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雪看了一眼那条短信, 然后眼也不眨地把它删掉了。
圣斯威电信诈骗泛滥,除了经常接到世界各地口音的“亲戚朋友家人至亲”被车撞了,被逮捕了, 被沉入海里需要xx万才能摇上来了一类的电话外, 还有各色诈骗短信。
奉雪曾经清理过一次手机, 并向移动手机公司申请了陌生来电过滤服务,已经很久没有类似的短信了。
最近的一次是上个月,有人发来一条链接,说什么只要点击一秒就能上快乐天堂。
奉雪想, 这什么意思,是一点手机就会立刻爆炸,把人炸成脑花的意思吗
这是恐怖活动。
奉雪反手举报加删除。
奉雪并不在意这是谁发来的。
如果是认识的人,或是真的有急事, 总会再联络。
这种莫名其妙带着诱导性的短信,她是不会搭理的。
等上了返家的车驾, 只有奉雪,谢桢和谢思三人。
谢青燃自从成为辅政大臣之后,公务更是繁忙。
不会所有人都服从管理, 谢青燃和阿盖尔公爵就是为了这个存在的。
“学院会停课一月, 至于全国范围的各项大型活动, 要等里维”谢思刹住口,“将来的陛下决定。”
谢思至今眼中还泛着血丝,见着赫尔曼陛下自刎的惨状,任谁也睡不好觉。
可纳蒂雅殿下, 那位常年隐于王室之后的女人, 却依然坚定地留在王宫里, 处理着赫尔曼陛下故去之后的各项宫廷事宜。
这是我能为里维做的。
纳蒂雅站在王庭之中, 她对一脸担忧的奉雪微微一笑。
放心吧,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在我寿尽之前,我会一直活着。
愿女神莱耶保佑你,保佑所有人。
奉雪抬手揉着额角,昨天之后,她也没有一分钟休息。
每次看到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她都会想到被鲜血染红的那一幕。
在车驾进入贵族区,前往谢氏公爵府邸的那条路上,奉雪敏锐地察觉,果然变了。
圣斯威的贵族过往也尊敬谢青燃,但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见着谢家的车驾,便会脱帽致意。
谢青燃现在身份不同,她将是年轻的主君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之一。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权力将达到顶峰。
过去人们的态度已是恭敬,现在则加上了一层谄媚。
谁也不知道对贵族议会的清算要到什么时候,必须更谨慎地行事。
“最近必须更谦和一些。”谢桢突然开口。
他非常清楚,政敌永远都在。
如果在这时放松警惕,他们会给谢青燃带来极大的麻烦。
但谢桢刚说完,麻烦就自己找上门了。
奉雪下车时,还眯着眼在门口看了好一会,才确定眼前那衣衫褴褛的一男一女应该是谢望月和谢怀远。
那两个曾经在幼年时进入公爵府邸,对着奉雪和谢思、谢桢,阴阳怪气地干过些坏事的远房亲戚。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首都戒严,王室不顾声誉召集军队入城,以暴力直接将议会解决。
而这两个在十年之后重回首都,又被谢青燃拒之门外的人。
因为抵不过议会的利益诱惑,投靠了议会。
可是就在那一天,军队来袭议会时,他们像垃圾一样被议会的扔到门外,妄图用他们去堵住枪口。
真可惜,如果时间再长一点,我们会在谢思和谢桢杯子里下毒,然后让你们亲手端过去。谢氏家族内斗,结果两败俱伤,也是一大丑闻呢。
可惜,陛下已经疯了,既然都要死,还是你们先死才好啊。
毕竟连自己的亲人都能背叛虽然关系很远,你们也该更亲近那边才对。
只爱金钱的贪婪贵族,就是这个下场哦。
在被扔出去的那一刻,谢望月和谢怀远对着枪口痛哭流涕,大声喊着。
我们姓谢是谢青燃公爵的亲戚议会绑架了我们
“谢青燃公爵的亲戚”不足以让人停手,可大约是听到了“绑架”二字,那些军人却没有行动,而是将他们扔到车上,看起来是要拿去后续宣传议会如何残忍的对待无辜民众。
他们称为了活证。
可王庭现在一团乱麻,还是纳蒂雅殿下在处理宫务时,看到被拘捕的人员名单时,圈出了这两人释放。
如今他们一路惶惶,最后只能来找谢青燃。
“母亲不在,您二位是”
谢思下了车,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两人,像是完全不认识。
“谢思弟弟”谢望月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她脸上还有烟熏火燎的脏污,泪水在脸庞流下,划出两道痕迹,看起来有点滑稽。
而谢怀远更是想上前说话,可不知是他太久没吃饭,还是被吓得腿软,刚走两步就立刻跪倒在地,扑在三人面前。
谢思“大惊失色”上前将人一把抽起来,面带微笑“这是怎么了我们这里可不缺会下跪的人呢。”
记仇的谢思用力捏着谢怀远的上臂,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家伙在小时候给他吃花生,推倒他,还一脸智障地想要霸占他房间的模样。
谢怀远一时气急,正想动手,却看到谢思身后面色冰冷的谢桢。
谢桢从来不废话,说打就打。
谢怀远来到首都之后,借着谢青燃的名字四处招摇时,就遇到了谢桢,被他狠狠揍了一顿。
“我们什么也不要只是现在,现在太可怕了,”谢望月哭得梨花带雨,“我们只想在这里住到局势平稳,就回到父亲身边”
谢望月泪眼汪汪地看着奉雪,她心知谢思和谢桢都不是善茬,只能看着奉雪。
奉雪揉了揉额角,一整天没睡,如今又不停地听到别人此起彼伏的哭声,她开口道。
“现在的时局,妈妈不会把他们请出去的。”
毕竟刚才谢桢才说过,行事要“谦和”一些。
即便这两个人是背叛家族,投靠议会的叛徒。
为了政治名声,为了谢青燃的名声,都不能让他们走,谁知道出去之后,他们会不会当街找一个媒体,痛斥现在的辅政大臣谢青燃冷血无情呢
谢思松开谢怀远,将他往大门里送。
“太好了,这位哥哥,待会洗洗干净,我们再来清算不,聊聊吧”
谢思也就是吓吓他们,谢怀远和谢望月却像是担心这几人会反悔一样,自觉地进入了府邸。
他们甚至对府邸中的仆人都非常客气,显然是在外边吃够了苦头。
“不过他们还是在耍心机啊,”谢思嗤笑一声,“住到局势平稳,怎么不说想要一直待在这里”
“和母亲说过之后,就找时间把他们送走。最多三天。”谢桢说完之后,就下意识地看向奉雪。
在之前那段小小的“旅途”中,谢桢已经习惯和奉雪在一起时,询问对方的意见,以获得对方的肯定。
但这在谢思看来就是他弟弟突然和奉雪关系变得很好了
狐狸般的少年没有说话,他只是突然皱起眉,捂着胸口,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思”奉雪立时转过头来。
谢思抿着唇,摇头笑了笑。
“可能是和妈妈去了北方之后,一直都睡不好吧。”
奉雪看着谢思苍白的脸色,她很清楚,谢思被谢青燃选择带走,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痛苦的决断。
奉雪“你不要勉强,我现在把家庭医生找来,你要让对方看看身体。”
谢思有些脆弱“你会在旁边看着吗”
奉雪郑重点头“会。”
谢思露出满意的微笑。
谢桢挑眉“真令人担心,那我也留下来。你就是缺乏锻炼,像我这样拥有能被奉雪夸赞有好看的胸肌和腹肌的话,就不会这么容易倒下了。”
谢思本来就是听一句话,就知道后边十句含义的人。他瞬间知道在他不在的几天,这个该死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句甜言蜜语的弟弟,居然直接脱衣服色诱了。
下流无耻不要脸
谢思咬牙切齿
谢桢则保持着平常那禁欲冷淡的模样,坐在单人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深褐色的眼眸微垂,露出一脸沉静的模样。
谢思微笑“说得也是,姐姐要监督我吗”
奉雪“那我会认真的监督。”
谢思“甘之如饴。”
谢桢论自然的不要脸,他还是输了。
谢望月在女仆的带领下梳洗好之后,换上了新衣服。
她站在公爵府邸的新房间里,这里只是舒适整洁,完全不像她住外边酒店时那样宽敞豪华,但她已不想走了。
议会没想到这样弱小最后的赢家还是谢青燃。
在现在的情况下,她一定要不惜一切,才能获得谢青燃的关注。
可是谢青燃这样憎恶他们,她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利用,能让谢青燃看出她的价值呢
谢望月咬着指甲,开始思考。
很可惜,这段时间谢青燃一直都没回来,通讯也是失联的状态,因此这两个人也胆战心惊地缩着没有离开。
但这样下去不行,他们必须想办法弥补一些裂痕才行。
谢怀远对同样留在家里,谨守本分不出去惹乱子的谢思和谢桢讪笑“要,要玩点什么吗”
谢思、谢桢“玩点什么”
两个双生子同时重复着这句话,片刻后,谢桢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好啊,那就玩点什么。”
谢思拎着谢怀远走到了庭院,仆人们拿来了弓箭。
谢思抛接着弓箭,对谢怀远微笑“我一向很公平,玩这个好了。比谁先射死谁”
谢怀远
而在奉雪这边,她惯例在房中做着习题。
谢望月敲门,奉雪喊了一声“进来”,在抬头发现是谢望月时,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女轻声问道。
“能,能一起吗”
“一起”奉雪看着谢望月,又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东西。
奉雪点点头“好啊,一起做物理习题吗”
片刻后,谢望月看着桌上那天文一样的书籍,面上轻笑,心中却恶意慢慢地想,怎么,想靠这个衬托她是个文盲吗
行了好了知道了,不就是想报复么
谢望月立时泪眼汪汪地说“我,我不会,我是不是很笨”
谢望月哼,你想听的就是这个吧。
奉雪却没有得意地笑,反而微蹙眉尖“一题也不会吗你的考试怎么办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得快点补救。”
谢望月
接下来奉雪随机抽选问题,让谢望月解答,可谢望月全都答不上来。
奉雪轻叹“我知道你的程度了。”
随后奉雪就让仆人拿来初中部一年级的书籍给谢望月。
“垂樱的物理学习比较早,你现在先从基础开始补救吧。这种程度看视频上的老师讲解就行,一小时后我会出题检查你的程度。”
谢望月不是,等等,学习就真的只是学习
在谢怀远的惨叫,谢望月脸色苍白的学习中,毫无勾心斗角的一天过去了。
等到谢青燃回来,她看到的就是异常安静,像几千年前最娴静的贵族一样躲在房间里的谢怀远,还有正在学习的谢望月。
哦,这改造营挺好的。
谢青燃在瞬间理解了一切。
“你们的判断是对的,不能让他们随地乱跑,”谢青燃对迎上来的谢思等人说道,“我会安排人送他们回去。”
谢望月闻声而来,对着谢青燃凄楚地喊了一声“姑”
谢青燃抬手制止“你们投靠议会的蠢事我已经知道了,今早上我还被攻讦想要两头吃呢。”
谢望月这声“姑母”到底没喊完,就像被人施展了定格魔法,僵硬地站在台阶上。
可谢青燃不知为什么,上下打量了谢望月一眼后,又看看奉雪,长叹了一声。
而在外边,首都九区的落日公园里,完全等不到来人的少年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也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时雨揉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望着山坡下缓缓出现的白发少年,他似乎正在和一个面容僵硬,容色寻常,显然是做了易容的中年男子说话。
早前在教廷时,星回就想拉拢时雨。
时雨当时还想,换个上司也无所谓,一样为教廷服务。
可是在为星回送了一回信之后,他才发现,这人好像成分不太对啊。
与他往来的是外国人
生着狗狗眼的少年蹲在树后,屏住呼吸,在教廷彻底沉静的现在,时雨接不到任何命令,学院也不能去。
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星回。
那个理应被王室碎尸万段的家伙。
他怎么还在首都真的想找死吗
身为一个圣斯威人,时雨不能对星回装作没看到。
好奇心会害死猫。
时雨心想,他是人,应该能活久一点吧
时雨出于个人意愿,在首都对星回展开了追踪。
星回根本不睡觉。
他每隔半小时就会转移地点,有时在公园,有时会在人迹稀少的巷道,有时则会进入混乱的地下街。
就算是时雨也经常跟丢人。
星回当然要躲避,他一露头,会被保皇派的人打成蜂窝。
但他的行动线实在太快了,时雨每每想要找人过来,星回的身影就会消失。
根本没有空隙。
现在他又来到落日公园,现在可没什么人有逛公园的闲心,走了好一会,时雨以为今天也是一场持久战时,却有人来接头了。
“她不来,这也是当然的,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带走她。”面容僵硬的中年人说道。
时雨微蹙眉尖,带走谁
时雨越听,越觉得清晰,最后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少女的模样。
不是吧
时雨正想再听,却发觉谈话声突然消失了。
时雨立时要动,身后繁复的花枝却被人轻轻抬起。
一头白发,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少年在花枝下露出微笑。
“日安,原来是你啊。”
时雨举起手机,手机上是报警成功的界面,他一脸无辜“话说,是您能先杀了我,还是在警察来前逃走呢”
时雨看着星回缓缓抬手的动作,下一秒就离开了原地,手指撑在另一棵树的树干上,身轻如燕地蹬在树枝上。
他的脸颊突生了一道血痕,一点血珠自时雨的脸庞滑下。
时雨满不在乎地抬手擦拭那点血珠,对着手持利刃的星回笑道“看来您是想先杀了我。也对,您是外国人,还想带走圣斯威的明珠,这种事被人发现跟死了没区别呢。”
“不要这样称呼她,她不属于圣斯威。”星回面上依然带笑,身上却带着悚人的气势。
“保护女士是每一位圣斯威人的义务与职责,”时雨从腰后摸出一把短匕,瞬间跃下,“何况我还喜欢她。还想以后告个白,度过快乐的青春呢。”
这句话仿佛激怒了星回。
锋刃与短匕相接,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白发少年单手持刃,拥有着与面容截然不同的强力。他微微压下剑尖,对时雨笑道。
“你对她只能有一种感情。”
“那就是膜拜。”
噌一声轻响,短匕在一次卸力之后,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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