接上手去摸的时玉,瞥了眼管家,管家立刻识趣的带人抬着箱子就走。

    “诶我还没看呢”

    “不干净,”陆逞揽着他,自然道“先让下面人处理。”

    “可是”

    “没有可是,”带他朝楼上走,陆逞道“明天再玩,先去洗澡,一会儿来书房。”

    “不要,”立刻打个哈欠,时玉一脸困意的朝自己卧室走去“我要睡觉。”

    身后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下,转身独自进了书房。

    半夜身边的床褥陷下去一块,时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陆逞的脸。

    男人刚洗完澡,面容俊美苍白,有些淡淡的水汽,对上他眼睛的一瞬间柔和了轮廓,轻笑着把他带进怀里“还没睡”

    时玉嗯了声,乖巧的趴在他胸前,困倦道“你怎么又忙这么晚”

    陆逞嗓音有些哑,却很温和“一点小事,行了,睡吧。”

    被窝暖洋洋的,即将重新睡去时,时玉想起写字桌上的请柬,忍着哈欠道“明天我要去个饭局。”

    “谁的”

    “徐二的,他家猫过三岁生日。”

    模糊中他听到陆逞笑了下“去吧,结束了我去接你。”

    徐二是个人才。

    整个河北圈子里没人不知道他,平日里最爱热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攒局,乌泱泱叫上一堆人,包个宴厅,一行人凑在一块吃吃喝喝,侃天侃地。

    时玉到的时候厅里人都差不多齐了。

    徐贵正抱着自家的小狸花,笑的憨态可掬,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脸上的小胖肉笑的颤个不停。

    余光一瞥,看见时玉后他一愣,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连带着带来了一大片目光。

    “时玉,你来啦。”

    时玉今天特地穿了身简单的衬衫长裤,他身材好,腰细腿长,白衬衫勾勒着细窄柔软的腰线,肩背纤薄雪白。

    细长的眉眼妖冶漂亮,带着些不耐的抬眸看来,水光潋滟,仅是安静的站着便让人移不开视线。

    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徐贵,他敛着眉,忽略周围一遭又一遭的目光“小狸花的三岁礼物。”

    正窝在徐贵怀里打哈欠的小狸花呆呆的歪着脑袋,“喵呜”一声,乖的可爱。

    时玉伸手逗弄的揉揉它的小脑袋,小狸花由着他摸,对他喵喵叫。

    徐贵笑着看着这一幕“平常见你也挺喜欢猫猫狗狗的,怎么不养一个”

    “养过,”随着他往里走,时玉自然道“养一个就够了。”

    “也是,”徐贵识趣的没有多问“一个主子就够了。”

    带着时玉坐上主桌,徐贵给他倒了杯水,叹了口气,开始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吐苦水“你都不知道我这个月经历了什么。”

    时玉瞥他“不是跟你爸去了趟广东吗”

    “你以为只是去趟广东这么简单吗”

    徐贵说“我都快吓死了,我本来以为我爸就是最近看我不顺眼想给我找点事干,结果去了广东,他和广东那片的一个富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的特别好,非让我认人家当干爹。”

    时玉“”

    徐贵瞪大了眼,焦虑的摸着小狸花的脑袋“干爹,你懂吗那富商看着就比我大了七八岁而已,我爸居然让我认他当干爹,那我就算愿意我哥能愿意吗”

    时玉听得也很是迷惑“认干爹”

    徐家现阶段的掌权人还是徐父,眼光独到为人精明,陆逞曾评价他为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才,那会儿他还不懂什么意思,后来才听前管家说,自从和陆逞一起参加个项目后徐父就非要和陆逞拜把子,陆逞比他小了近二十岁,怎么可能同意。

    想到这时玉忍不住抿了口茶水,看着徐贵。

    好兄弟,咱俩差点也要差辈份了。

    徐贵还在碎碎念“我爸真是疯了,这些年尽天南地北的认亲戚了,我真是不理解,他怎么就这么热衷让我认爹,幸好那富商也不乐意,没答应。”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答应吧。

    时玉听得想笑,放下茶杯道“你昨天给我送的那些原石是哪里弄得”

    “哦,”徐贵说“是我那差点成了的干爹送给我的。”

    时玉一愣“他送的”

    “对,”徐贵也有点纳闷“他看的人挺冷的,也不爱说话,我爸在他面前气势能都能压一头,我还挺害怕他的,他见我的时候也没多热情,结果我刚回来没两天他就给我寄了两大纸箱子这玩意,说是迟到的见面礼。”

    时玉今天一天第二次迷惑“那两箱子原石价值可不低,他就不怕你当普通石头给扔了”

    何止不低,都能当一笔巨款了。

    “要不是你上个月跟我说过有翡翠原石这事,我肯定当石头扔库房里了。”

    想不明白也懒得想,时玉点点头“他应该真的很有钱。”

    徐贵悄悄凑近了他“何止啊,这年头谁不想往沿海跑,他非要回内地。”

    时玉捧场的跟着压低声音“回来干嘛”

    “说是回来搞地产,前些天北京城那片的四合院不是被买了吗,我听我爸说他买了一大半,还有王府井那片,他也买了不少商铺和地皮。这人怎么想的,这年头单位分住房,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呢”

    说完这些话,徐贵忽然发现面前的人不动了。

    他有点懵,“时玉,你咋了”

    “我没事,”被他杵了杵的青年平静的放下茶杯,转头看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在徐贵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时候,他才开口,格外认真的道“贵儿,其实我要是你,这个干爹我就认了。”

    徐贵

    徐贵吓得打了个嗝,恨不得上手去捂他的嘴“你别害我陆叔叔要知道你想认爹第一个打死我你信不信”

    “啧,”时玉不爽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小叔哪有那么暴力。”

    徐贵哽住,瞥了眼他,看他一脸天真,忍不住喝茶顺气。

    整个北城,也就时玉还觉得他小叔是个文质彬彬的儒商了。

    也是,陆逞在时玉面前确实不一样。

    徐贵曾见过两次,平日里冰冷无情、心狠手辣的陆叔叔一见到他的小侄子,神色眼神尽会收敛起来,像个再温和不过的长辈,甚至会蹲下身给他系鞋带、背着犯困的他往外走。

    那才是真正的疼爱与纵容,反正徐贵知道,他哥这辈子不可能背他。

    人比人得丢。

    两人又有的没的说了会儿话,忽然,远处跑来了徐父的助理。

    男人颇有些着急的在人海里逡巡,一看就是在找人。

    徐贵一愣,连忙把小狸花往时玉怀里一放“完球,我爸怎么也在这,时玉,你等我下。”

    他朝着慌慌张张的助理跑过去,听助理说了两句话,犹豫着点点头,又飞快朝时玉跑回来。

    时玉漫不经心的抱着小狸花“怎么了这是”

    小狸花在他怀里也十分听话,吐着粉色的小舌头舔他手腕,被他不留痕迹的躲过,再没有伸手摸它的脑袋。

    徐贵没看见这一幕,短促道“我爸就在二楼宴厅,我那个干爹也来了,你先帮我抱会儿猫,我一会儿就回来。”

    时玉挑眉“哦”了声,看着他灵敏穿过人群的背影。

    徐贵胖归胖,倒是灵活。

    徐贵这一走走了好半天。

    时玉总归也没事,懒洋洋的垂眼等着。

    他气质矜贵,皮肤雪白,眉、眼、发色皆是纯正的黑,黑如墨染,微垂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鸦羽般的阴影,秀气鼻梁下的唇瓣饱满嫣红,抱着怀中毛发灰黑的小狸花,细长漂亮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整个人漫不经心又尽显清冷。

    端着酒杯想过来结交的男男女女们看着这一幕莫名红了脸,磕磕巴巴的介绍完自己便在他平静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那个就是陆家的小少爷啊”

    “对,是不是挺带劲。”

    “带劲能帮忙介绍认识认识吗”

    “得了吧,他头上那位可是陆家陆逞。”

    “诶,王四,我听说你不是跟徐贵挺熟的吗你是不是也认识那人啊”

    角落隐蔽的桌子上,一圈人隐隐以正上属的男生为首。

    男生年轻英俊,正带着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他冷冷掀了下眸,眼神掠过主桌上一动不动、怀里还抱着只猫的青年,抿着唇,一脸不耐。

    “不认识,不熟。”

    几个平日里素来很识眼色的同伴们今天却不知道犯什么神经,一边不住地往主桌看,一边压低了声音讨论。

    “李州,你是不是认识啊,给介绍下呗。”

    “周良认识吧,周良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

    近半年来,这还是时玉第三次出现在饭局上,不少人压根就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这样貌、这身段,尤其他还顶着陆家小侄子的名头,想认识结交的人数不胜数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则更是不在少数。

    王权冷着脸,蓦地烦躁的起了身。

    理也不理身边这堆人,径直朝主桌走了过去。

    一个晃神身边就落下一片阴影。

    时玉蹙眉,话还没说出口,顿时便哽在了喉咙里。

    男生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冰冷一片,余光从他身上收回,硬梆梆道“怎么不说了”

    “”时玉头疼不已“你坐的是徐贵的位儿。”

    王权哦了声,依旧一动不动。

    时玉却浑身的寒毛都要起来了,来到这个世界,时玉正儿八经被表白的次数只有三次。

    一次来自乡下某只坏狗,另两次都来自身边这位尚未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

    他原本便和这位公子哥不熟,去年某场饭局结束后,王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红着脸闷头就对他说想和他处对象。

    时玉当时懵了下,随后便熟练又委婉地拒绝,结果王权这小子不依不饶的,一个星期后穿着西装、捧着鲜花,又在饭局后对他告了次白。

    这次他明天清醒了很多,吞吞吐吐红着脸说了一大串话,什么我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酸话整的一愣一愣的,时玉匆匆拒绝后头也没回的上了车,再之后他就听说王家老四性情大变的传闻。

    据说是被心爱的女人拒绝了,从此不再相信爱情,要冰封内心。

    时玉“”

    他头疼,看一旁的王权不打算走,只能跟着坐在这,无所事事的喝茶撸猫。

    忽然间,一边沉默的男生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我现在在帮家里做生意,已经赚回了本钱。”

    时玉“啊哦不错。”

    王权“现在整个北城年轻一辈只有我有这个成就。”

    “”时玉淡淡的应“哦。”

    王权余光紧紧盯着他,深吸一口气,抿着唇冷道“你现在还不想和我处吗”

    时玉“”

    时玉怪无奈的,他知道王权不是这种贬低别人的性格,就是单纯的缺根筋“不想。”

    “你为什么不想”王四急了,咬牙飞快地说“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我不信他们比的过我。”

    他的家世、长相、前途全部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他不信时玉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除了性别,他到底差在哪里

    时玉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得好好的跟这个缺心眼的玩意说说什么叫处对象,什么叫搞同性恋。

    他坐直了身子,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顺着大厅嘈杂的打招呼声,他听到了徐父爽朗开怀的大笑“哈哈哈,是,小儿也就人缘还不错,这些都是咱们北城年轻一代的孩子,都是好苗子、接班人。”

    “老陈,你初来乍到,北城里有什么想知道、想了解的,都可以来问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他做生意什么的不会,玩倒是一把好手,千万别跟我们客气,都是兄弟”

    接着便是一片捧场声,其中有时玉很熟悉的一些长辈,他们和陆逞来往也很密切。

    北城就这么大,最重要的一些人差不多都来齐了。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哪怕再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大家也都明白这突然出现,被徐父等一众人众星捧月着走进来的男人有多不简单。

    时玉也有些兴趣,回头看去。

    越过重重人影,他看见了跟在徐父身边,不急不缓走进来的人影。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那一瞬间,世间一切仿佛变成了空白,他茫然的睁大了眼睛,呼吸几近停止

    男人穿着西装,不同于俊美沉敛的陆逞,他穿西装的模样冷漠且强悍,身材高大魁梧,白色衬衫下隐约能看见结实健硕的胸肌线条,两条笔直有力地长腿每迈动一下,似乎连空气都会随之震颤。

    那张英俊立体的脸上毫无表情,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深邃漆黑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嘴唇缓缓抿起,似一头束缚在铁笼里的巨兽,处处充满违和感,又令人不敢造次。

    气场和优雅得体的西服格格不入。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就像个西装暴徒。

    一身腱子肉被西装包裹,能清晰的让人感受到他的力量感。

    冷漠野蛮。

    比起两年前的老实木讷,现在的男人变得让人根本认不出来,更不敢认。

    时玉哆嗦着扭过头,主桌离大门最远,宴厅内灯光开的很暗,不少站起来的来客们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他的身影。

    他腿莫名有点软,身体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电流,脖颈痒痒的,像感受到了滚烫气流的吹拂。

    “统,”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准备趁乱溜“你在吗我现在十分需要你。”

    已经被两年安逸养废了的系统“我在,但我说句实话,这不河狸。”

    时玉人都傻了“我的宝,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说什么合理不合理,给我规划下路线咱们先溜行不行。”

    系统“没错,我说的就是这个酒店的安排不河狸,这么大一个大厅居然只有一个前门。”

    “”时玉起身的动作缓缓停下“我是不是要完了。”

    系统爱莫能助“我刚查了资料,按照正常小说的逻辑来看,两年时光匆匆,男主功成名就,对当年曾抛弃过自己的前女友一般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会把一个人记在心里这么久。”

    身后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了,时玉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一边王权惊讶地眼神中,他一口闷完一杯茶,肯定道“每当你不给我一个肯定答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驴我。”

    “”系统“胡说,我只是在给你另一种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陈政发现我了吗”

    系统“还没。”

    眼神飞快地看向厕所,时玉在心里计划着两者之间的最短距离,随后抱着猫转身就走。

    动作流畅自如,面无波澜,好像单纯的只是去洗个手。

    系统看的叹为观止“以后谍战片你不当主角我不看。”

    他咬牙“你可闭嘴吧。”

    快速走在人后的影子中,眼看厕所近在眼前,时玉轻轻松了口气,就连脑海里的系统也放下了心。

    下一秒,身后蓦然传来一声低喊“时玉,时玉,你人呢”

    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变为静止。

    周围的人声也跟着寂静一瞬。

    他步子停下,僵硬又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这声喊,一道滚烫专注的目光,缓缓落到了自己身上。

    从上扫到下,晦暗复杂的让人感受不出其间丁点情绪。

    “一般电视剧里的叛徒被抓住会怎样”

    “按正常的小说逻辑来看会成为历史吧。”

    身后的人群似乎自动分离出了一条小道。

    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其中一道不疾不徐,却又平静笃定的朝他走来。

    时玉死死捏住掌心,闭了闭眼,干脆转过头。

    他垂眼站着,细密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徐贵率先跑了过来,接过他怀里的小狸花,担心的看着他“怎么回事,你脸怎么这么白你家司机在门口,陆叔叔也在等着你呢。”

    “轰”的一声,简直晴天霹雳。

    陆逞居然也在门外。

    他呼出一口气,心跳的飞快,竭力想说些什么。

    身前却忽的压下来一片阴影。

    熟悉的阴影覆面而下,像两年前某个潮湿午后,他躺在简陋宽大的床铺上睡觉时那样将他尽数笼罩。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他怔怔抬眼,对上了一双沉默幽邃的眼睛。

    男人眸色黑沉,似无边的黑夜,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垂首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在周围人自发停下的声音中,低沉平淡的开了口。

    “好久不见,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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