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念睁开眼,魔火焰灵炉青烟袅袅,清光宝鉴中有光影流转。
他分神看了看,发现有三个散修攻破洞府外面的毒瘴禁制摸进了门,正在和石廊里的鬼门阵较劲。
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司空见惯。毕竟在寂幽海这种地方杀人夺宝比吃饭喝水还要稀松平常,要是自己发现某个山谷里多了一处草草开辟出来的洞府,也会想试试能不能捡点便宜。
不过理解归理解,人还是要杀的。他这个月已经料理了十几个不知死活的倒霉鬼,眼下灵石法材奇缺。外面那三个散修看起来都有返虚期的修为,衣着体面,似乎存货不少。
于是殷无念吐气散功,在桌上抄了几枚玉简走出石室。来者已经冲进鬼门阵深处,他得赶在阵中鬼将把他们轰成渣滓之前把这三个“法材”拎出来。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石廊约有三十步长,昏暗狭窄,由鬼门阵中的一个鬼将守卫。一个黄袍返虚前期修士在步入石廊后先喷出一口真火,打算看看此地是否还有禁制。可惜此人功力不足,真火没能触动阵法,廊内寂然一片。
就在他因此放松警惕转脸招呼身后两个同伴的时候,顶盔掼甲、死气缭绕的鬼将自阵中化现,一拳把他的脑袋锤爆了。
在他身后的是另一个返虚前期的修士,此时刚踏入石廊。见他这死相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显然没搞明白这种外面只有一层毒瘴的散修洞府里怎么会有这玩意。他惊得赶紧放出一口飞剑,大声招呼身后修为最高的同伴“飞鸿道友,这东西难办了”
可惜那位返虚中期的飞鸿道友早就在鬼将现身的时候开溜了。此人一转脸看了个空,又是一愣。这当口鬼将在半空中探手一抓,飞剑登时被绞碎。修士骇得魂飞魄散,正要再使法宝,已被鬼将抓着腿拎起来送入口中了。
殷无念走到石廊另一端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景象。
他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喝道“不许吃”
鬼将愣了愣,瞥他一眼,还要把修士往口中送。殷无念叹了口气,祭起一截血色指骨“还想叫我用真火炼你神魂么”
鬼将这才在手上一用劲。便听咔嚓一阵脆响,修士护身罡气散尽、腿骨全被折断,疼晕过去。然后鬼将才不情不愿地把这人往殷无念身前一丢,开口抱怨“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想当年老子统领十万鬼兵的时候多风光,现在可倒好”
他嘟嘟囔囔地化入阵中,殷无念才用手中的指骨将死去修士的魂魄收了,又把另一个慢慢拖入石室。随后他将一人一尸的身都搜了一遍,却只得了些补气的丹药、零散的灵石感情是两个穷鬼,怪不得要铤而走险。
他就从室内拿了枚毒蛟内胆,打算把被破去的毒瘴禁制补上。
走到洞府外的石台上时仍然觉得心疼此地灵气浓郁,是个慢慢消磨体内禁制的福地,可惜今天逃了一个,那过几天就又该搬了。他将蛟龙内丹捏碎,以神念引导毒瘴重归禁制之中,待见着外面被日光照耀的一片苍翠山岭全笼上一层漂亮的惨绿色,便返回到洞中去。
但刚踏入石室之内,殷无念就停下脚步。
因为身后现出一柄黄湛湛的光剑,抵着他的后心。同时现身的还有之前逃走那个黑袍散修飞鸿子。他咬牙低声道“别动先把你那个法器交出来”
殷无念转过身皱眉看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飞鸿子一掐指决,飞剑上的光芒便稍稍一涨,正刺破殷无念的胸口,流下一线血。他见此情景长舒一口气,冷笑起来“到这时候还想着扮高人么叫你死个明白本真人在洞外把你说的话听得真真切切。能炼出鬼将的鬼族高人,自然也能做到心神合一,哪个会像你一样用鬼将的本命法器去胁迫更何况我的剑芒就能伤你,嘿,你这小辈也配得上这种宝物”
又伸脚去把地上昏过去的修士踢醒,再冷冷一笑“老实说说这宝贝你是在哪儿弄来的,也许还能留你一命”
殷无念摇摇头“我不是问你为什么急着寻死,是问你,你是怎么避过我的鬼门阵进来的”
飞鸿子因他这语气愣了一愣。这时地上的修士已经转醒,闻言大叫“你跟他废什么话先一剑斩了,再慢慢搜魂我的腿啊”
但飞鸿子犹豫片刻,微微皱眉。眼前这洞府的主人看起来是青年人相貌,有一副极好的皮囊,不知年岁几何。此时竟无视自己的飞剑,又走到一旁的石床上慢慢坐下了。他要真是在虚张声势,心性倒也称得上惊人了,只是
不知怎的,他觉得心里莫名一慌,到底开口道“我们兄弟三个遇着一位高人,被赐下一道符箓,专破你这种鬼修禁制。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趁我还”
“破狱咒”殷无念眨眼想了想,又问,“那位高人叫什么”
地上的修士疼得双目尽赤,伸手去摸身上的丹药瓶,却发现全被收走了,心中更恨。正要开口叫骂,却听飞鸿子迟疑道“你怎么知道这符咒的”
再往左右看了看,飞鸿子终于发现这石室与其他散修洞府不同。室内正中的石台上有一个黑黝黝的小丹炉,炉内焰火正盛,却是红中有黑。那些黑影舞动扭曲,细细一看全是人形。这炉火映得石壁上赤红一片,更现出六个人形不是尸首,而是挂在墙的、同眼前这年轻人一模一样的皮囊
飞鸿子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甚至来不及对这念头做出反应,话就脱口而出“道友你尊姓大名”
断腿的修士以手击地,破口大骂“飞鸿子,你昏了头了吗”
殷无念和善地笑起来。但炉中焰火却忽然一暗,阴影如魔怪般攀上石壁“我姓殷,叫无念。”
石室内忽然安静下来。
浮在半空中那柄飞剑微微一颤,飞鸿子向后退出几步,叫自己后背抵住墙壁“殷殷殷无念道友前辈是那个幽冥大法师,殷无念”
殷无念高兴地挑了下眉“哦,你也知道我”
飞鸿子脸色铁青,分神瞥了一眼地上的同伴,可发现他不知何时又晕过去了。他只得强定心神,颤声道“知道晚辈自然知道传说法王你已经炼成无相魔灵,不受肉身桎梏有一尊魔火焰灵炉,又,又喜欢用同样的皮囊我们兄弟三个就是听人说法王你在附近停留过,可能留下鬼族至宝,才、才”
殷无念眨了下眼“那你又有没有听说,我已被鬼帝废去了修为,这许多年来都在东躲西c呢既然想要宝贝,也许一口飞剑把我这皮囊穿了,还能去领赏呢”
飞鸿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法王说笑晚辈纵是再有十几个胆子,也不敢掺和到鬼族大能的争斗里我这两个兄弟,冲撞法驾,求法王将他们收去炼化了吧能供法王驱策,也是无上的恩荣,晚辈,晚辈我这就去传告四方幽冥大法师驾临罗敷山,叫那些闲杂人等速速退去,不可扰您清修”
殷无念叹了口气“给你们破狱咒的人,是不是细长眉、吊梢眼,一副死了八代祖宗的倒霉相”
飞鸿子赶紧点头“正是正是,白脸黑衣,面目可憎,比不了法王你这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哦,那就是太阴真人尸孙佼了。”殷无念从石床上站起身,踱到飞鸿子身边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像在打量个什么物件儿,“听说过他没有如今鬼帝驾前的红人,寂幽海大护法,统御寂幽海十万鬼兵。”
他又上前一步,伸手拍拍飞鸿子的脸“你说你不想掺和进来晚了。打你接过破狱咒的时候起,你就活不成了。”
飞鸿子脸色煞白,目光移到飞剑上,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真的试试看能不能把眼前这个凶神一剑戳死。
可这念头转瞬即逝据说殷无念在叛出鬼族时连杀鬼帝麾下七员大将,又炼成无相魔灵,神魂不死不灭。就算今天真能毁了他的肉身也毁不掉他的神魂,日后再被他给找上门只要一想鬼族那折磨魂魄的手段
飞鸿子只觉头皮发麻,将牙一咬收了飞剑,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法王饶命求法王给晚辈指一条活路吧”
殷无念笑起来“哦我说你活不成,你又向我求活路”
“那尸孙佼给了晚辈符箓,想来是要叫晚辈做饵食”飞鸿子急道,“可前辈到现在还没取我性命,可见确有高人风范不愿同我一般见识晚辈要能活命,就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得罪他不过是身死道消,可得罪幽冥大法师”
殷无念挥了挥手“说得好,你走吧。”
飞鸿子愣了一会儿“啊”
殷无念便走到洞口,站在洞前那一小片石台上,笑眯眯朝他招招手“你要是聪明人的话,留你一命也未尝不可我刚才重设了禁制,只在西北方留个阵门,你就从那里出去吧。”
飞鸿子侧着身子贴着石壁挪到他身边,看着远处一片延绵的苍翠与碧蓝天空,欲言又止。
殷无念一皱眉“到底走不走”
飞鸿子身子一颤,人剑合一,立时往西北方飞射而去。但只飞出百多步远便兜头撞上半空中一片无形禁制,整个人化为一蓬血光。
殷无念叹了口气,在洞口负手而立,高声道“尸孙佼,你这寂幽海大护法,鬼帝座下头一号的人物,要见我也得先诓几个杂碎探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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