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小说:凶兽养崽日记 作者:月见茶
    小鳄鱼还在生病, 刚刚填饱了肚子,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哭声却很洪亮。

    它也才半个月大而已, 在家时被宠着哄着, 也很听话, 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优秀懂事。

    进幼兽园之前, 族里的长辈都很担心它, 怕它在里面吃不饱睡不好, 可是就算不进幼兽园, 小鳄鱼满了半个月,也得开始学着独立,这是兽人的一贯传统。

    小鳄鱼没当回事,昨天来之前, 它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在这里一定能拼出个好成绩, 它不比第一部落别的兽族差。

    实际上一开始, 的确是很顺利的, 它即使不算拔尖,也能排个中上。

    但从输给那只小黑豹开始, 一连串的打击让小鳄鱼再也控制不住。

    它闭着眼睛哭嚎了一阵, 哭完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又开始抽抽嗒嗒“呜呜呜我想回家”

    抱着小鳄鱼的兽人医生擦掉它的泪水, 柔声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了。”

    梨青既心疼又有点想笑,轻轻捏了捏小鳄鱼的爪子“昨天怎么不吃晚饭呢”

    “我”小鳄鱼这时候顾不上要面子了, 委屈道“我没抢到。”

    梨青叹了口气“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着凉了”

    饿一顿不至于病成这样, 她以为小鳄鱼是不是不太适应幼兽园的环境,才突然着凉感冒。

    小鳄鱼抽泣的声音停了一下,才支支吾吾说“我昨晚自己去洗澡了。”

    梨青身上有一种神奇的气质,让它不自觉想要亲近,也没再隐瞒偷偷洗冷水澡的事。

    小鳄鱼这么一说,梨青就明白了,它想洗澡,只能去外面院子里的水槽。

    她伸手将小鳄鱼身上盖的被子拉紧,不忍心责备它,只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小鳄鱼闷闷地应下,一抬头突然在门口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予白站在门口,身边跟着一只小黑豹,和昨天打赢它的那只长得很像,但好像又不是。

    小鳄鱼一下子尴尬起来,它刚才哭得那么大声,不会被听见了吧。

    梨青也看见了门口的两只幼崽,起身迎上“你们俩怎么也来了”邬元先一步开口“小白头疼,我带它来开点药。”

    小鳄鱼被送走后,予白就回去上课了,上到一半额角两边又开始隐隐作痛。

    以前都是晚上,现在白天也疼起来,估计额上的角加快了生长的速度,过不久就要冒出来了。

    教室里邬元坐在前排的位置,不在予白身边,予白自己忍了一阵,被小狼崽看出异样。

    它“噌”一下站起来“老师,予白不舒服。”

    不等兽人老师反应,前方一只小黑豹一下子窜到后面,紧张地围着予白转“是不是头又疼了”

    讲课被迫中止,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予白有些不好意思。

    它蹲在软垫上,一对前爪整齐摆在身前“嗯”

    上次来家里的兽人医生留了一瓶药,结果回来上课时,忘记带了。

    虽然医生说过,不吃药按摩一下也可以,每一次的疼痛不会持续太久,但邬元还是给予白请了假,第一时间带着它来到医疗室。

    兽人老师见予白还能自己走路,并且有邬元陪着,就没跟着去,敲了敲桌子继续上课。

    两只幼崽结伴走到医疗室外面的走廊拐角,就听见了小鳄鱼的哭声。

    邬元被吓了一跳“谁在哭”

    予白停下脚步,仔细辨认“是尾离。”

    被送去医疗室的也只有它了,邬元惊讶“这是怎么了”

    它身为首领的儿子,比别的幼崽知道更多部落中的事情,尖尾鳄一族的情况它是听说过的。

    小鳄鱼送过来时还好好的,昨天一整天也没见它哭过,怎么这时候

    部落里的一些兽族都不太喜欢尖尾鳄,邬元担心医疗室的兽人医生会不会也这样,所以才把小鳄鱼给弄哭了。

    它赶紧带着予白过去,走到门口就听见小鳄鱼说自己抢不到饭。

    梨青也在,小鳄鱼被软布包得好好的,趴在一个兽人医生的腿上,看着明显不像受欺负的样子。

    予白悄悄探头打量,原来小鳄鱼是没抢到,不是因为不喜欢才没吃东西。

    它对小鳄鱼顿时又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其实它每次跑得那么快,有时还是抢不过别的幼崽,好在有邬元帮它抢,才不至于饿肚子。

    梨青将两只幼崽领进来,这才知道予白头上要长角的事。

    她抱着予白坐下,在它额角的地方轻轻抚摸“会疼吗”

    另一个兽人医生为予白开了一点止痛药,走过来给它喂了一颗。

    予白靠在梨青的手上“不疼,我好多了。”

    邬元跳上桌子,在一旁插话“再休息一会儿吧,不如上午的课就别去了。”

    再过段时间,它们要开始认字学新的课程了,最近兽人老师讲的都是以前听过的内容。

    “小白可以留下,”梨青整理好予白头顶的毛发,转头对小黑豹说,“但你得回去上课。”

    邬元有点不情愿,它想陪在予白身边,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但它还算听梨青的话,而且有梨青照顾予白,它也能安心。

    小黑豹确认予白有所好转,已经基本不疼了,才一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不远处的小鳄鱼悄悄看在眼里,很是羡慕。

    自从予白和邬元一起进来,它就没出过声,缩在暖和的软布里一动不动。

    予白来医疗室还有别的幼崽陪着,而它孤零零的一个,要是长辈们在这里,一定也会守在它身边,把这间小小的屋子堵得水泄不通。

    小鳄鱼又开始想家,落寞地闭上眼。

    梨青和予白说了会儿话,也将它放在软垫上,并给一旁的小鳄鱼量了一次体温。

    随后她出去了一趟,予白扭过头,伸出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小鳄鱼身上的软布“呜”

    小鳄鱼睁开眼,又蔫哒哒地合上了。

    但它看着比刚送过来时的状态好了很多,吃了食物和药,应该很快就会好。

    “原来,你不是饿病的,”予白像在自言自语,歪头靠在自己的爪子上,“晚上冷为什么洗澡”

    它在门口都听见了,小鳄鱼昨晚偷偷跑出去洗澡,所以才会着凉生病。

    一开始小鳄鱼还有些别扭,但它发现,予白好像并没有嘲笑它的意思。

    和早上它拦住翁平,告诉他自己没有吃完饭一样,它只是单纯地在说这件事情。

    小鳄鱼再次睁开眼,吞吞吐吐道“我以前在家每天都要洗澡的,所以昨晚不习惯。”

    每天都要洗予白眼中露出疑惑和不解,它低头闻了闻自己的爪子“我没洗过”上次洗澡,好像还是梨青带它来幼兽园的第一天,至于平时身上脏了的时候,自己舔舔就好,邬元和小狼崽都是这么做的。

    予白又扭头闻了闻自己的后背和尾巴,自言自语“不臭。”

    它没有洗澡,身上也不脏。

    小鳄鱼看着予白的动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想起了什么,主动问道“刚才那个是谁跟你关系真好。”

    哭过一阵之后,它很快就想通了,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它还要继续在幼兽园里待下去。

    也许是因为予白的毛色很特别,平时上课离得近,和自己说的话也是最多的,小鳄鱼对它的印象最深,也比较有好感。

    虽然有时说话磕磕绊绊,长得还很瘦小小鳄鱼悄悄打量着予白细细的四肢,明显比别的幼崽都要小。

    予白回答道“是我哥哥,叫邬元。”

    它一字一句,把邬元的名字清楚地念出来。

    “你哥哥”小鳄鱼惊讶,再次打量,“可是你是白色的,它是黑色的。”

    毛色不一样,怎么会是兄弟呢

    予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肯定道“它就是我哥哥。”

    它这时候说话一点也不磕巴了,语气斩钉截铁。

    小鳄鱼又开始羡慕“我没有哥哥”

    它语气低落,予白望着它,正想安慰几句,就听见小鳄鱼接着说“我只有三个舅舅,四个姑姑,还有六个叔叔”

    这回羡慕的换成了予白,它凑近一点,摇着尾巴“你你家里,这么多”

    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鳄鱼怎么会有这么多舅舅姑姑叔叔

    这时梨青从外面回来,带着一些肉干零食,分给两只幼崽。

    予白念在小鳄鱼昨晚没吃饭,可能还饿着,只吃了一点点,剩下的全留给小鳄鱼。

    小鳄鱼很感动“谢谢你。”

    除了不久前给它喂过食物的梨青,予白是幼兽园里第二个对它好的。

    予白身后的尾巴继续摇着“下次你再抢不到饭,可以来找我。”

    它没有告诉小鳄鱼,其实它们昨天中午就给它凑了点饭,可惜小鳄鱼那个时候不需要。

    “放心吧,”小鳄鱼啃着肉干,说话含含糊糊,“我下次一定不会饿肚子”

    不就是抢饭吗,它就不信自己真的不行。

    两只幼崽直接在医疗室待到了中午,予白的头早就不疼了,梨青有意让它留下来陪着小鳄鱼,才没有送它回去。

    到了午饭的时间,梨青让食堂单独送了两份食物过来,让予白和小鳄鱼吃了再回去。

    休息了一上午,小鳄鱼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它钻出软布,和予白一起并排站在垫子上,吃得头也不抬。

    还没等予白吃完饭,邬元又来了,身后还跟着小狼崽和格因。

    它们刚从食堂出来,打算一起来接予白回去。

    格因盯着予白的头顶瞧,抬起爪子想碰一下“你还有角什么样子的”

    邬元拍掉它的爪子,护着予白“不要打扰小白吃饭。”

    看见格因,小鳄鱼推着自己的碗往一旁挪了一点。

    这一幕正好被格因看见,小黑豹翻了个白眼,故意凑到小鳄鱼身边“你躲什么我又不揍你。”

    小鳄鱼不理它,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才抬起头“下次赢的,就不一定是你了。”

    这明显的挑衅,格因也不生气,往软垫上一躺“我下次不和你打了。”

    它突然觉得从前的日子没什么意思,可能因为总是赢,根本没什么挑战性。

    一定要比邬元强的念头也没那么强烈了,它现在反而和对方成了疑似的好朋友,天天和邬元一样跟在予白身后到处跑。

    等予白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几只幼崽被梨青送回宿舍。

    下午的训练予白照常继续,小鳄鱼则因为早上发烧情况比较严重,可以再休息半天,于是晚饭也由梨青单独送过来。

    晚上回到宿舍,临睡前邬元告诉予白,明天几个首领都会到第一部落来,和狮王首领一起开会。

    这是狮王定下的规矩,每隔一段时间几个首领都要聚一次,不管有没有事情商议。

    “我们可以上午请假过去,”邬元都想好了,“我让梨老师跟父亲说,我们找栎首领有事,他不会不同意的。”

    只要栎首领点头就行,不管是哪个部落的兽族,想面见几个首领,谁也不许拦着,这也是狮王定下的规矩,为的是保证任何一个兽族都有与首领交谈和提意见的机会。

    邬石不知道它们想干什么,却拦不住。

    而栎升肯定会同意见它们,到时再单独把兽牙还给他就行。

    要和栎升怎么说,邬元也帮予白想好了,就说自己年纪还小,去不了第三部落,要是栎升真想受自己做干儿子,等它长大一点再说。

    予白认真记下,点头“嗯。”

    第二天上午,梨青先去找了邬石,随后果然来接它们,要将它们直接送去议事厅。

    两只幼崽坐在成年裂齿豹的背上,途中梨青问起来“你们去找栎首领做什么”

    邬元含糊道“有点东西要还给他。”

    到了议事厅门外,大门紧闭着,门口有几个兽人留守。

    梨青将两只幼崽放下,和它们一起在外面等待。

    不久后,议事厅的门从里面推开。

    一只灰色巨狼走出来,它左眼浑浊,面部有一道疤。

    它垂头看见门边蹲着的两只幼崽,脚步一顿。

    邬元喊道“利首领。”

    一旁的予白也跟着喊“利利首领。”

    它见过这只巨狼,不过只有最初来到穹擎岗的那一次,到现在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有些忘了。

    予白仰着头,好奇地望向骨狼的左眼。

    它看得出来,那只眼睛不太正常,还有骨狼脸上的那道疤痕,它以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接触到予白投来的目光,发现它正在打量自己瞎掉的左眼,骨狼猛然把头抬了起来。

    它一言不发,快步离去。

    第二个出来的是垣奇,他依旧一身夸张的服饰,看见予白眼前一亮。

    “你俩找那条蛇有什么事”梨青过来通报时,几个首领都听见了,垣奇揉了一把予白的头顶,“是不是他欺负你们了”

    邬元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予白见到垣奇也很开心,在他手上蹭了蹭,声音稚嫩“我们是来还东西的。”

    “还什么东西”

    栎升的声音出现在后方,垣奇侧过身,露出门口的金色巨蟒。

    予白又不说了,它看了看栎升,又看向邬元。

    它没有喊父亲,巨蟒朝它脖颈处扫了一眼,转身“进来吧。”

    狮王有事,早就先一步离开了,议事厅里只剩下邬石。

    予白和邬元跟着进去,垣奇也想一起。

    于是最后成了三位首领都在里面,等着予白和邬元开口。

    邬元没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它原本想的是只和栎升见面,不让别的首领知道,毕竟赠送的兽牙又被归还这事,比较尴尬。

    蓝青蛙也在,它刚才听到了垣奇和予白在门口的对话。

    还东西难不成,是兽牙

    巨蟒游到白团子身边,语气温和“你要把什么东西还给我”

    真到了这时候,予白心里比邬元还要紧张。

    它抬起下巴,想把脖子上戴的兽牙扒拉出来“是、是”

    巨蟒打断予白的话“怎么不叫父亲”

    邬石坐在前方一言不发,蓝青蛙从小挎包里掏出毛巾,把脸埋了进去。

    虽然早就知道,但真正听见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

    自家首领竟然就当爹了

    最震惊的是垣奇,他愣了一下,既诧异又不敢相信“你发什么疯”

    他让予白喊他什么

    予白想了想,喊道“父亲。”

    兽牙还没有还,它还可以喊,但是换了之后就不是父亲了。

    巨蟒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柔和,吐着信子“找我什么事”

    然而下一刻,予白就把脖子上的兽牙从软毛中扒了出来“这个,还给栎首领”

    才喊了一声父亲,结果又不叫了,还想把兽牙还给他。

    巨蟒盯着予白脖子上的兽牙,目光逐渐变冷。

    裂齿豹眉间皱起,看向一旁的邬元。

    小黑豹接触到自己父亲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

    是它让予白这么做的没错,可是栎首领不适合当予白的父亲,这也是事实

    垣奇在予白喊出父亲的那一刻,就被惊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然而又见予白说要把脖子上的兽牙还给栎升,深吸一口气仿佛活了过来。

    他比予白还着急,走到巨蟒身边把予白抱起来,帮着它解开脖子上的细绳,取下兽牙。

    垣奇一边咬牙切齿道“我就说小白怎么会喊你父亲,你什么时候哄骗着人家收了兽牙简直居心叵测”

    他将兽牙丢给一旁的蓝青蛙,蓝青蛙赶紧跳过接住。

    竟然直接给兽牙,他怎么没想到这一招不对,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养一个儿子呢

    蓝青蛙将兽牙递给巨蟒,巨蟒看都不看一眼,蛇尾一抽,兽牙滚到角落。

    眼看垣奇就要将予白抱走,巨蟒顾不上深究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冷冷开口道“等等。”

    “我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巨蟒缓缓游近,“总得让我问问原因吧。”

    栎升的语气听着正常,且提出的要求也很合理,垣奇停住脚步转过身。

    他将予白重新放在地上,一掀衣袍直接坐在予白身后“你问。”

    巨蟒恨不得把这只碍眼的秃毛鸟给扇出去,它压着火气,睁开额上的第三只眼睛打量着予白“是你不要想了,还是谁告诉你不要的”

    他的直觉准得可怕,或者说不相信前天还那么乖巧叫父亲的予白,今天就不认他了。

    后方的小黑豹一抖,悄悄躲到邬石身侧。

    但予白这回没有看邬元,答道“我不想要了。”

    如果哥哥和栎升之间,只能选一个,它肯定选哥哥。

    “我还小,不适合收兽牙,”予白按照邬元告诉它的话说了出来,不只是这一点,它也有自己的想法,“栎首领骗我说带我去玩,结果又走了。”

    其实栎升说要当它父亲的那一天,予白也觉得对方像随口一说,最后甚至没有再来看它一眼,就直接和蓝青蛙一起离开了。

    予白看着有点委屈,认真答道“我更喜欢哥哥。”

    蓝青蛙抱着从角落捡回来的兽牙,再次上前递给巨蟒,巨蟒的尾巴一抽,又将兽牙甩了出去。

    “喜欢哥哥”他的语气和之前一样温和,听着却更加可怕,仿佛是彻底爆发之前的诡异平静。

    “邬元”巨蟒嗤笑一声,“傻孩子,它才不是你的哥哥。”

    “你哪来的哥哥,不过是从后山捡来的,破例让你留在穹擎岗,你还当真了”

    垣奇越听越不对劲,一把护住予白“瞎扯什么呢你”

    巨蟒扫他一眼,直起脖颈“果然是被遗弃的,一点都不讨喜欢。”

    垣奇一撸袖子,只想把这条巨蟒的头按进土里,邬石也在此时出声“栎首领。”

    他不知何时变成了兽人形态,起身走来,眉间紧紧拧起“你太过了。”

    巨蟒不再开口,眼神漠然,低头再看向被垣奇抱进怀里的予白。

    白团子湛蓝的双眼望着他,眼眶中慢慢蓄起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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