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小说:剑寻千山 作者:墨书白
    花向晚听着他叫姐姐, 忍不住笑,正要说些什么,就听窗外风动, 谢长寂反应极快,拔剑朝着对方直刺而去, 花向晚方才来得及喊了声“慢着”

    已听“叮”的一声轻响, 狐眠单膝跪在窗台,双指夹着谢长寂的剑尖, 转头却是看向床上花向晚,挑眉道“你去哪儿找来的狼崽子”

    “他是我弟弟谢长寂, 从云莱过来找我, 失忆了。”

    花向晚朝着狐眠挤眉弄眼, 怕她拆穿她的谎言, 狐眠一听立刻明了, 眼中露出几分“好家伙”的意味,随后轻咳出声,试探着放开剑尖道“那个,好弟弟, 我是你姐姐的师姐狐眠,你别这么戒备, ”狐眠转了个身, 靠在窗户上, 笑眯眯道,“来, 叫声姐姐听听。”

    谢长寂冷眼看着她不动。

    狐眠“啧”了一声, 嘟囔了一声“没意思。”

    说着, 她从窗户上跳下来, 走向花向晚“你怎么样那紫霄道人伤着你没”

    “没。”

    花向晚摇摇头,只问“紫霄道人是做什么的”

    “你都被抓了还不清楚呐”

    狐眠坐到一旁,朝着谢长寂敲了敲桌子“小美人奉茶。”

    谢长寂不理她,花向晚轻咳了一声“那个,长寂,你先出去端壶茶吧”

    谢长寂闻言,在两人之间审视一圈,这才走了出去。

    狐眠打量着他们,等谢长寂一走,她立刻设下结界,凑到花向晚面前“晚秋,我以前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啊,他瞧着才十七岁吧这你都下得去手”

    “你少管我,”花向晚瞪她一眼,“我有点其他事儿,带着他而已,你别多想。紫霄道人怎么回事”

    “他就是附近供奉魊那位,他前几年修道,被一个女子伤了心,自己杀不掉人家,就供奉了一只魊,修为暴涨之后去找对方,失手把人杀了,就失了心智,现下到处抓捕女子,想把这些女子当成祭品,复活他心上人。”

    “年年都有这些活着不好好珍惜、死了才来装深情的。”

    花向晚听着,看狐眠似乎出神想着什么,随后道“现下人呢”

    “杀了啊,我还留着”

    狐眠转头看她一眼,花向晚斟酌着“我走时看你不像能杀他们的样子,是有什么奇遇吗”

    一说这个,狐眠立刻来了兴致,她坐到花向晚旁边,激动道“晚秋,你听说过凌霄剑吗”

    “听说过啊,”花向晚故作淡定,“秦悯生嘛。”

    “我和你说,我看上他了。”

    狐眠说得认真,花向晚故作惊疑“他他可是出了名的不懂风情,你看上他怕他是不会看上你吧”

    “怎么可能”

    一听这话,狐眠便睁大了眼,怒道“我保证三个月内一定把他拿下,不信你瞧着。现下师姐给你个任务。”

    “什么”

    花向晚眨眨眼。

    “帮我盯着他,”狐眠凑到她面前,“我最近得去个密境,你帮我盯着他,顺便搞清楚他所有过去背景喜好,等我回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合欢宫要出手,那必然是要先了解对方的。

    刚好花向晚此番入境,目的就是为了搞清秦悯生当年到底做过什么,她点了点头“我明日就去查。”

    “姐,”两人说着,谢长寂声音出现在门口,“我端茶回来了。”

    他明显是知道两人是想支开他说话,进门还要特意打招呼。

    花向晚和狐眠对视一眼,狐眠笑了笑“那你去查,有事通知我,我先去睡一觉。”

    说着,狐眠便起身离开,跳窗离去。

    花向晚这才叫谢长寂进来,谢长寂见狐眠离开,他端着茶,迟疑片刻后,轻声道“姐,我另外开个房。”

    花向晚见他神色坚定,便知道,如果拒绝,说不定他就要睡在窗户外面。

    只要人留下就行,她也没心情和他争,挥了挥手道“去吧,别离我太远。”

    “嗯。”

    谢长寂应声,随后放下茶杯,便自己去开了个房。

    他房间就在花向晚隔壁,花向晚感知到,抬手给他房间也设了个结界,便闭眼睡去。

    谢长寂察觉她给自己设的结界,他扭过头去,看着墙面,好久后,他取下自己天剑宗的玉牌,轻轻摩挲。

    她真的是他姐姐吗

    若是的话,他为什么总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若不是的话,为什么他又这么想亲近她,觉得她很放心

    他也想不明白,转头看了看窗外,终于决定,不管未来如何,如今她对他好一日,他就对她好一天。

    两人在屋中休息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醒来,花向晚给他简单做了检查,确认他没什么问题后,便领着他退了客房,往外面走去。

    她先带他回了昨夜的山洞,在现场勘查一番后,便找到了秦悯生的气息。

    秦悯生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踪迹,花向晚追着他一路往前,谢长寂跟在她后面,没多久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你在追昨晚那个剑修”

    “不错。”

    花向晚倒也没瞒他。

    谢长寂心中莫名有些不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抿唇“你追他做什么”

    “我师姐看上他了,”花向晚直接回答,“让我盯着呢。”

    “哦,”谢长寂点点头,语气轻快了几分,“盯着他做什么”

    “搞清楚他这个人啊,”花向晚看他一眼,“追男人得有策略,不能硬上,首先得知道他喜好,然后针对他个人好好设计。”

    听着花向晚的话,谢长寂眉头微皱“你你好像很熟悉这事儿”

    “额”花向晚一听就知道他是不赞同此事,赶紧解释,“我就是帮忙,我自己没多少经验。”

    谢长寂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追了一天一夜,终于追到了秦悯生。

    他找了个山洞,坐着打坐,两人不敢靠的太近,就只能远远看着。

    看了一个早上,秦悯生不动,谢长寂也干脆打坐起来,花向晚就只能蹲在一边,盯着不动。

    等盯到晚上,花向晚人疲了,叼了根狗尾巴草,开始蹲着数蚂蚁。

    蚂蚁数到深夜,花向晚迷迷糊糊。

    没有金丹的日子,她像一个凡人一样作息,习惯了之后,没有刻意维持,她便觉得困。现下无事,她虽然努力了,但秦悯生这个人太过乏味,她盯着盯着,完全没忍住,毫无知觉往旁边一倒,就砸在了谢长寂肩上。

    谢长寂缓慢睁眼,皱眉看她。

    本想催她离开,但转头瞬间,就看月光落在她脸上。

    她似乎是累极了,神色全是疲惫,肤色莹白如玉,睫毛浓密纤长。

    她静静靠着他,仿佛是将他整个人当成依靠,猫儿一样依偎着他。他心上突然就陷了一处,静静凝视着她的面容,一时竟觉得,应当就是这样。

    她就该这么靠着他,而他理当为她遮风避雨,给她依靠。

    想到这里,他才惊觉自己似乎有些逾越,但想想,若这是自己姐姐

    倒的确也当如此。

    他艰难收回目光,又闭上眼睛,悄无声息打开了结界,以免夜风太冷,让她受凉惊醒。

    花向晚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秦悯生还在打坐,谢长寂也在打坐。

    花向晚觉得,再这么下去,她要被他们逼疯了。

    好在坚持到第三天,秦悯生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入定中醒来,起身往外,花向晚一看他往外走,赶紧跟了上去。

    他走到山下小镇,去客栈中开了个房,之后又去酒馆买了几壶酒,随后又折回客栈。

    花向晚和谢长寂蹲在屋顶,远远跟着他,就看他走进客栈长廊,突然一个女子之声响了起来“秦道君。”

    秦悯生闻言顿住步子,回头看去,就见长廊尽头靠着这个女子,女子衣着暴露,笑意盈盈“秦道君可还记得我”

    “巫媚。”

    秦悯生冷声开口,微微皱眉“你来做什么”

    “夜深露重,着实寒冷,”巫媚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停在秦悯生面前,眨了眨眼,“秦道君不请我房中一叙”

    一听这话,花向晚立刻反应过来,抓着谢长寂赶紧沿着房檐一路跑到秦悯生定下的房间,推窗而入之后,她迅速扫了屋子一眼,就见这房间就剩一个衣柜可藏,赶紧冲到衣柜前,招呼谢长寂“快进去”

    谢长寂一愣,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花向晚急了,拽着谢长寂就往里塞。

    谢长寂紧皱眉头,被她塞进柜中,花向晚自己赶紧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挤进柜子,关上柜门,随后抬手一张符贴在柜面,便听外面有人推门进来。

    衣柜不算小,但要容纳两个人,便显得极为狭窄。

    谢长寂整个人蜷在衣柜中,花向晚坐在另一头,腿和他紧紧贴着,认真盯着外面。

    她修为远高出秦悯生和巫媚一截,带着谢长寂躲在柜子里,外面两人完全察觉不到他们两的存在。

    “你来做什么”

    秦悯生冷淡出声。

    巫媚撑着脑袋,晃着赤、裸的小腿,笑眯眯道“明日就是你母亲祭日吧”

    “巫楚要来”

    “想多了,”巫媚一听这话,立刻打断他,“宗主怎么可能亲自过来”

    “那你就滚。”

    “哎哟,”巫媚站起身来,朝着秦悯生凑上去,试图伸手去揽他脖子,“别这么冷淡”

    话没说完,秦悯生便抓住了她的手,警告她“有事说事。”

    “好吧,”巫媚无奈,“我是代宗主来让你做一件事,宗主说了,”巫媚转头坐回原位,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只要你做成了,就让你认祖归宗,成为巫蛊宗继承人。”

    秦悯生闻言,嗤笑出声“他不是说,我是生下的贱种,和巫蛊宗没有关系吗”

    “你贱是贱啊,”巫媚笑眯眯盯着他,“可是,能用的贱人,一样是人。”

    秦悯生不说话,房间里异常安静,所有的声音、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包括温度,呼吸。

    衣柜太过狭小,谢长寂感觉整个衣柜里都是花向晚的味道,她的腿同他紧贴在一起,温度随着时间一起往上。

    花向晚倒没察觉,她听外面的事听得认真,可谢长寂却没办法忽视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失忆前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和花向晚的相处模式。

    可此时此刻,花向晚肌肤和他时不时摩挲而过,他总觉得有种微妙的酥麻感,让他忍不住想躲。

    但衣柜又让他避无可避,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捻起清心咒,不去看她。

    屋外静默许久,秦悯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什么事”

    “听说,前几天,你遇到合欢宫的狐眠了”

    巫媚似乎早知他会答应,语调漫不经心,秦悯生点头“是,一面之缘。”

    “宗主的意思,就是让你继续这一面之缘。”

    听着她的话,秦悯生抬眼,巫媚看着秦悯生“让她喜欢你,信任你,你能做到吗”

    “你们想做什么”

    秦悯生追问,巫媚轻笑“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只问,你能不能做到”

    秦悯生不言,似在思考。巫媚漫不经心敲着桌面,提醒着他“这可是你回巫蛊宗最后的机会。你要是来,未来,你可能是巫蛊宗少主,乃至宗主。九宗之一最顶尖的人物,比你现在当个散修,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人活着,就得往上爬,”巫媚盯着他,“你说是么”

    两人僵持着,过了许久,巫媚站起身“决定好了告诉我,狐眠现在在古剑秘境,你要接触她,这是最好的机会。”

    说着,巫媚往外走去,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突然转头“我说,你还是第一次吧真不要试试我”

    “滚”

    秦悯生低喝,巫媚漫不经心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等她离开后,秦悯生一个人在屋中坐着,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拿了一壶酒,坐着独饮。

    他堵在外面,花向晚当然不能出去,她只能和谢长寂继续窝在这狭窄的衣柜中。

    她脚有些麻了,忍不住抬起来,朝着谢长寂方向伸直了腿。

    她这动作瞬间惊到了谢长寂,谢长寂皱起眉头看她,似是质问。

    花向晚做了个抱歉的神色,随后捏了捏自己的腿,示意腿麻了。

    谢长寂锁眉不放,好似让她麻了就忍着。

    花向晚讨好笑笑,伸手去捏谢长寂的腿,给他按摩着,又看了看自己的腿,示意他照做。

    谁知道这秦悯生会喝多久,要这么熬下去,这是折磨两个人。

    然而她主动示好,谢长寂却毫不领情,在她手碰上他小腿瞬间,他便抿紧唇,死死盯着她,警告她不要乱来。

    花向晚不断看自己的腿,用眼神哀求他。

    谢长寂被她轻轻捏着小腿。

    不得不承认,这么一捏,其实人要舒服很多,但是她捏着他的腿,带来的却不止舒服一种感觉。

    还有种微妙的触感升腾,酥酥麻麻,顺着小腿一路往上,到达那不可说之处。

    他一面想要阻止她,一面内心深处,又有那么几分隐约的、说不出的期待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上猛地一惊,也就是此时,秦悯生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见秦悯生出屋,谢长寂几乎是毫不犹豫,一把推开衣柜门,逃一般往外冲。

    花向晚一愣,随后赶紧把符撕下来,留了一张纸片人追着秦悯生,自己赶紧追上谢长寂。

    谢长寂跑得极快,等花向晚追上他时,已经是到了大街。

    她用了神行符,才勉强赶上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忙道“你跑什么”

    谢长寂不说话,花向晚看他哑巴一样,一时有些无奈“谢长寂,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你说话”

    谢长寂低着头,花向晚想着死生之界教出来那些人,好似都是这个样子。

    她想了想,只能道“谢长寂,你要有什么不高兴,你得告诉我。”

    “我没有不高兴。”

    “你现在这个样子,”花向晚说得认真,“就叫不高兴。”

    谢长寂一愣,花向晚看着他,莫名竟觉得有些可怜,她不知道为什么,竟对十七岁的谢长寂有了极大耐心。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还有可塑空间,她忍不住想多教教他“你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有觉得不好的地方,你就说出来。你喜欢的地方,你也说出来。”

    说着,花向晚想了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碰你那我答应你,”她放开他,伸出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来,“我以后肯定不碰你,你别生气了”

    一听这话,谢长寂心里更觉得不舒服。

    他低着头,艰涩出声“我不是不喜欢。”

    这话把花向晚听懵了,谢长寂缓缓抬头,认真看着她“我是因为,喜欢,才觉得,害怕。”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但却在努力表达着,似乎是把她的话听在耳里,他在努力解释。

    花向晚看着他清澈认真的眼,突然意识到。

    其实不一样。

    他和当年的谢长寂,不一样。

    那时候的谢长寂,背负着天剑宗的责任。

    他是问心剑定下的继承人,他知道死生之界结界将破,他身上沉甸甸的,早早背负了过多人的期望和生死。

    可现下的谢长寂,他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知道。像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的,却也是最真实的模样。

    她看着面前人,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几分心酸。

    她忍不住笑“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以为你是个结巴。”

    谢长寂似觉难堪,轻轻垂眸“我不是结巴。”

    他只是从未说过这些。

    花向晚明白,她想了想,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得多练练,来,姐姐教你。”

    谢长寂疑惑抬眼,就看花向晚取出一个灵兽袋,倒了倒,便抖出一只小白虎。

    谢长寂愣愣看着这只小白虎,花向晚举起来“喜不喜欢这个”

    谢长寂不说话,他目光移动到花向晚脸上,可带了碎光的眼睛,已经流露出他明显的情绪。

    “喜欢要说啊,”花向晚捏了捏小白的爪子,“你说喜欢小白,我就把它给你抱。”

    谢长寂闻言,目光挪开,游移不定。

    花向晚将小白又挤到他面前“你说啊,谢长寂”

    他说不出口。

    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可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让他努力想要出声。

    他看着面前晃着虎爪的女子,眼里落着她的笑,她眉飞色舞的神色,她认真试图教着他的模样。

    他忍不住询问“为什么”

    “什么”

    花向晚听不明白,谢长寂静静看着她“为什么,一定要教会我说这些”

    花向晚被他一问,抿了抿唇,想了片刻,才道“因为你要不学会的话,会失去很多的。”

    说着,花向晚也觉自己似乎有些多管闲事,摇摇头道“算啦,我也就是心血来潮,走吧,我们去找秦悯生。”

    反正出了画他什么都不记得,学与不学,又有什么区别

    她转过身,抱着小白往前,谢长寂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出声“我喜欢。”

    花向晚顿住脚步,愣愣回头。

    就看少年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神色认真看着她“我喜欢小白。”

    花向晚闻言,正要笑开。

    随即便听少年认真出声“我也喜欢你。”

    “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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