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只备胎22

    谢慈从前只在光脑论坛上看过对白洞风暴的描述。

    极端、胆寒、扭曲, 是与黑洞一样具有一切毁灭能力的末世天灾。

    确实该被称为天灾。

    谢慈无力的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腕,他仍没有认输,即便那张白洁漂亮的脸上也开出了极多细小碎嫩的刺花。

    青年更像是即将四分五裂的拼装玩偶, 血痕规整、时隐时现。

    他昏黑的眼死死盯着这片空间唯一留存下来的一扇门, 世界上不会有完完全全的死路一条。

    两个世界的融合吸引了白洞暴动, 但同时的, 世界规则不可能任由白洞风暴完全吞噬一切。

    于是, 便有了这扇门。生门。

    这是谢慈的生门。

    青年踏着无数蒸发的血迹, 从深渊朝着光明走去, 正如他从前在无数个世界中向死而生。

    头颅中隐隐刺痛感,身体的沉重感愈发严重。

    谢慈几乎感觉不到膝盖以下的知觉, 恍惚之间,他大概是摔倒了、半跪在纯黑的空间。

    生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或许戏剧化的情节总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出现。

    谢慈双手撑着地面,被割碎后重新疯长的长发垂在他的颊侧,他双眸迷茫、面目晕红, 就这样看着眼前那扇密闭的门, 轻轻被推开一道缝隙。

    白色的光芒伺从中争先恐后的钻进来,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地狱终于照进光。

    谢慈看得不真切,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得救了。

    谢慈不知道来人是谁,对方身上有一种极为矛盾的气质, 像是一人双面,一面叫他觉得危险、一面却又让他心生熟悉。

    他最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暗色空间照入的白光映照出一切事物原本的影子。

    从何而来的游魂要归回何处。

    谢慈再次睁开眼是在一个天气明朗的清晨。

    灼热的玫瑰盛开在病房中冰蓝花纹的花瓶中,稍冷的空气透过窗口的缝隙钻了进来, 带了一切生机勃勃的气息。

    青年的长发散在洁白的枕头上, 他面色苍白, 竟与纸张无疑,只有唇尖透着一丝丝浅淡的肉桂色,是脆弱无力的、躺在床榻上任人摆弄的长发美人。

    谢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四周,在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时,下意识的垂下眼角,进入他此时该有的角色状态。

    对待工作,他真的算是爱岗敬业。

    来人脚步微顿,谢慈心头跳了一瞬,抬眼看了上去。

    像是撞入幽深的清水湖。

    是齐景澄。

    谢慈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厌恶,远山似的眉慢慢皱了起来,仿佛看到齐景澄就像是碰到什么瘟病一般。

    可男人却只是微笑,一双深色的眼中泛起脆弱的蛛网似的红,他哑着嗓子说“阿慈,我回来了。”

    谢慈浑身一僵,他的手颤抖着拧紧了被角,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才哑声道“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齐景澄没说话,只是慢慢坐到谢慈的床边,像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中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颤音“小阿慈,小橘子回来了。”

    谢慈猛地抬眸,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其实猜到了几分,自己真正的丈夫齐景澄,可能就是小橘子。

    他们在孤儿院交换过一块月牙形的石子,在那本相册的末尾处,谢慈看到过那块月牙形石头的照片。

    这件事是那个冒牌货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谢慈甚至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过。

    可他太怕了,就怕眼前的丈夫只是一道虚影,就怕万一,万一那个怪物有什么古怪的本领,从别处获得了丈夫的记忆,又来哄骗他。

    于是他不敢应、不敢期待、不敢多想。

    齐景澄却轻轻握住了他冰冷如鱼的手腕,对方细心的将他微微握起的指节舒展开,十指相扣。

    熟悉、温柔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程度。

    谢慈却看也不敢看他,喉头宛若被一团棉花堵塞住了一般,眼角有透明的水痕划过。

    齐景澄的表情太温柔了,男人帮他拢了拢耳侧的碎发,随后退后一些,笑笑说“这样好多了,我们阿慈一直都这么好看。”

    谢慈却一瞬间泪如潮涌。

    这是丈夫在他们相爱一周年时,坐在水畔的月亮旁这样对他说的话。

    长发的青年泪眼朦胧的看着丈夫,像是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的声音有些软而轻的颤,宛若顺着水波流荡的桃花“景澄,真的是你吗”

    “你怎么才回来你为什么才回来我很怕,景澄,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我以为他是你、我以为他是你,我差点和他、、我”

    谢慈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有些激动,眉目中的自厌叫人心疼。

    齐景澄轻轻揽住他的胳膊,他安抚似的吻吻青年的唇,随后是脸颊,珍惜爱重无比。

    他轻声说“没事的阿慈,阿慈喜欢不是一直都只是我吗”

    谢慈点头,轻轻噎了一下,眼睛微睁,浑圆的泪水便顺着眼睑滚落下来。

    齐景澄红着眼睛笑了,手指轻轻擦拭过青年的泪水“你没有背叛我啊,就算隔着无数的时间和距离,我们也还是只爱着对方不是吗”

    谢慈轻轻弯了弯指尖,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身体轻轻往旁边移了一些,脸颊有些红“你睡上来吧,你这几天一定没睡好,眼眶下有黑眼圈了。”

    齐景澄露出一个笑,他点点头,侧身坐上了床榻,十分自然的揽过谢慈的腰肢,将头轻轻侧埋在谢慈长而顺滑的发间。

    熟悉自然的刻骨的动作。

    谢慈眼圈又默默的红了一圈,他捏着指节,心中又放松下几分。

    气氛温馨极了,护士进来记录情况的时候看到的时候都有些不太好意思,轻轻咳嗽提醒了一下。

    齐景澄起身,本来他确实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看到妻子满面晕红,顿时别说什么不好意思了,只顾着去看妻子难得可爱的情态。

    他的眼就粘在谢慈身上,毕竟在此之前,他连多看妻子一眼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齐景澄轻轻掖好谢慈身侧的被子,随后又问了护士妻子的情况,他分明早就知道妻子只是因为受到轻微的惊吓才昏睡过去的,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毕竟谁会受惊昏睡天的

    谢慈知道自己当时真正的情况,或许是规则不允许,所以真正的齐景澄也看不到真相,只以为他受惊了。

    护士将门关上,齐景澄轻轻揉了揉妻子的额头道“饿不饿,我去买些饭。”

    他打算转身走,却发现妻子一只手轻轻牵住他的衣尾,一低眼,便能看到妻子湿漉漉的眼,黑白分明的。

    谢慈抿抿肉粉色的唇“别走。”

    只这一句话,齐景澄哪里还走得动

    男人任由妻子枕在自己的膝上,他下意识的帮着妻子顺着长发,一副小意伺候的模样。

    谢慈抿唇,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景澄,你当初去哪里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古怪的事。那个占据你身体的人又是谁”

    齐景澄的笑容轻顿,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阿慈,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还记得好几个月前,我出差要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成为另一个人。”

    谢慈抬眼看他“另一个人”

    齐景澄垂眼“齐明成,我变成了他。”

    谢慈一瞬间怔住,他突然记起第一次见到那个英俊帅气的青年人的模样。

    和齐景澄一样,齐明成也是在他即将受到伤害、即将被难忍的恶意击溃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原来丈夫一直都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他。

    齐景澄说“阿慈,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世界只是一本小说呢”

    男人说完后便静静的看着青年,他的表情十分安静温暖,却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谢慈是懂他的,青年眼角露出一个细细的笑容来,落在齐景澄眼中却像是悬崖绝壁处唯一的生机,谢慈说“那我们是什么角色”

    齐景澄忽的笑了“很小的角色吧,很普通的一对恩爱的夫妻。”

    谢慈勾住他的小指头“会永远在一起吗”

    他的眼中有星星,齐景澄想。

    “会,一直到世界的尽头,所有人都死去,我们依然会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自己故事的主人公。

    真正的齐景澄绝不会让谢慈受到一点伤害。

    谢慈看着齐景澄的眼神忽的顿住,好一会儿他才闭眼,语气中仿佛带着轻微的鼻音“我有点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齐景澄笑了“要。”

    于是他们相拥在一起,于晨光中睡去。

    在一切的寂静中,只有床头柜上的一张丈夫与妻子合拍照十分的显眼。

    半空中忽的显出一道莹白色的正楷字体。

    “请注意,您的扮演确认失败,作为惩罚,您将被永远剥夺名字与一切生物的权利,锁在这个世界。”

    莹白色的字体停驻在半空十几秒后,彻底化作一阵青烟消散。

    阳光打在床头柜的照片上,照片中的齐景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温暖的眼眸一瞬间变得极为诡异,就这样死死的、死死的盯着床榻上的长发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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