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春晖入梦华十九

    骏鹰坐在窗台上, 安静地望着远处的海涛,耳边传来的是隔海对岸的对话。

    哥哥,我知道错了

    女孩蔫蔫的声音响起, 带着点啜泣。

    骏鹰不无恶意地想,看来这小亲王已经把他的表妹驯服了, 这公主对他一副敬畏又亲近的样子,也亏得女王放得下心。

    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要是骏鹰和锡兰亲王互换,他也会这样做控制稚嫩的王储, 蒙骗苍老的女王, 在必要时刻清空所有障碍, 最后登上王位。

    断了腿也又怎样锡兰亲王的血脉可是再正统不过的, 就算他进一步失去了生育能力, 王位也不是不可能得到

    最起码, 比他这只骏鹰可要容易得多。

    而且骏鹰非常乐意看到小公主倒霉, 这骄纵的女孩是个典型的斯图亚特王室公主,她的蓝眸和金发让他联想到了生母,更何况,她也是个“爱蒂”。

    凭什么呢这个幼稚, 虚荣,孱弱又傲慢的女孩。

    生来就拥有着最尊贵的血统, 最崇高的地位, 以及最无私的母亲。

    只听小公主怯生生道不过我觉得这次发烧就是因为着凉的缘故, 不是那只鸽子,哥哥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 爱娜,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少年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我只是十分担忧,甚至还有些。

    爱娜,姑母从没有和你说过的吧,我是怎么失去这双腿的我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因为一场事故才残疾的。

    听到这话,骏鹰有些讶异地挑起眉毛。

    以己度人,他认定了小亲王痛恨与自卑的源泉就是那残疾的双腿,因为这是导致他无法继承王位和忍受伤痛的原因,没想到他竟然会利用这一点

    少年的声音变得有些断断续续的,但骏鹰仍然听了个大概,小亲王确实是在回忆着当年的变故,平铺直叙,没有夹杂太多的个人情绪。

    然而问题就在于太平静了。

    不论是描述幼年时鼓动外出的同伴,还是介绍那造成伤势的罪魁,在遣词造句中,小亲王使用的一直都是简练且客观的描述,他的声音里听不出负面情绪。

    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而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过往。

    骏鹰自认为他是一个通晓人性的人,甚至连能够“读心”的海盗都逃不过他的谋略,他看人从来都是极准确的,而这一次也是一样。

    有那么一刻,骏鹰仿佛看到了时年少的自己,但当时的他也能做到这个地步吗在和人谈论起父母时,他也能这么客观,像是完全事不关己一样吗

    就算再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仍然很难。

    可是这位小亲王却做到了,他编织出这样的故事,欺骗女王和王储,把控皇室,以亲王的身份在夜莺的体系下建立了只属于自己的势力。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城府

    骏鹰从不啻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人的想法,此时的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他心中紧随其后便浮起了浓浓的厌恶。

    果然啊,尼亚特尔柏的王室就是这样肮脏的地方,所有的狮鹫都是一样的,不是贪婪,就是骄妄,或者愚蠢。

    而在远跨重洋的国度首都中,兄长与幼妹的故事还在继续,随着小亲王对过往事迹的叙述,震惊的小公主提出疑问怎么会这样哥哥的身边没有夜莺们么而且谁又有胆子在诺德诺尔中谋害亲王

    为什么不可能呢少年温和地反问,爱娜,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承当相应的风险。

    小姑娘仍然在不可置信的反驳可是哥哥是不同的哥哥这么厉害,这么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她的哥哥平静地回答爱娜,不论出身身份,所有人都是凡躯,而我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我会输,也会死。

    骏鹰把玩着手中的小刀,听到这话后低声笑了笑嚯,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比那个女人可要活得清楚。

    这样的人往往也输得起,不会在败亡垂死的时候露出什么卑劣的丑态。

    骏鹰确实刻骨地憎恨着尼亚特尔柏的王室,但同时他又病态地渴望着君王的位置,他其实是认可王室的存在的,他认为权势与王位是最好的奖励也因此,他甚至见不得王室的荣耀被玷污。

    正如所有值得观赏的史诗歌剧一般,胜利者的刀锋只会砍下枭雄的头颅,扭曲的蛆虫根本就不配站上舞台。

    一个像是这小亲王一样的对手,才配得上王室的出身,也才够格做他的敌人。

    也许少有的高温让他变得软弱了,骏鹰听着耳中那来自少年的、断断续续的安抚话语,竟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久远的过去。

    在那奢侈又隐秘的私人剧院里,那个披着华服的女人抱着几乎没见过面的年幼儿子,故作温柔地安慰

    我的宝贝,我的骏鹰,我从未想过抛弃你,都是这个混蛋的错,他想借着伤害你的威胁来恐吓我,我当然要杀死他了

    女人的身后是一对巨大的雪白双翅,纯洁耀眼,比所有神话中的神灵使者都要神圣,她那么美丽,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好闻气息。

    假如她的脚边没有躺着被她谋杀的情夫,假如她的手中没有拿着那杯毒酒,假如她没有试图诱骗并毒杀亲生儿子

    那有该多好啊。

    我的小骏鹰,不要怕,喝下它,好好地睡一觉,妈妈这就带你回去。

    年幼的孩童沉默着喝下了那杯葡萄酒,于是他的母亲终于露出了迟到的慈爱和悲伤,她甚至流下了泪,她抱着孩子,遗憾地可惜着他不是她的婚生子

    孩童理所当然地瘫软了小身体,他无力地阖上双目,口中喃喃地呼唤着妈妈,似乎有最后的悄悄话想要倾诉。

    这做母亲的终于愿意俯下了身,侧耳凑到孩子的嘴边

    在这一刻,孩子猛地睁开双眼,这个私生子将毒血刺入了生母脖颈处的肌肤。

    不检点的妻子杀死卑鄙的情夫,残忍的儿子便结果了生母,这并不是什么父子情深,只是来自一个私生子的憎恨和怨怼。

    从头到尾,那所谓的情夫都只是个徒有光鲜皮囊的卑劣家伙,他从来就没有什么“神恩”,真正拥有神恩“毒血”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那个女王的血脉“骏鹰”。

    葡萄酒中的毒远不如骏鹰的毒血,他根本不会被这种货色弄死,而他的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稚嫩的孩子放在眼里,最终遭到了报应。

    垂死的女王不可置信,她捂着喉咙在舞台的地板上挣扎,那憎恨和恐惧的眼神与几分钟前死在她手上的情夫是如此相似,当私生子笑着说妈妈,我有解药,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时

    哈哈,这位高贵的女王竟然涕泗横流地祈求起自己的孩子来

    可当时的骏鹰却笑不出来了,他本以为她虽是世间最残忍无情的母亲,但又是果决强大的君王,可这个在死亡面前变成可怜虫的女人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你哭什么你求什么你难道不是高贵的君王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骏鹰大失所望,他当即便泄露了杀意,自知存活无望的女人竟然开始唾骂,她连着吐出一串串的脏臭字眼,那副濒死癫狂的模样真是丑陋极了。

    火焰被点燃,剧院被焚烧,被女王拖延的夜莺终于姗姗来迟,在火场中找到了死状凄惨的一男一女,以及一副孩童骨骸。

    不要怕,那些都过去了睡吧,今晚我守着你。

    少年的声音把骏鹰从回忆里撕扯出来,紧接着就是小表妹的回答哥哥,我想听哥哥唱歌,哥哥的声音这么好听,这么不唱歌我还一次都没有听过呢。

    骏鹰把手中的刀投掷到墙上,烦躁地阖上双眼。

    唱歌噢,他的生父倒是通晓情歌,他的母亲大约也是爱听的。

    大概是我不擅长演绎乐曲吧,圣歌可以吗小亲王在低声轻笑。

    不要,圣歌太常见了,要和星星有关的。公主则软软地撒着娇。

    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少年才犹豫道星星么好吧,那我也只会一首,一首流浪在群星中的人们,为自己写的葬歌。

    女孩发出渴望的声音,于是少年便不再拒绝,他不成调地哼了几句,随后才轻轻地唱起记忆中的歌谣。

    骏鹰靠在窗台上,安静地聆听着这首他从未听过的曲调。

    它的节奏舒缓明亮,虽然描述着天空之上的群星和宇宙,但填词却有些古怪,并不像是一首葬歌,倒像是颂歌,颂扬着群星和苍穹,渴望着生存与飞翔。

    骏鹰这么听着,竟然也神奇地升起了几分睡意,在他此时的窗台外,天空中的夕阳逐渐落入海水,这片大陆的夜晚即将降临。

    而在海的对岸,那低声哼唱的少年即将迎来新一天的晨光。

    随着公主的昏沉入睡,最后几句歌词也缓和地落下。

    广袤苍穹,群星闪耀,在无人之境展翅高飞。

    塞西莉亚的高烧在一夜后便痊愈了,所有令人担忧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不论是宫廷御医还是来自圣堂的牧师,一致认为小公主的身体非常健康。

    女王坚信这是主的恩泽,她多次奔赴圣堂感激神恩,和大主教相谈甚欢。

    “康沃利斯主教是虔诚又仁慈的人,他哪里都好,就是有些食古不化”女王偷偷地和缪宣道,“唉,他还是不愿意引进机械科技,明明诺德诺尔的圣堂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太可惜了。”

    缪宣也小声回答“这话您可别让爱娜听见,她对教廷的傲慢都快要藏不住了。”

    “也不知道爱娜的这一点随了谁,我向来是没有什么大志气的,而她的父亲又是这世上最可亲可爱,最温柔敦厚的人。”

    女王叹息,随后忍俊不禁道“不过这孩子的傲气可是有理有据的,而且她最近也变得越来越温和了莫纳,她一直在向你学习呢。”

    吃一堑长一智,小公主在高烧治愈后又有了肉眼可见的成长,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天生就喜欢模仿年长的亲属,她本就一直在模仿母亲的为人处世,而自从缪宣长居诺德诺尔后,她也开始学起哥哥的行事了。

    缪宣失笑“到底还是小孩子,再大的事情隔天就忘了,我以前不也是这样的么,不过您别太宠爱她了。”

    女王叹息“莫纳,在我看来你也只是个孩子,再说你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和哥哥嫂嫂是如此相似,而爱娜唉,我怎么能不疼爱她她这样可爱,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

    女王是下不去手惩罚小女儿的,而缪宣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表妹,单方面的知识灌输不一定能起到最好的效果,但要是给孩子一个相对丰富的环境

    缪宣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在皇宫内开设课堂,请各位贵族家的孩子来一同上学”

    女王一愣,在短暂的犹豫后,竟也开始思考起可能性来“这之前都没有先例,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呢”缪宣向女王解释,“爱娜接受的是王储教育,她必须要学会合作和鉴别同伴,不论性别。”

    “再说现在的男孩子们还能选择进入公学,而女孩只有家庭教师,我认为该让更多的女孩接受更好的教育,爱娜以后也能找到更多支持她的朋友。”

    女王有些迷惑了“你的意思是为爱娜培育女官”

    缪宣点头“是的,女官,但我指的是女性官员,是能够进入议会,进入内阁的官员。”

    假如女官真的不再只负责皇室成员的私人生活,而是光明正大地进入议会这可是比王室办学还要惊世骇俗的事情

    女王能想到那将引起的争议,以及藏在争论后的利益。

    “蒸汽科技能够弥补女性的体能弱项,现在的大工厂中女性工人比比皆是,而在思维和头脑上,我不认为两性有太大的不同,少许差距甚至能带来相互弥补。”缪宣眨眨眼,又笑了,“姑母,我认为在不远的未来,女性会有不低于男性的社会地位。”

    缪宣所经历的多个世界都用历史证明了这条规律,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会例外,而且尼亚特尔柏还有一项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接连三位女王的登基。

    只要能证明女性君主将不再是王室不得已的选择,而是恰当的继承者,那么她们就能在王室的权利彻底被剥夺前,再抬高一截女性的地位。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女王诧异又惊喜,她忍不住又笑了一阵,随后才若有所思道,“假如你说的一切能够实现那是在是太好了,但现在的情况难以改变,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拉锯。”

    “莫纳,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盛夏来临,尼亚特尔柏的国土上迎来了一年中气候最好的时候,诺德诺尔的社交季也抵达了狂欢的高潮,在一次皇室舞会上,女王正式宣布了为小公主而设立的皇室学院。

    她当然没有提及太详细的事项,只是温和地期待着能见到更多的同龄孩子,这事儿她倒是没和内阁开会商议,但总有人能把话接下去的。

    老帕西瓦尔“”

    老帕西瓦尔“我的小女儿正巧与公主同岁,不知她有没有这个荣幸,与殿下一同学习。”

    女王笑得慈祥不愧是你。

    首相举杯示意主佑陛下。

    于是女王颔首“当然了,是小卡洛琳吧,那可真是一位可爱的小淑女,爱娜可喜欢她了。”

    首相欠身“深感荣幸我替她多谢您与公主殿下的赏识。”

    这两位合作了大半辈子的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学校的组建当然是不容易的,但女王在这件事上亲力亲为,她把学院设立在王宫里,抽调夜莺重新布防,在教师的人选上也是详细斟酌,她还让信鸽详细调查了所有的公学和大学的教育方式,对比着寻找优点。

    而为了联合教廷,女王还特意聘请了几位来自圣堂的修士,以此作为孩子们的神学老师。

    于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士进驻皇宫,同时带来了年轻的修士最为助教,其中就有主教的义子。

    缪宣没想到这事情还能波及到撒迦利亚,他这才想起这位羞怯的小伙伴曾提出想帮他治疗双腿,只是最近因忙碌而拖延了下来。

    不过他这边拖延了,撒迦利亚那边却也不再提起,仿佛他们在圣堂中的那次见面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巧合,缪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再主动提起。

    他的请求很可能这孩子过大的压力,更何况这双腿是完全治不好了,这就更没有必要再多留一份遗憾。

    没有人比缪宣更清楚这一次建模的状态,除了复活甲外,他的双腿完全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性,因为它们是被神恩重构的,只是依附着身躯的两块畸形死肉。

    换句话说,要是不想删号冲来,他只能拖着这幅身体去砍死目标一了。

    缪宣

    缪宣瞅了瞅他的傀儡,觉得也不是不行。

    本体的“孱弱”可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弱,缪宣从未把这次建模真正的万变展现在任何人的面前。

    不要说英雄本身自带的技能了,他甚至连傀儡能拟态都从未显露,一直以来就用着固定的三个皮肤,连信鸽中的副手都以为顶头老大的傀儡只有这三个状态。

    缪宣早就有这种奇怪的预感了,目标一一定会回到诺德诺尔,而且他和王室一定有难以分别的紧密关系。

    而不论目标一以何种伪装出现,他必然能认出他来。

    所以真正潜伏在暗处的人,也不只是目标一。

    九月过去,秋日即将来临,绵绵阴雨再次填满了诺德诺尔的气候表,酸涩的雨水从遍布着工厂烟灰的天空中落下,把首都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

    即便交通工具不断更新,车辆的雏形已经奔跑在大马路上,但在这个季节出门仍旧是十分不舒服的,缪宣索性就窝在皇宫中,让傀儡代替他四处行走。

    女王准备许久的学院也顺利开学,小公主终于找到了玩伴,再加上课业奇怪地增加缪宣呵,她那浑身的精力终于有了释放的途径,令人感动。

    也就在冬季即将来临前,在海对岸的阿克纳斯上突然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多个国家的派遣队伍一同陷入了这场争端中,只不过自认为实力较弱的国家陆续推出,最后竟然只剩下玫瑰和鸢尾。

    老套路了。

    不过在人数有限但地广物博的前提下,玫瑰和鸢尾煽动了当地的本土势力,扩大了这场战役。

    就老剧情新花样吧。

    有信鸽在,这战报很快就送到了缪宣的眼前,只不过作为没有继承权的亲王,他对此无权做出决策,军队的动向是内阁和军队的事情,他只能旁观战争的爆发。

    唯一和缪宣有关的大约就只有他的小伙伴了,随着局势越发紧张,伊恩也抵达了前线,随时都有战死的可能。

    不过能被选做目标的都是能影响到世界线变动的人,缪宣倒是不那么担心伊恩的生命,他只是有些担忧这些大兄弟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只要能清醒活着,目标就必然能带来影响,而残疾并不影响这一点。

    尤其是近几日,战况日益激烈,女王身边的女官帕西瓦尔夫人时常魂不守舍,而据爱娜所说,她的朋友也在为兄长担忧。

    由此可见虽然老帕西瓦尔不是什么忠厚的好人,但他的家庭却拥有着相当和睦的关系。

    九月末,来自远洋的战报送到,把好消息递到了人们手中,尼亚特尔柏获得了初步的胜利。

    而与此同时,缪宣也终于收到了伊恩的信件,这封信有着相当长的篇幅,但在内容上却并不连贯,比起信件,它更像是日记,每隔几段就能看出时间的差异,零零总总地简略描述了青年一路的见闻,在军营中的经历,以及在战火洗礼下的心路历程。

    随着笔迹逐渐潦草,笔者的叙事却愈发成熟老练,缪宣看的是相当欣慰。

    与战报和家书一起送到的还有与阿克纳斯有关的其余情报,这些都是信鸽采集到的一手消息,非常冗杂散碎,还需要总结与归纳,一看就知道工作量巨大。

    从当地的风俗人情到特长矿藏,从各国的军力分布到不隶属国家的势力划分信鸽的成员非常负责,他们几乎记录下了每一件他们认为“值得注意”的事情。

    缪宣悲伤地翻了翻这沓等待归纳的厚厚资料,却在一张张照片般写实的素描中,一眼就看到了一份格外不同的肖像画。

    这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黑发黑眼,混在一众重要人物的肖像中显得格外醒目,不仅仅是因为那刀劈斧凿般的面容和身躯,更是因为他眉眼间蕴藏的独特气质。

    缪宣一眼就被吸引住了,这明明是个陌生人,但却给了他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而除却这种奇怪的熟悉之外,这个男人的气质也十分出众,那不是领袖中常见的坚定自信,而是近乎于死寂的沉静,竟有些像是没有光线照入的渊崖。

    绘制肖像画的人是信鸽的成员之一,她的神恩就与绘画有关,在写实上无人能及,缪宣一直都是把人当成自走照相机使用的。

    换句话说,这些肖像所描绘的人物都非常写实,而且兼具了神形,本人和绘画基本一致,没有什么艺术加工。

    缪宣翻过画,看到了后方的文字记载这个人竟然是新兴海盗势力的领袖,而且他还标明了国籍,一直都在试图帮助尼亚特尔柏的军队,在此次战役中了不小的帮助。

    外号是“海怪”的德雷克布朗吗

    缪宣失笑,放下资料。

    “海怪”倒是一个名如其实的外号,确实符合他。

    按照尼亚特尔柏近年来优待“爱国海盗”的惯例,这位海怪再努力个几年没准还能得到个爵位,前途可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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