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试做药

小说:我妻薄情 作者:青青绿萝裙
    王咏絮见程丹若着实不想再被谢, 识趣地换了话题。她挑了不会错的开头“你在看我祖父的诗集”

    程丹若看向案几上的杂集,点点头“大宗伯的诗写得很生动。”

    王咏絮道“我祖父说,真诗在民间, 风雅颂流传千古,皆是自然之音,所以格调与真情, 真情为重, 只要发自真心,雅俗共赏。”

    程丹若笑了,又道“附录还有你的两首小诗,我也很喜欢。”

    王尚书的杂文集有论诗一篇,附上了王咏絮幼年之作, 一咏猫, 一咏金鱼,都有天真质朴的可爱。

    王咏絮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待我再集些诗词,便也出一本诗集。”

    程丹若“拭目以待。”

    王咏絮看了她一眼, 倏而苦笑“姐姐真是性情中人, 可说实话, 我也不知道何年才能达成心愿。祖父的诗集录我之作, 大家不过一笑置之,我若印刻诗集, 必是要连累王家的声誉。”

    时下, 女子出文集本就不多, 有些许作品流落在外, 也是与夫君合录, 这算是夫唱妇随的佳话, 文人们普遍宽容。但女子单独出一本诗集, 难免会被人说道,尤其未婚女子,总让人觉得不大检点。

    刻薄一些的,还会与风尘女子相提并论。

    王咏絮自持文采,亦有才女之名,却局限于后宅闺阁,离真正传出诗文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程丹若对古代始终隔了层,不敢贸然提议,只安静地倾听。

    大约是怕交浅言深,王咏絮点到为止,没有多说,又换了个话题“姐姐是哪里人”

    程丹若无意隐瞒来历,把身世简略地说了。

    王咏絮十分讶异。她原以为程丹若是晏鸿之的远房亲戚,家道中落,方才被收为义女,没想到她全族死绝,真正的孤家寡人。

    “是我冒失,让姐姐想起伤心事。”她不由道,“还道我已经命途多舛,未曾想你的经历,比我艰难百倍。”

    程丹若捧着茶盏,等她往下说。

    果不其然,犹豫片刻后,王咏絮旧话重提“姐姐不问我为何落水吗”

    “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听。”程丹若没有探究人隐私的习惯,“不想说,我也不需要知道。”

    王咏絮却道“其实在京城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我已经”她顿了顿,方才道,“那时候我犯病了,才不小心落水的。”

    聊起病情,程丹若就精神了,放下茶杯“痫症吗”

    王咏絮叹气“姐姐果然已经知道了。”

    “我是大夫,猜的。”她说,“请大夫针灸过没有”

    “请啦,祖父专门请了田院使为我诊治,说是淤血蒙闭心窍所致,也有吃药,只是不见好。有时饮食不调,或气急了,吹了风,便会发作一二。”

    王咏絮自嘲道,“十岁时,昌平侯夫人过寿,我被台上的锣鼓吓到,当时就犯了病,京城的人都知道我”

    程丹若问“是生下来就有,还是生过病才有的你家里人有没有过”

    王咏絮愣了一下,人家听说这事,多半是宽慰或同情,怎的她还问上了。

    “抱歉。”程丹若道,“大夫的习惯。”

    “无妨。”王咏絮升起微弱的希望,“这病,能治吗”

    程丹若说“痫症可以调养,尽量减少发病,也不影响生育。”

    王咏絮张张口,没想到她会把生育放嘴边。

    “可以让我把脉吗”程丹若第一次遇到癫痫病人,颇为好奇。

    王咏絮犹豫下,乖乖伸出手腕。

    程丹若认真替她把了脉,又看了舌苔。

    舌紫暗,脉弦涩。她忖度道“是瘀阻脑络症,外伤引起的吧”

    “正是。”王咏絮已有几分信服,细细说来,“幼时乳母大意,将我摔到地上,听说当时没什么,后来被母亲发现我头上有肿包,方才知道跌了跤。”

    程丹若点点头“事已至此,神伤无益,按时针灸,远离水源,早起早睡,少思少虑,生活并无大碍。”

    王咏絮涩然一笑“也是,多谢姐姐了。”

    两人默契地跳过此事,又说了些京城的吃食。

    过半个时辰,天色不早,王咏絮方才提出告辞。程丹若送她回正院,和王四太太寒暄两句,这才结束一天的社交。

    王咏絮与母亲、兄长回到家,免不了说起今日的事。

    王四太太听闻始末,不禁叹息“没想到竟是孤女,身世也委实坎坷了些。”

    “我观她举止虽有粗疏,却是个磊落的人。”王咏絮点评,“不以习医为耻,不讳言过往,亦不见谄媚逢迎。”

    王四太太问“听你的意思,是个可以结交的”

    以王家的处事,绝不可能有恩不报,但怎么报,就要仔细斟酌了。倘若她是小户人家的姑娘,那么,王家备一份厚礼,四太太收她作义女,再为其父兄谋一份前程,就算是十分妥当的报答了。

    可这在程丹若身上行不通。

    她是晏家的义女,洪夫人也委婉拒绝了王家的意思,又无父兄在世,实在是无处下手。

    总不能送钱吧这也太侮辱人了。

    “母亲,程姐姐不难相处。”王咏絮说,“她就算是个小家子气的,看在这次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也尊她一声姐姐,何况人不坏,自该真心结交。”

    王四太太叹口气,人情债可不好背,但一时想不处别的法子,只好道“既然子真先生能收她为义女,人品必然不差。无论她出身如何,我们拿她当正经小姐来往就是。”

    “下月家中赏梅,我下帖子请她来。”王咏絮说。

    王四太太流露出怜爱之色“好,都依你。”

    她生有二子,唯独一女,偏生还是因为自己疏忽,挑了个冒失的乳母,害得女儿这般文采,却说不好亲事,屡屡遭人嘲笑。

    屋中,程丹若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王咏絮的病例,并回忆癫痫相关的知识,抄录在下方。

    来到晏家不缺笔墨后,她就开始整理病例了。这么做,也没有具体目的,只是将脑海中的知识汇集记忆,方便查阅复习。

    “姑娘。”喜鹊为她换上热茶,试探着说,“王家姑娘可有邀你参加宴会”

    程丹若问“什么宴会”

    喜鹊道“王家有个梅园,栽种红梅上千,每年冬天都要请人作诗赏梅,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赴宴,若姑娘也能去,便能多结交些朋友。”

    “没有。”程丹若搁笔,“你很想我去吗”

    “姑娘既然身在京城,自然免不了交际。”喜鹊和紫苏一样,虽然不见得对她有多忠心,但前程在她身上,自然盼她更好,“有人领着,事半功倍。”

    程丹若说“人家请就去,不请也实属正常,大恩似仇,有恩情在,反倒不好交朋友。”

    喜鹊露出失望之色。

    “先别说这个了。”程丹若道,“我有个单子,你能不能寻人替我买来”

    喜鹊是家生子,母亲是洪夫人的陪嫁,这点小事难不倒她,应下道“姑娘想做什么”

    程丹若“药。”

    她安身立命的是医术,可行医经验不足,如今也无处刷病例。正好先前得了一些香器,已经用得颇为顺手。

    可以试着做一些简单的药物了。

    “东西不多,瓦楞子、冰片、山羊油脂。”她说,“再给我弄些小罐子。”

    喜鹊不明所以,但都记下。

    她做事麻利,过了三天就弄到了手。

    程丹若尝试制作冻疮膏,也简单。

    “将瓦楞子煅透,为末,水飞乳细,加冰片,共乳成细末,以山羊油熬化,调和成膏”。

    小白鼠就是院子里的小丫头。

    天气渐冷,她们手上都生了冻疮,且开始溃烂。

    她每人发一小盒,令她们每日涂抹,且中午唤来,挨个查看是否有效,在实验日志上记录。

    效果还不错,但对于没有溃烂的冻疮,似乎不太对症。

    于是又做冻疮药水,主要成分是红花、酒精、樟脑。

    程丹若决定尝试提纯酒精。

    她翻阅香谱,发现有一记载名为“大食水”,即蔷薇花露,每日沾一点涂抹在耳廓处,用法与香水一模一样。

    拿去问晏鸿之,他道确有此物,过去是舶来品,但自宋代后国内也有仿作,但均非最原始的蔷薇即大马士革玫瑰,多用本地花卉。

    程丹若说“熏蒸花露,应该有一专门的器物,那个东西长什么样”

    晏鸿之大致描述了一下,又说是酒器,酒坊里常用来做烧酒。

    程丹若服了。敢情现在放大镜有了,蒸馏器也有了,莫非中国太过风雅,才在现代医学上慢那么多

    “我想要一套这种器具。”她说,“还想要一与水晶眼镜相仿之物,想请义父帮我寻人制作。”

    迟疑片时,又道,“我愿意出一百两。”

    晏鸿之挑眉“你才多少积蓄这东西哪里值一百两”

    程丹若松口气“那就好。”

    晏鸿之说“水晶之物,我有家相熟的铺子,你拿图纸来,叫人定做就是。至于花露蒸具倒是难,酒坊的器具大而笨重,你们女儿家用的倒不多见。”

    她立即道“我可以画一个,若能定做最好。”

    一边说,一边已经铺纸,迫不及待地添水磨墨,预备画图。

    蒸馏器的制作并不难,热源不需要酒精灯,温度计做不出来,暂且忽略,关键是烧瓶和冷凝管。

    烧瓶为了不爆炸,一定要是蒸馏烧瓶的形状,使受热均匀,而冷凝管因为没有水泵,采取的是地面蒸酒系统的冷凝款式,外层使用冰桶。

    正好,冬天冰雪随处可见,不愁没有原料。

    蒸馏的原理,古人不算陌生,晏鸿之瞧见,只称赞“看着小巧多了。”又看看工艺,觉得不难,随手问,“回头替你弄来,这是打算改个花露方子”

    程丹若摇头“做药。”

    晏鸿之一脸大煞风景的无语。

    “不成。”他摆手,“不能白得奖赏,年前,你得合一味香出来,什么时候做成了,要的东西什么时候给你。”

    程丹若原就不好意思白得蒸馏器,闻言立即应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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