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花旦(03)

    卫珩被这一声好哥哥喊得发晕, 一时不察被池小天溜掉了,他就跟条活鱼似的,顺滑的不沾手。

    鞋子要了回来, 人也吃饱了,池小天无意再跟卫珩多纠缠, 被他师傅知道了自己跟客人胡玩怕是少不了一顿打“卫珩。”

    他隔着老远喊话, 提起裙摆轻盈的迈过几处花丛, 颇为恼怒的回头, “别再追着我了, 你站住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我们有来往, 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卫珩顿住,他觉得池小天没在哄他“那、你等什么时候再见我。”

    池小天已经看见绿书的影子了,长廊里她走得飞快“你这个人烦不烦呀, 下次就是下次,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卫珩想追又不敢。

    他只知道自己怕惹她生气, 想和她一起玩, 哪里知道自己是情窦初开、凭空生了一腔欢喜“我走。”

    少年郎着实有些委屈, “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

    他还敢大声喊。

    池小天担心绿书看见, 又骂了声“快滚。”

    卫珩还没被人骂过, 他也是娇惯大的。

    平日里为非作歹惯了, 都是他叫别人滚的, 绷起脸,他挺起腰杆了一回,也不肯太丢面子“滚就滚”

    池小绿书跑了去。

    滚了的卫珩不知道期期艾艾着什么,走了十来米又扭头看了眼, 曲径通幽, 红花绿树, 长桥水榭,楼台精致依旧。

    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女不见了。

    葱葱郁郁的一片显出了两分凄荒。

    卫珩还不知道这叫相思,他拧眉,以为自己是气着了,大少爷踢飞了一块石子“信不信爷明个不来了。”

    就要她坐着等,等死了他也不来。

    他小卫爷要扛枪摸炮走狗斗鸡,忙着呢。

    刘台等了他家少爷“爷。”

    伸头往后看了眼,没见着那姑娘,“就爷自己”

    他自己怎么了难道还该有别人。

    卫珩瞥向刘台,皮笑肉不笑“张望什么呢。”拍了下刘台的狗头,“走了”

    刘台伺候卫珩十来年了,深知卫珩的脾性,一眼就看出卫珩这是受了气出来的。奇了怪了,天下还有让卫珩憋着气的人,他没往枪口撞,岔开了话题“太太回来了,说是又给少爷搞来了几件新鲜玩意,叫什么万花筒来着,可好看了。”

    搁在往日卫珩必定会兴冲冲的赶回去的,今个儿他一听,把步子压了下来“女孩子会喜欢这些么”明天拿来给她显摆显摆,应该会更崇拜他的吧。

    他可是要娶她的,让自己丈夫快滚是什么话,不知礼数。

    刘台心里有谱了,带着笑“会的。”

    卫珩抬了抬下巴“那走吧。”

    小卫爷出了后院,他的坐骑是匹通身没一根杂毛的乌马,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少年眸若点星,他扬起马鞭抽了下马屁股,一点戾气带着飒“驾”

    人群一阵惊呼。

    四处避散。

    有人看不下去了“这谁啊。不知道这是卫大帅的地盘吗”

    “嘘。”

    “不要命啦,这是卫大帅的儿子。”

    “小卫爷。”

    虽说虎父无犬子,但卫珩除了这幅皮囊能唬着点人,东三省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道胡玩,标准的纨绔二代。

    可会投胎也是个本事,羡慕不来。

    池小天还是没瞒住他师傅。

    师傅姓梅,姓名早已不祥,旁人都喊他梅师傅,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玩意传梅师傅大名叫狗蛋,因此梅师傅还有个外号,“没狗蛋”。

    当然,没人敢在梅师傅面前这样喊他,尤其是后院里的弟子,都恭敬敬的喊着师傅。

    池小天怯生生的“师傅。”

    梅师傅是个老烟枪,抽了口旱烟,大拇指熏的通黄“跑出去了好玩不”

    池小天点头又摇头。

    他还做着少女打扮,我见犹怜“也没出去,还没出后院,师傅”

    梅师傅长着张铁面无私的包青天脸“伸手。”

    池小天这次真的哽住了“统哥。”

    系统幸灾乐祸“统哥救不了你。”

    梅师傅打是真打,铁板子敲手心能肿好几天,池小天没躲,生挨了五下,掌心肿的老高。他垂着眼,睫毛拉的老长,白皙的侧脸秀丽。

    这是出落的越发好了。

    梅师傅眯起眼“小天。”

    他们学这行的,现今还有些地位,但再往前数数,就是供人取乐的。这行当,不干净啊。他怕池小天也过早脏了身子,他不会卖徒弟,但在这乱世里也保不住徒弟,“知错了没”

    池小天这会乖的很“知道错了。”

    梅师傅又问“长记性了没”

    “长了。”池小天保证,“我再也不往外跑了。”

    梅师傅不知道信没信,但忙了了一天,也有些累了,老人家窝在椅子上打盹“下去吧。”

    池小天一点没动静的走出去。

    他就是有些贪吃,基本功练的很好。

    东厢房住的女眷,西厢房住着男弟子,池小天年纪小还受宠,各位姐姐也都由着他,他住在东厢房。他才回来,绿书就迎了上来。

    绿书没告状,梅师傅忙完回来抽查池小天功课发现没人知道了这码事,她心疼池小天,捧着池小天肿的老高的掌心“师傅下手还是这么重。”

    她备了冰,“我给擦药敷敷,过两天就下去了。”

    池小天脱了鞋盘床上,抽泣“好姐姐,我疼。”

    绿书更心疼了,抱怨了声“又没出后院,怎么这么严。”

    池小天继续哭,他趴在绿书怀里“我大概只有吃了姐姐煮的米酒汤圆才能好了。”

    绿书心疼的表情一僵,差点没笑出来。

    她锤了下池小天“真是个混球。”

    池小天就没少挨过打,他笑嘻嘻的躲开“好姐姐疼我嘛。”

    绿书还是疼池小天,半夜偷偷摸摸的开了火送来了碗米酒汤圆,池小天吃了肚子涨了好一会,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三更起来练基本功,池小天没缓过来劲,困了一天,外头乌云密集,也不是个好天气,淅淅沥沥的下了半个月的雨。

    梨园就开了室内的小曲目,露天大场一直闭着。小卫爷最近迷上了听戏,场场不落,但似乎是曲目不合他的尊耳,老是拉着脸出来。

    卫珩真是忍了又忍。

    下雨了,他体恤她,身体娇弱,受不住风也淋不了雨,但若是放晴还不出来,那就值得好好说道说道了。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大不了就强抢。

    就是纨绔也好,他骨子里还是霸道的。

    池小天疼了好几天,期间还有一直坚持训练,伤口反反复复,直到今天还有点残红。小卫爷天天来光顾,打赏了不少,最稀罕的还是个西洋镜、叫万花筒的东西,师兄弟们轮番把玩,就池小天不感兴趣。

    不就是万花筒,后世两元店里一大堆。

    他感兴趣的只有吃。

    不只是师兄弟们高兴,梅师傅也开心,他给梨园上下放了一天假,对外说是整顿内部,明天才开露天大台,这在行话里也叫预热。

    明个梨园一定会座无虚席。

    梨园室内场还开着。

    卫珩又逛去后院,把门的见怪不怪,就当小卫爷欣赏他们的院景。

    池小天倒没藏着,他换了身素净点的衣裙,鬓边别了一枝雪白的海棠,没前些天那般张扬了,小脸也廋了些,透着点可怜劲。

    卫珩是要找池小天算账的,真见了又哑火了,赶了过去,连声音都放低了点“你怎么了”

    池小天这回挨重了些,他讨厌起了卫珩“都说了我要回去。”

    他把手心给卫珩看,还怪委屈的,“我挨了顿打,半月还没好利索。”

    说是没好利索但也差不多了,但他细皮嫩肉,一点痕迹就挺显眼的,平日里磕一下就能留好半天的印子。白里透红,纤细的手指染粉,肉色均匀。

    卫珩轻轻碰了下“还疼”

    其实也不疼。

    池小天钻进卫珩怀里“疼。”

    卫珩心疼了“谁打的你我替你”

    池小天从卫珩怀里出来,瞪了卫珩一眼“是我师傅,你替我什么呀,什么都不准替。”

    卫珩知道他们这行的师傅是真师傅,跟亲爹似的。

    女孩子娇娇柔柔的,骂人都好看,他掩下心动,没再提那一茬“我送了万花筒给你们玩。”这真的是洋玩意,可新奇了,他都喜欢,带着点邀功的意思,“你见了没”

    “见了。”

    池小天兴致缺缺,“也就那样。”

    卫珩“”

    他低头,看到了少女鬓边别的海棠,视线虚虚划过,“那你喜欢什么。”

    海棠花真好看。

    喜欢什么

    池小天眼睛转亮,柔软的睫毛翘起,神情鲜活,“我喜欢吃的,卫珩。”

    他声音软软的,“我饿了。”

    卫珩没忍住拨了下池小天的睫毛“你师傅不给你吃的吗”上次见面就要驴肉火烧,这次又饿了。

    池小天拍开卫珩的手“别碰我。”

    卫珩手痒,心也痒“是你先靠过来的。”

    还是投怀送抱真是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池小天蛮不讲理“只准我碰你,你不能动手。”

    没有这样的道理。

    卫珩想把池小天拉起来“你起来,你讲点理我天天来,等了你半个月,你一次都没来见我,你还要凶我。”

    池小天没想到卫珩天天来。

    他也不在乎“我还挨了顿打呢,你要赔我,卫珩,我要吃南街的烤鸭。”

    卫珩竟然没把池小天扯起来,他没反思自己的问题,觉得是池小天太黏他了没扯开“又要吃,你不怕胖”

    怕也要吃。

    池小天蹭着卫珩“我饿嘛,卫哥哥去买给我,我今天一天都陪着卫哥哥玩。”

    卫珩也长心眼了,这人就是记吃不记人,甩手就能把他忘个一干二净。

    怕池小天跑,他拉着池小天“我到年纪了,身边可以添人了,你跟我回去当我的姨太太。我府里有大厨房,几十个厨子,鲁菜川菜粤菜都拿手的很,到时候都给你使唤。”

    池小天“”

    他就想骗口吃的,你却馋我的身子。

    你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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