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特别番外

    凤城郝家是远近驰名的书香世家, 郝家大公子郝宿更是名满凤城的才俊。

    凡是认识郝宿的人都知道,他为人友善,性情温和, 从不因出身而看低他人。便连长相, 也是一等一的好。

    自郝宿行过冠礼以后,凤城的媒婆都快把郝家的门槛踏烂了。然而即使如此, 郝宿也不曾跟哪家的千金定下亲。

    他像是一心沉浸在书本里, 对于这些事情毫不在意。

    郝老爷跟郝夫人是个心大的, 他俩年轻那会儿还想过干脆不要孩子。郝宿的到来是个意外, 他们对于传宗接代也不甚在意。

    既然郝宿不愿意,干脆就随对方去了。

    这日郝老爷偶感风寒,郝宿代替对方出门收租郝家到了郝老爷这一支,对方突然从起商来了,索性郝老爷眼光准, 手段高,再加上有郝家做底子,短短几年时间竟然真的叫他做出了一番成绩来。

    不过这么个另类也就郝老爷一个人, 郝家其他人仍旧从文, 就连郝宿也是如此。

    他今年已经考中了举人, 明年参加会试。

    “公子,这天儿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收租回来的路上, 小厮擦了擦额头的汗,天气闷热得厉害, 又是乌云密布的, 不出一个时辰, 肯定是要下雨的。

    这里路势不好, 因此轿子也没抬进来。

    “我们走快点。”

    郝宿身着长衫, 端的是一派斯文俊雅。声音沉沉,夹着那么一股子书卷气,使无意当中听到的蛇莫名感觉身体发热。

    蛇是冷血动物,他们应该不会有温度,就算是修成了人形也是如此。

    但范情生来就跟别的蛇不同,他的体内好似总有一团烈火在灼烧着,便是修为如他,也要时常饱受病痛的折磨。

    然而这病每每发作之时,又会让他感到无比的寒冷,让他的身体处于冰火两重天当中,不管是企图给自己加温还是降温,都无济于事。

    也因此,范情在修成人形以后,看上去都要比他这个外貌年龄的男子更小、更瘦弱一点。

    嘶嘶

    一条纯白的蛇缠绕在树枝上,浓密的绿叶很好地遮挡了他的身影。范情蛇信吐露不断,将那名好看的人类的气息捕捉完全。

    比起郝宿的样貌,颊窝最先将郝宿的体温成像。在范情“眼中”,郝宿完全是一团会行走的金色流光,那流光带着致命的吸引,让他的上半身躯不自觉地往外探着。

    若不是范情漂亮的白色蛇尾尖还在牢牢地绞绕着树枝,这会儿他一定从树上掉下来了。

    嘶

    流光带动着,似乎又让他开始发病了,痛意从他的五脏六腑传出,蛇身在树枝上都蜷到了一起。白色的蛇鳞在缠动中折射出了好看的光泽,盘踞的蛇身将柔嫩的蛇腹遮挡住。

    嘶微昂的蛇头看见郝宿要走远了,又吐了吐蛇信,蛇身盘紧的同时,蛇头歪了歪,黑色的豆豆眼让小白蛇显出了一股呆呆的可爱感。

    嘶他发出的叫声听上去更大了一点,树叶被震颤着沙沙作响。

    在郝宿彻底走出视线之外时,范情的尾巴尖从蛇身下探出,在空气中快频地摇了摇,而后紧缩的蛇身慢慢伸展开来,沿着凹凸不平的树皮往下滑动。

    极为流畅且顺利地,对于蛇类来说,这算不上什么。

    远处斯文矜贵的公子与小厮并不知道,他被一只刚从山林中跑出来白蛇看中了。

    郝宿抬头,走过前面那座石拱桥,就能看到轿子了。迈上台阶的时候,男人掀了掀自己的衣摆,一派风清儒雅,倜傥风流。

    只是未走几步,他便看到了一位年轻男子手抚心口,跌在石阶之上。

    对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白袍,缎面上有银色丝线绣了富贵团纹,衬得他气质出尘。最使人惊艳的便是那一张过分漂亮的脸,即便是由于难受而眉头紧皱,亦不妨碍原有的美丽,反而为其增添了一抹惹人怜惜的破碎之感。

    他体态孱弱,呼吸也很是艰难,发病的缘故,令他的两颊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随着郝宿的注视,范情的病症就发作得越厉害。四肢都仿佛麻痹了一般,有针尖刺挠的感觉丛生不断。

    “公子,这人”

    “你去让他们把轿子抬到这里来。”郝宿目光淡淡,看了一眼范情后,就吩咐着小厮。

    很快,桥面上就剩下了他和范情两个人。

    不知为何,明明郝宿看上去只是一介凡人,跟真正的蛇类比起来不堪一击,但当他看着范情的时候,后者仍然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压迫。是温柔的,再次令他身体发颤起来。

    郝宿看到了范情隐蔽的动作,还看到对方掐紧了自己的指腹。大概是富贵出身,因此就连指尖看上去也透着粉意。

    他放下衣摆,缓步走到了对方身边。

    “公子,还好吗”声音缱绻至极。

    范情只觉对方似乎伸出了手,而后温润地抚遍了他的每一片蛇鳞。范情喉咙哽了哽,倏时的刺激令他眼泪都险险落了出来,然而羽睫已经湿润,就连眼眶亦都红了几分。

    身体上的痛更厉害了,他以人形的模样蜷缩成一团。本就是孱弱的模样,现下倒是越发惹人怜惜了。

    “还”好。

    范情的嗓子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沙哑,还含了点不自知的情韵在里面,以至于没能顺利将后面一个字说出来。

    而郝宿已经弯下了腰,单手置于他的眼前。他的掌心特意铺了一层白色的手帕,手帕的一角上绣了一朵红艳的海棠。

    “我扶你起来吧。”

    范情的视线被那朵绣花吸引了,但更吸引他的是郝宿本身。

    几乎是被蛊惑着搭上了对方的手,隔着一层手帕,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名人类的温度。但是不一样的。

    轰隆,有雷声在天顶翻滚着。范情本就不稳的身形陡然一颤,痛感让他连指尖都有所发麻,叫嚣着,在全身上下席卷,令他难以忍耐,从而跌落在地。

    范情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郝宿的温度经由掌心,蔓延到了他浑身上下,措手不及的精神战栗使得他如此。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发病,可时刻折磨着他的痛意却奇迹般的有所缓解,只余下了更加纯粹的。

    如果范情现在化做原形的话,一定是盘成一团,连尾巴尖儿都打卷了。

    他没有尾巴尖,所以只隔着手帕,将郝宿的手攥得紧紧的。有瞬间的茫然促使着他连指缝都要挤进郝宿的指缝,跟对方贴得不留一丝余地。

    可惜再如何用力,他们的掌心也还是有一方手帕相隔。

    “没事吧。”

    发软的身体才摇晃而落,就被郝宿抱住了。那双提笔作诗的手有着跟对方儒雅外表不相符的有力,一只手扶握住了范情攥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搂住了范情的腰。

    远远看上去,郝宿像是将范情完全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大面积的相接触所带来的感觉更甚,温度蔓延着,若不是用上了足够的自制力,范情此刻连喉咙里都要溢出极不得体的满足声。

    好舒服,不是那种会令他打颤的冰冷,也不是那种会焚烧他的灼热,而是柔和的清凉。

    郝宿没有听到范情的回答,但他感觉到了怀里的人在小幅度地拿脸蹭着他的胸口。

    这看上去太像是蛇了,在主人的怀里盘绕着,蛇头时不时还会挨蹭一下对方以示亲密。

    范情被病痛折磨了上万年,从未有过这般舒服的时候,他眼尾的薄红已经晕开到了后颈。

    靡丽的一片,蔓延着,让他连白皙的手背上也像是被桃花染过。

    雷声滚滚,再过不久就会下雨了。郝宿抬头望了一眼天,又看了一眼毫无防备心的白蛇,突兀而自然地开口。

    “要跟我回家吗”

    他对一个才见面的陌生男子提出如此的请求,本身就是极不合理的。

    然而范情在他身上感觉到了莫大的安全感,这安全感驱使着他不曾多加思考,就顺从着心意点了头。

    “要。”

    人被打横抱了起来,本身看起来就小小的一只,被郝宿抱在怀里的时候,显得更小了。

    原先范情虽然脸颊泛红,但仍旧能看出底子的苍白,此刻则是全然被桃粉替代。

    被抱着的人偶尔仰头,看着郝宿温柔的面庞之下,压迫感更甚,隐隐生出了一种蛇尾发软的感觉。

    哦,他现在没有蛇尾巴。范情动了动腿,白色的靴子晃荡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

    舌尖下意识往外探了探,范情当蛇的时候,每当他觉得高兴了,就会忍不住伸伸舌头。

    刚刚做出这个动作不久,他就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人,不是蛇了,于是又做贼心虚一般再抬头看看郝宿。

    见男人没有察觉,顿时又有点小得意一般的高兴。

    舌尖最终还是如愿地往外伸了一下,将他的唇珠滑动着,透出一股无所察觉的诱。

    郝宿就这样将范情捡回了家,并且养在了自己的院中。

    当第一天晚上范情企图变成白蛇的模样,偷偷缠在他身上时,就被发现了真实身份。

    “所以,你其实是一条蛇”

    郝宿不慌不忙,一点也看不出发现范情其实是蛇的害怕,反而还又摸了摸圈在自己手腕上的白色尾巴尖。

    范情的尾巴尖又娇又敏感,指腹不过才一触上去,就立刻抖动不已,拼命地绕着郝宿的手腕,想要再缠紧一点。

    他连人身都难以维持,不过是来回碰了这么两下,就直接整个变回了原形。

    一条看上去血统颇为高贵的纯白长蛇在榻上扭曲盘旋着,蛇尾尖像是麻住了,一直圈着郝宿的手腕不放。蛇身沿着被褥一直往郝宿的肩膀处滑行,最终蛇头停留在了郝宿的脖子处,蛇信嘶吐。

    凉意从范情的蛇信以及蛇吻处发出,范情看上去仿佛是在借此讨好请饶。

    他不是有意欺骗郝宿。

    “喜欢缠着我”

    嘶嘶嘶

    喜欢。舒服。

    “听话吗”

    嘶嘶嘶

    听话。

    “那便乖乖的,我不赶你走。”

    郝宿在继发现自己带回来的人其实是条蛇后,又淡然地将对方留下了。

    黑夜中,白蛇欢腾着昂起了上半身,然后绕着郝宿的胳膊以及腰身,将对方团团缠住。

    最后蛇头轻轻挨着郝宿的长发,无害又温顺地躺在上面。

    蛇类无法闭眼,它们没有上下活动的眼睑和瞬膜1,因此就算是在晚上,范情也还是睁着一双圆圆的黑豆一样的眼睛。

    每当郝宿在睡梦中做出什么动作,比如翻身、手指微动之类,范情就会第一时间醒过来,游着身躯和对方贴贴。

    这是他上万年当中睡得最舒服的一场觉,甚至他还梦到了自己正快活地缠在一颗橘子树上,郝宿宠溺又纵容地给他剥着橘子,一瓣瓣地喂到他的嘴里。

    嘶他高兴得在梦里乱叫,蛇尾一下子悬挂在树上,一下子又悬挂在郝宿身上。

    砸了咂嘴有点咂不动。

    郝宿看着做了美梦一团高兴而把自己缠得过分紧的白蛇,伸手捏住了他还在试图乱咬的嘴。

    蛇吻发凉,中间有一道小小的缝隙,蛇信轻轻探了出来,身体的本能让范情寻察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该起床了。”

    睡得整条蛇都忍不住摊直的蛇听到了郝宿的声音,才悠悠然醒来。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嘴巴被郝宿捏住了,难怪他在梦里都没办法咂嘴。

    嘶早上好。

    “早上好,要变回人形吗”

    嘶嘶嘶

    不要,我想就这样缠着你。

    变成人哪有现在舒服,他还可以钻进郝宿的衣服里,贴着对方的皮肤将蛇尾缠住对方。

    昨天晚上郝宿睡着以后,他已经试过一回了,那种清凉的感觉简直能叫蛇发癫。

    大概是回味起来昨晚的感觉,以至于刚醒过来,范情就又开始忍不住嘶嘶出声。

    嘶我可以这样跟着你吗

    旋绕在郝宿手腕骨处的白蛇歪着脑袋,蛇信伸缩着。

    “可以,但不准随便跑出来吓到人。”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不吓人,我乖乖的。

    白蛇直接就贴着郝宿的手腕骨滑到了他的肩膀上,最后从郝宿的领口处探出头来,蛇头顶了顶郝宿的下巴。

    嘶嘶嘶嘶郝宿,你真好。嘶嘶我喜欢你。

    范情自从被郝宿看出了真实身份,就时常维持着本来的面貌,贴缠在对方身上。

    郝宿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蛇身躲在郝宿的衣服里,时不时就在里面翻滚作乱着。

    不过范情也没敢太作乱,顶多就是撒个娇,再有就是赶赶情敌。

    范情发现了,每回郝宿出门的时候都会有很多人注意到对方。

    优秀的人总是会吸引他人的目光,郝宿吸引的人就格外多。在这其中,有一个人最让范情不喜欢。

    那同样是一名男子,对方每回见到郝宿的时候,总是要大献殷勤。他知道郝宿养了一条蛇,就借此机会跟郝宿攀谈。

    尽管郝宿并不搭理对方,但范情就是没由来地生气,他不喜欢这个人看郝宿的眼神。

    太令蛇讨厌了

    动物对待自己的伴侣都是极为忠诚的,在范情的认知当中,郝宿都已经给他缠了,那么就是他的伴侣,别人就不能随便觊觎。

    于是一直贴在郝宿身上,十分温顺的白蛇,在那人又一次要对郝宿献殷勤的时候,趴在郝宿的肩膀上凶巴巴地就冲对方龇了龇牙。

    嘶

    连尖牙都展示了出来,冰冷的竖瞳看着人的时候,诡异又悚然,然后范情就满意地看着对方吓得屁滚尿流地离开了。

    嘶嘶

    转过头,又乖乖地跟郝宿认错起来。

    占有欲超强的白蛇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每时每刻都跟对方在一起。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郝宿要沐浴,他就不能跟在旁边。

    不过这一点都难不倒他,郝宿不许他跟着,难道他还不能偷偷看吗

    又一次到了郝宿沐浴的时候,白蛇已经很有经验地提前从对方身上滑下来了。可当郝宿拿了干净衣服走到屏风后面的时候,白蛇就鬼鬼祟祟地支着脑袋,一点点地从桌子上滑到地面。

    嘶嘶嘶嘶

    极轻微的声音,除了蛇类本身外,其他人并不能听到。这是蛇在极度兴奋时会发出的声音,若是这里有其它的蛇,以范情的修为,一定会影响到它们昏头转向,连家在哪里都找不到。

    然而这里只有范情一个人,只见他悄悄地爬上了屏风,而后滑行至最高点,探着蛇头向里看了一眼。

    白蛇的动作隐秘,但以范情的性格来说,又实在很好猜。郝宿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范情在做什么。

    偏他也不出声,只偶尔弄出一些动静来,水花溅落一下,就会让白蛇受惊得迅速缩回脑袋。

    过了一会儿,又贼心不改地继续伸头。

    于是等郝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贯喜欢缠着他的小白蛇整条蜷在床上,蛇尾尖都透着一股嫩粉。

    他伸手触了触范情蛇尾最尖尖的一点,细密的鳞片抖动着,蛇信不断吐伸。像是要将郝宿的手推开,又像是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好得到更多的触碰。

    是一条害羞又狡猾的蛇。

    “情情方才做了什么,嗯”

    原本还在外面的蛇头听到这话,直接就埋进了盘曲着的蛇身当中,好长时间都没有抬起来。

    夜风寂寂,郝宿的声音还会时不时从房间内传出来。

    “为什么害羞鳞片会变颜色”

    “这里好神奇。”

    没听到范情说话,只能看见剪影当中,蛇尾将郝宿的手指绞得死死的。

    翌日一早,清朗端庄的郝公子头一回起得比平时略晚,而那条血统高贵纯正的白蛇身上,鳞片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些玫红。

    一瓣一瓣的,渐次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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