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拔刀

小说:蜀臣 作者:茶渐浓
    魏延近来的心情挺不错。

    先是初春时,曹真以十万大军困他于祖厉城池,让他豪情大发,隐约有自身令彼逆魏寝食不安的自矜之意。如今魏国退兵后,他得丞相调令,归来调度兵马准备前去讨金城郡,又生出国之任重非我不可当之的豪迈。

    人生得志,莫过于此了吧。

    心情甚佳之下,就连催促战前物资及粮秣等物时,多与素来不和的杨仪有言辞冲突,他都不介怀了。拔刀虚之,令其涕泪横集的场景虽解恨,但恐被丞相申责,变了他为主事征伐凉州的调度。

    嘿,权当以国为重吧。

    他每每与杨仪相争之时,心中总是如此告诫自己。

    无需暂任他随军长史的费祎劝说,便嘴角泛起一缕轻蔑,不屑与之争的大步离去。

    养性如此,委实难得。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素来对他颇为敬重、官职及履历皆低于他的郑璞,如今却胆敢捋虎须。

    准确而言,乃是郑璞履行中护军的职责,在没有经过他允许之下,便私自考核了他尚未出仕、一直在部曲中历练的长子魏容。

    待他知晓赶来时,郑璞已然考校毕。

    且是声称魏容勇武不缺、将略颇佳;言要将其荐于丞相定夺官职。

    这令他十分恼怒。

    若是换成其他将率,自家子侄被郑璞举荐于丞相,应该感恩戴德、大声言谢才对。

    但他魏延乃何许人也

    安能不知会与他,便私下为之

    再者,他魏延的长子岂非英才岂会忧愁仕途

    一直将长子留在身边、暂缓其出仕时间,自是他别有深意,安能容郑璞一后进之人前来多事推举与聒噪

    中护军职责所在

    哼

    在他面前,大汉除了天子与丞相外,尚有何人可令他屈就

    感觉被轻视与冒犯了的魏延,对郑璞怒目以视。

    且让扈从将此地围困了,声称郑璞若不作誓不将魏容举于丞相,便甭想离去了。

    看似不亚于昔日对杨仪那般拔刀恐吓,其实他就想让郑璞服次软、表个态,令他挽回被无视的威仪罢了。

    在他心中,同样也不想与郑璞闹僵。

    一来,是郑璞此些年的功绩在,说成大汉最耀眼的后起之秀也不为过。

    如今他亲自来擢拔自家长子于丞相,虽然方式有些不妥,但不可否认此乃是好事,可归类于示好。

    另一,则是丞相刚传来的书信中,声称让郑璞前往主事鹯阴塞为他护领后方。

    倒不是魏延担心,在此地闹得不愉快后,郑璞会因私废公耽误了他的粮秣及辎重供给。

    而是他深知,若能得以多谋善断著称的郑璞倾力襄助,他有十足的把握仅凭现掌的三万人马,便将整个凉州收复了

    这可是收复一州的功绩啊

    如今的大汉,才有几州之地

    若能有如此功绩,他肯定能誉满朝野、青史留名,足以声称无憾此生了

    又怎能因一小事,而误了生前身后名呢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郑璞不但没有服软,反而死活都要将魏容举与丞相。

    一时之间,场面就如此僵持着。

    也没有人劝解。

    与会之人,分别是关兴与魏容,以及随着魏延一同前来的费祎。

    魏容不必说,家中大人在侧,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而关兴则是满脸尴尬,因为他就是这个场面的始作俑者。

    一开始,郑璞前来他军中考核低阶武官时,并没有将未出仕的魏容列入其中。

    是关兴开口作邀,才将魏容唤来。

    缘由是在关兴坚守祖厉城时,不耐在父辈部曲中历练的魏容,曾私下请托他,借着郑璞的职责出任别处。

    对此,关兴与郑璞都没有回绝。

    功勋之后,立志报国,乃是佳话嘛。

    哪料到,此事是魏容没有征得魏延首肯的自作主张。

    因而便有了,魏延觉得自身威仪被郑璞无视了的误会无论如何,举荐后进,总得给其大人说声吧

    事至此,关兴已无法劝解。

    他总不能道出缘由,将误解归于魏容,令魏延再添一分“教子无方”的颜面无光。

    谁知道当众难堪之下的魏延,会不会对魏容反手就是一刀。

    而素来能劝得动魏延的费祎,并不知缘由,以为此事错在郑璞身上,更不会去劝说魏延委曲求全。

    这位前将军的性情,从来都不会委屈求全。

    同样,他也无法劝郑璞退让一步。

    不仅是郑璞的性刚早就名声在外,更因为魏延在动怒之下,让部曲围困的行止,已然是威逼胁迫。郑璞亦是军中将率,岂能安然受辱

    事实上,魏延甫一至便怒不可遏,郑璞便隐约猜到了其中误会。

    本来也有心周旋,随意寻个缘由将误会给圆了,既不漏出魏容的自作主张,也能让魏延有台阶可下。

    然而,当魏延扶刀瞋目盻之时,他心中便不愿意了。

    他不是杨仪

    可做不出涕泪横集的惨象。

    他更不是魏延家中随意打骂的奴仆

    身为食朝廷俸禄、为国征战的统兵大将,安能被人拔刀唬之

    是故,在魏延暴怒之时,他亦面有不虞之色,语气清冷而道,“我随军征伐近十载,数临危难,赖大汉庇护,皆全身而归。今将军拔刀,莫非是欲为逆魏刃我乎”

    话语甫一落下,魏延便神色一顿。

    拔刀在手乃性情使然,非是要见血。

    他虽然性情桀骜,但大是大非分得清。因而被被郑璞反诘,倏然之间竟无言以对。

    默然少许,他怒容不改,亦不收刀归鞘,嗤笑道,“嘿就许你不问父而征子,不容我拔刃示人乎”

    “将军若不拔刀,此事过在我。我自会告罪,并说清缘由。”

    闻言,郑璞颜容稍缓,徐徐而道,“然将军既拔刀,此事过便不在我,亦无可辩之。”

    呃

    此番,魏延无言以对。

    而旁边的费祎听罢,就知事情有回转的余地。

    便仗着熟稔步前将魏延的刀按回去,且在拉着关兴与魏容离去时,还越俎代庖的挥手遣散那些扈从,将此地留给魏郑二人。

    那些扈从离去时,还以眼神询问于魏延。

    而魏延目不斜视、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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