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骑机动三轮的不多, 廖春华一听见突突突的动静,就忙迈脚往外走,才到门口, 就看见一辆崭新的三轮车在门口停下了。
“常庆,文霞, 你们回来了”廖春华顿时笑了个满脸花。
她一瞧这三轮, 又是之前没见过的,小儿子这是不声不响的又添了一辆啊
现在顾不上这个, 赶紧上前把喊奶奶的小外孙女抱下来,又嗔着道“往后回来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弄下点饭。”
她倒是还没开始做饭,但啥也没准备。
打算一会儿做凉面吃。
骆常庆笑道“没事, 先忙活也来得及。”
廖春华把门提板卸下来,骆常庆直接把车开进来。
骆常庆停车、往下拿东西的工夫,廖春华转头问小儿媳妇“你们又买了辆三轮”
“不是买的,我们到了津店常庆找他朋友借的。”
廖春华就想到上回骆常庆借摩托那事了,道“那人家可真实在,这么新的车子说借就借了,上回那摩托也是”
文霞诧异“啥摩托”
“上回常庆回来从津店借了辆摩托”
廖春华说着话骆听雨就在旁边嚷嚷“奶奶,有凉开水吗我想喝水。”
“有有有, 我还泡着个西瓜呢,幸亏还提前泡了个西瓜,我去切个瓜咱吃。文霞,带小言进来打开风扇凉快,喝点水, 吃点西瓜歇歇, 吃饭不晚”
骆言也跟着姐姐喊“水、水”
文霞也顾不上别的了, 先去舀水给俩孩子洗了手脸,又带着进屋喝水凉快。
屋里有股农药味儿。
廖春华嘱咐着“别去里间,我刚打了农药。”
灭蚊子,村里很多人都用这个方法,在屋里喷农药杀蚊子,睡觉前通风晾一晾,能一夜好眠。
但这种方法对人体健康不利。
骆常庆进来拿鼻子一闻,就道“娘诶,我跟你说好几回了,屋里别喷农药,你拿艾草熏都比农药好使。”
又去喊进屋的文霞“去天井里吧,别在屋里待着,孩子小,容易刺激呼吸道。”
文霞抱着儿子跟在闺女后头出去。
廖春华有点心虚,她总觉得没事,睡觉前就把味儿散出去了。
家里也有蚊香,她不爱点蚊香,不如喷农药杀的干净。
听小儿子说念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寻思你们回来”
“你自己在家更不行,真中毒了咋办”
“行,以后不喷了。”廖春华见小儿子一沉脸,忙赶紧保证着。
用搪瓷缸子凉的白开水,还没盖盖子,骆常庆端着泼到了天井里,拿出去刷了刷缸子,重新倒上晾着。
西瓜没事,西瓜她放饭屋里了。
骆常庆指使闺女“去说说你奶奶。”
廖春华问“说我啥”
就听孙女的小奶音道“奶奶,你可一定得听话,农药闻多了会中毒,头晕、恶心、呕吐,浑身无力,如果严重,连床都下不来了,得送去医院打吊针,打针可疼了”
廖春华乐呵呵地直点头,道“听听听,我以后就熏艾草。”
小孙女还没叨叨完,小脸认真地道“艾草好,艾草还是中药呢,不过熏艾草也要注意通风换气。”
“行,我记住了。”
骆常庆把西瓜切了,拿过来给他们吃。
吃了几块西瓜解渴,稍微歇了歇,骆常庆去自留地里摘菜。
刘美青的户口起走,自留地村里按说也得收回去,宋胜武就跟忘了一样,也没提。
不过庄稼地得收。
柏向海去跟村里谈了谈,继续包着,只是以后不用再给骆常胜两口子交租了,而是交给村里。
今年收麦子的时候骆常胜回来了一趟,这一茬的公粮得交,给廖春华那份得交,他自家那份没好意思拿,给廖春华留下了,顶下半年的玉米。
骆常庆今年忙,麦收就没回来,柏向海把他那份给廖春华推了过来,都在西间里摞着呢。
丈母娘家的地包给了老二文兰。
骆常庆考虑到丈母娘一直帮着自己这边看孩子,文霞其他姐妹想看看爹娘也没那么方便,麦收正忙的时候也借不上爹娘的力,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跟文霞商量着,明天挨着去转一圈,把那帮皮小子带上,一起去首都长长见识。
文霞在家里跟婆婆介绍常庆这回带的酒。
药酒廖春华已经不陌生了,上回给她拿的虎骨酒,这回是天麻酒。
倒是汽酒她觉得新鲜,听说口感跟汽水似的,又比啤酒度数低,等会吃饭的时候尝尝。
除了酒,还有带回来的菠萝和荔枝,廖春华吃过菠萝,但是毫不夸张地说,她活到这个岁数还真没吃过荔枝。
倒是听说过。
“这就是荔枝啊”说着拿起一个在手上一擦,就要去咬,文霞赶紧笑着拦住了,帮她剥开,“娘,吃里头的果肉,带核的,别蹦着牙。”
廖春华哈哈地笑“差点闹笑话。”
她填到嘴里慢慢嚼着,越嚼眉头皱的越深,把核吐出来砸吧着嘴道“咋这么甜这是打糖水了啊”
文霞笑道“甜吧荔枝就是甜,这个冰一冰更好吃,我跟汽酒一块给你放到冰箱里。”
“留出点来放外头给俩孩子吃。”
骆言正蹲在地上看蚂蚁,听到吃就站了起来,看看奶奶,又看看妈妈,道“吃、吃”
“吃,过来奶奶给你剥着吃。”廖春华笑着招呼俩孩子,“九九也来吃,我洗洗手给你们剥。”
骆听雨不馋这个,老父亲特意给她留了点放到她那半拉的桌子上,她想吃随时摸,也跟老父亲说了,等去到荔枝之乡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挪上棵树。
骆言小吃货已经忘了刚到家的眼生,迈着小短腿过去接受投喂。
骆听雨道“奶,你留着慢慢吃,我在省城那边不缺吃的。还有,荔枝一次吃多了上火,你可别一次吃太多了。”
听着小孙女一板一眼的关心,廖春华心里那个熨帖啊,她还有点惭愧。
以前她并不怎么疼爱这个小孙女,竟偏心孙子和外孙了。
结果呢,那俩不声不响就认祖归宗,她去县城找他俩的时候,看见她掉头就跑,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不提这事,就算以前好的时候,吃的东西到了他俩手里,从来就没有让让她的时候。
小李庄那个外孙就更甭说了,被惯的没了人样。
一不如他的意就哭闹打滚,要不就抓人打人。
就得事事依着他。
自从她观念转变后,再看冯建,觉得他都不如几个外孙女顺眼了。
“吃吧,你爹拿回来不少呢,我尝尝滋味就行。”廖春华看着小孙女笑招招手,“小九过来,少吃两个,别一会儿吃不下去饭了。”
骆言学大人的动作,见奶奶招手,他也冲姐姐招手“小九,来”
廖春华笑地不行,低头蹭蹭他的小脑袋,道“你不能喊姐姐名字啊,你得叫姐姐才行。”
文霞出来,笑道“他现在跟着学舌,谁的名字都喊,我娘喊常庆,他也跟着冲他爸常庆。”
廖春华乐得哈哈笑。
骆言不明所以,跟着傻乐。
骆听雨吃了两个荔枝就不吃了。
廖春华知道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也没敢给骆言多吃,吃完留在外头的这几个,就哄着他去跟姐姐玩,自己跟小儿媳妇去忙活做饭。
有了冰箱,手里又有钱,她冰箱里也断不了鱼和肉。
还有火腿呢,咋着都能弄上一桌挺像样的菜。
骆常庆摘了一筐菜回来,让她们婆媳俩忙着,他提上个桶,带着闺女儿子去那边打扫卫生、提前点蚊香熏一熏。
进了院子就跟闺女道“你俩去果园待着,里头凉快还没有蚊子。”
家里蚊子多,骆听雨一时没注意,脸上被叮了个包。
骆言小腿上也有两个,他不住的拿手去抓。
“带小言进去”骆听雨惊讶,这么刺激吗
“没事,济着他说还能说出花来啊”骆常庆开门进屋,把屋里的灯拉开,“从楼上进。”
不明所以的骆言指着楼梯,转头跟姐姐道“爬楼楼”
“走,爬楼楼”
骆常庆带着俩孩子上去,把二楼的灯也打开,骆听雨给骆言改了个口令,道“走,咱去屋里玩”
骆言跟着学舌“屋里玩”
“我送你俩进去,有事我喊你们。”
既然老父亲觉得无所谓,骆听雨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被老父亲送进了果园。
突如其来的场景转换,骆言
他瞪着大眼睛四下里瞅,小脸上满是疑惑。
骆常庆道“你带着他玩吧,我出去了。”
骆言没来过这边,他有点好奇的朝这里看看,再朝那边看看,看见衣服鞋子还转头跟姐姐道“卖”
“对,都是店里的卖的东西。”
看见那边的篮子里的菜,道“菜”
他认识的啥都得说一遍。
转头的时候没看见爸爸,骆言四下里找“爸爸”
“爸爸出去了,走,咱去屋里玩。”
“不屋里”骆言摆着小胖爪,他外头还没看够呢,被那堆瓶瓶罐罐吸引了,迈着小短腿过去看,蹲下去之前先转头跟姐姐说,“言言不动”
意思是他不会动这些东西,光看看。
这是记住家里人教他的了,东西可以看,不能随便动。
骆听雨夸他“言言真乖,真棒”
骆言蹲在那里看看这个瓶子,看看那个碗,光看不摸,乖的不行。
也是一阵一阵的,在家里有时候会皮一阵子,故意跟大人作对,不让他碰东西他非得碰;但是到了外头,哪怕是去店里,教他不能去碰店里摆的东西,他就能记住,会跟现在似的,赶在旁人之前说。
蹲在那里看够了,又站起来溜达着去看停在旁边的摩托,对这个大家伙不感兴趣,看了两眼就晃悠着小胳膊往旁边溜达,又去看书架还有放在外头的那些老家具。
果园里东西很丰富,要是溜达着看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骆听雨不敢让他跑太远了,免得一会儿老父亲进来带他们都来不及。
“言言,咱去屋里玩。”
骆言过来牵住姐姐的手,姐姐带着才敢进。
屋里的东西对骆言没啥吸引力,他待了一会儿就拽着姐姐的手往外走,还是去看那堆瓶瓶罐罐。
骆言这趟进来,几乎把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放在了瓶瓶罐罐上,老父亲进来喊他俩的时候还不乐意走呢,看见爸爸进来先卖乖,指着那堆东西道“不动”
骆听雨笑得不行。
知道这么说容易受表扬,就见谁都卖乖。
骆常庆夸了夸他,把姐弟俩带出去。
倒是没人来喊,是他估摸着那边的饭快好了。
他算的正好,才出门,就看见廖春华往这边走,准备过来喊他们过去吃饭,看见小儿子还担心他忘了点蚊香,问“蚊香点上了吗”
“点了”
“点了蚊香就行,提前熏一熏。”
她那边屋里的味都散尽了,把饭桌摆到了堂厅里,吹着风扇吃凉快。
院子里蚊子太多了。
文霞没再喝酒,廖春华吹了一瓶。
“跟汽水差不多,比汽水多了点酒味。”廖春华品了品,“也香”
她喝惯了橘子汽水,乍一换口味,觉得这香气很特别,也好闻。
估摸着也好卖。
不过小儿子这次带回来的不多,明儿还得走亲戚,答应她下回弄上一批放家里卖。
吃完饭,骆常庆拿上瓶天麻酒,拿了几瓶汽酒,去宋胜武家走了趟。
得给廖春华开介绍信。
文霞的介绍信快到期了,也得重新开。
不知道这边啥时候能办着身份证,还是身份证方便。
廖春华第二天早上去摆了一早上摊子,回来就去剪了剪头发。
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衣裳。
她现在也不缺新衣裳穿,文霞这回回来还给她带了件新的确良衬衣,她赶集的时候相中了一块布,自己还扯了身衣裳。
常庆说去首都待好几天,也得换洗换洗衣裳啥的,带一身不够穿的,她得多带两身。
骆常庆一家四口则走亲戚串门去了。
从老大家转到老四家。
文家几个闺女知道爹娘回来了,第二天又全都凑到兰沟村聚了聚。
去首都玩,先问过几个姐姐姐夫他们要不要跟着,他们不去,骆常庆就提议让几个小子跟着。
文梅不跟他客气,但也道“小的别带,光带各家的老大。你家俩孩子,年龄都不大,再带上一串七八岁的,这一路上是去玩啊还是看孩子你们也累。”
“大的都懂事了,老四家的老大年龄最小今年也十二了,知道好歹,也能帮着照顾照顾他姥爷姥娘,你家我大娘不是也去几个大的跟着也能帮帮你。”
“要不然老的老小的小,你非累个半死不可。”
文兰文琪她们仨差不多也都是这个意思,跟小妹一家处的实在,但也不能太实在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就是剩下那几个小的哭成一个蛋。
文梅家赵为国这回不跟着,他这段时间把师傅哄的高兴,集中起来学,学开车还好,主要是跟着师傅学学修车,要不然跑半截车子不走了,他找谁哭去
所以再集中起来学也没那么快,才准备考驾照。
考完驾照还得跟着师傅出趟远门,就着练练手。
这边就让赵为家跟着,老二家李大海,老三家宋胜利,老四家高元平。
他们开好介绍信,收拾好东西。
骆常庆把家里安顿好,嘱咐左邻右舍帮忙照应着,提前一天带着他们去津店招待所住下,坐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的火车走。
早点走,下午早点到,要是大家不累,还能去吃顿火锅,就着出去逛逛。
坐一天火车,除了几个皮小子精神头十足,三个年龄大的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天又热,车上又闷,坐的腰疼。
过道上人多,想站起来溜达溜达都走不开。
到首都的时候下午五点多,邢爱燕跟廖春华从火车上下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先揉腰。
俩娘对视一笑,廖春华道“唉哟,真是年纪大了。”
邢爱燕也笑“可不呢,坐这么长时间还真受不了。”
这时候真看出带几个小伙子的重要性了,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神采奕奕,对这边的火车站都充满了好奇。
“走吧,去坐趟地铁,就是地下的火车。”
俩娘正揉着腰,一听就有些怵头,这才下火车接着又上火车啊
“招待所远不远不行咱溜达着走走吧,就别坐那地底下的火车了。”邢爱燕道。
骆常庆也不清楚这时候的地铁挤不挤,上回跟闺女来没坐,爷俩都不新鲜这个,骑摩托多自由
“也行,溜达溜达活动活动吧,走不动了咱再叫三轮车。”
几个大小伙子有点失望,但也都懂事,知道出来玩归出来玩,也得帮着小姨和小姨夫照顾几个年龄大的。
赵为民从文霞怀里把骆言接过来抱着,李大海把他手里那个包接了过去,一手提着,一手搀着廖春华。
到了这时候,骆常庆觉得幸亏没把所有的皮小子都带上。
不然还真照顾不过来。
一行人出了车站,溜达着走了一段,骆常庆叫过来几辆三轮车,拉着他们去了离这边比较近的招待所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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