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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陵到京城, 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做大船只需十八日,陆路差不多翻一番。
中途靠岸时,秦遇跟戚兰他们下船, 在地方买了些特色小吃, 简短的领略了一些风俗人情, 就匆匆离开了。
一月末,他们一行人在京城码头靠岸,有了在金陵的三年经历, 秦秀生现在不会再像个土包子一样了,熟门熟路取下行李, 安静的跟在秦遇身后。
戚兰建议道“春闱在即,京城物价本就高, 如此一来, 那些客栈怕是会漫天要价。”
戚兰望着众人, 笑道“所以我想着,与其咱们去挤客栈, 不如几人合力租一座小院子,如何”
秦遇点头, 严淮等人也没有异议。
由戚兰出面, 去跟牙人交涉,他实在是个很会交际的人, 当天就落实了院子,以及租住的一应手续。
院子距离贡院不远不近,非常干净雅致, 一看就是个好住处。而秦遇他们旁的不用操心, 只需要出自己那部分钱就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 秦遇笑道“我们这番如此轻便,悉数是多亏了兰兄。”
秦遇端了一杯茶,“遇以茶代酒,敬兰兄一杯。”
戚兰哼哼,斜了他一眼,才把茶喝了。
会试是二月九开始,他们还有几天时间,期间秦遇他们办理考牌和文书。
京城的茶楼闹闹哄哄,每天都有无数举子在高谈阔论。
秦遇在外面逛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那人长的瘦瘦小小,飞快道“公子,小的这里有考题重点,你要不要。”
秦遇
秦遇觉得要么他脑子坏了,要么就是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天子脚下来这一出,生怕自己活太长了
秦遇理也未理,直接走了。
他回到院子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围在一起看什么。他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是“参考资料”。
秦遇无奈“你们怎么也信这些东西。”
严淮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也不贵。”
秦遇嘴角抽了抽,果然来了京城就不一样了,二两银子的东西,居然也不贵了。
而且抱着跟严淮想法差不多的人肯定还有很多,这背后出“参考资料”的人,肯定赚翻了。
说不定还有某些贵人插手,秦遇忍不住想。
戚兰唰的打开折扇,对秦遇暧昧的眨了眨眼“你可知此次会试的热门人物有哪些”
秦遇摇头,但紧跟着随后又道“应该是国子监里名列前茅的人物。”
戚兰点头“猜对了大半。不过”
“你也在其中。”严淮把话题接了过去,“压你,110。”
秦遇哭笑不得,“你们怎么知道”
戚兰笑道“当然是我们买你了,花了20两银子。”
“严淮,18。”戚兰潇洒道“放心,你们二人我都买了,绝不偏颇。”
秦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考上。”
“当然,我还给我自己买了,赔率最高,130。”戚兰嗤笑一声,“亏死他们。”
秦遇心想,考前这份自信是极好的,但真的没必要把钱财卷进去。
结果晚上,他从秦秀生那里得知,秦秀生也买了他,十两银子,秦秀生的全部身家。
这钱一部分是秦遇平时给的,还有逢年过节给的喜钱,剩下大半部分是秦秀生在书院打杂挣的。
当然,都是在不耽误秦遇的事情的原则下。秦秀生那时候一天只睡三个时辰。
秦遇叹了口气“秀生哥,你这也太冒进了。”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啊。
秦秀生挠着后脑勺嘿嘿笑,“没事儿,就这一回,真的。”
他见秦遇不说话,也不免忐忑起来,连连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如此了,遇弟,你别生我气。”
秦遇无奈,又叮嘱了两声,随后把此事揭过。
二月初八晚上,贡院外面就陆陆续续来了人,秦遇和戚兰他们是凌晨时候去的,实在是太冷了。
二月份寒意未退,晚上冷意更甚。
严淮穿着棉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厮见状,立刻给他披上斗篷。
但严淮不要,抖着声儿道“这会儿暖和了,等会儿进贡院就遭罪。”
一热一冷,好好的身体也得糟蹋坏。
小厮无法,只能在队伍旁边守着。
秦遇靠近了他一点,这个时候,人挨着人会暖和些。
贡院外很安静,除了零星的叮嘱声,少有人窃窃私语。秦遇注意到,周围还有不少豪华的马车。
他也直面的意识到,这一次,他不但是跟平民学子竞争,还要跟这些天生享有大部分资源且同样努力的世家子弟争。
但他不会退的,不管再难,他都要去闯一闯。
队伍在缓慢行进,忽然,前面出现了骚动,很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举人被人拖死狗一般的拽走了。
不用想,能被这么残酷对待,肯定是犯了科举忌讳,至于具体是什么,没人愿意细想。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紧,只觉得吹在身上的寒风,要透过皮肤,一路钻到肉里去。
终于轮到秦遇了,火光下,他被勒令除掉外衣,鞋袜,连头上的纶巾都被人取了检查,更遑论书箱。
冷风一吹,他浑身激起了鸡皮疙瘩,而他只能安静受着。
刚刚有个官家子弟,语气不好催促了几句就被打了,要不是小厮拦着自家公子,事情闹大,恐怕连参考会试的机会也没了。
“进去吧。”士兵冷冷道。
秦遇快速穿好衣物,背上书箱赶紧进入贡院。
流程都是类似的,天光大亮,主考官们来临,一番叮嘱又或者是警告后,众人走到自己的号房。
号房收拾的很干净,只是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有些狭窄和逼仄了。
秦遇把驱虫粉都撒上,又用帕子擦了擦桌板。
是的,不管是什么考试,用到的桌子都不是真正的桌子,而是一块板子。考生坐下的时候,腿就放在桌板下面。
同样的,寒风呼呼吹来的时候,那股冷意也从小腿直接蹿上来。
秦遇快速收拾好,就坐在凳子上等发卷。
会试的考试时间是九天,但是跟乡试不一样的是,会试的九天时间不是连着的。
九天时间考三场,第三天下午收卷,第一场考试结束,考生们就可以离开贡院。
然后在第四天凌晨又来排队,再次进入贡院,考第二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异,当然是因为参加会试的人有世家子弟了。
说到此,就要提一下国子监,国子监里的学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自然也有特权。
国子监顺利毕业的学生,出来之后不用再一步一步参加县试,府试等等,他们可以直接参加会试。
为了自家子弟不折在艰苦的考试环境中,所以会试的九天考试,就被允许三天可以出来一次。
秦遇想,有权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哪怕约定俗成的规则,哪怕众人遵循了几十载的规则,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试卷答卷草稿纸悉数发了下来,秦遇停止乱七八糟的想法,先看题卷。
大部分是经义,占比在七成半,算学意外的占了一成半,诗赋占一成。
经义占比如此之大,截搭题自然出现了。题目不但冷门,而且刁钻。
若不是秦遇在青溪书院念了三年,恐怕真要栽进去。
有考生已经开始在心里骂娘了,只觉得心情和天气一样哇凉哇凉的。
天冷的时候,小解就多,秦遇把题卷答卷妥帖放好,拉响铃铛,在士兵的监视下去了茅房。
天气冷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茅房不再是生化武器。
第二天下午,秦遇才总算把经义题答完,算学就答的快多了,诗赋题不难,秦遇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做好了。
之后的时间,他就在检查自己所答,确保没出错漏,等到士兵来收卷,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
对比其他人,他的精神面貌好多了。
戚兰和严淮脸色不佳,但好在没有发热,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们回去后喝下姜汤,用热水洗漱过后,就躺在床上休息,晚上再被人掐着时间叫醒,前往贡院。
第二场主要考的是策论,占比大概在六成,律法和杂文共三成半,剩下半成考的是天象。
这一次,秦遇先答律法,杂文和天象。
答完之后,他在号房里走动了一会儿,主要是放空脑子,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的心克制不住的快速跳动。
等到身上活动的暖和一点,脑子也清醒许多,他重新做回凳子上,把稍微简单一点的策论题做了。
随后,他看着那道史论题,题目文绉绉的,但是说的通俗点,简单点儿,就俩字,藩镇。
这说的当然是以前朝代的藩镇,可谁知道是不是借指今朝。
答了一天题,秦遇脑子混沌的紧,恰好天色也黑了,他把所有卷子放进书箱,在桌板下面点了炭盆。然后蜷缩在床板上休息。
非是他寒冷所致,而是号房小,床板自然也短,他根本无法伸长手脚。
这么一晚睡下来,端的是腰酸背痛,所以有些人干脆趴在桌板上睡。还有更绝的,直接身上披着衣服,坐一宿。
后者秦遇没见过,保持存疑。
然而大半夜的时候,忽然有一阵喧哗声,很快被压了下去,但黑暗中能见明显火光。
秦遇这下也睡不着了,赶紧起来,心里祈祷官兵快救火,不然火势大了就遭了。
以前可有考生被烧死在贡院,谁让贡院不到考试结束不开门。据说最后闹大了,天子把被烧死的考生都追封了进士。
但那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也就个名头听着好听罢了。
或许是众人迫切的渴望太深,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天上下起了小雨,随后雨势增大,一个时辰不到,就变成了瓢盆大雨。
火是灭了,雨水却不停了。原本只是寒冷,现在好了,变成了湿冷。
秦遇揉了揉太阳穴,后半夜是别想睡了。他选择坐半宿。他没想到,第一次见识“坐一宿”,是先在自己身上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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