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沈知行难得地没有迟到,也没有踩着铃进教室,甚至到得有点早。
班里同学刚来几个, 基本都是在补作业的。
沈知行应付地把作业随便抄了两笔,拿出手机开始给自己的小男朋友发消息,炫耀自己百年难得一遇的早到。
还嘚瑟地发了张直男视角的自拍。
沈知行正抱着手机等自己的小男朋友回消息, 旁边抄完作业无所事事的曹宇桐凑了过来,“廷哥,作业补完没?要不要去吃早饭?”
时间确实还早, 沈知行看了看手机, 点点头, “等我先把作业交一下。”
曹宇桐被他提醒了一样, 也点点头,“我也去交。”
沈知行把作业放到了每科课代表的桌子上,又回去拿手机。
他坐在靠墙的里面,进进出出太麻烦,便直接弯着腰伸手去自己抽屉里够手机。
拿到手机站直身子,就看到了书呆子同桌站在自己旁边。
沈知行立马往旁边让了一下,跟他打招呼。
李文浩点点头,闷不做声地把包放下了。
“吃早饭了吗同桌?没吃的话我帮你带点?”沈知行随口问道, 手指了下自己桌子,“英语作业在我书上面了,我今天可写了。”
男生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他的桌子,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忙不迭地摇头,“我吃了,不用。”
沈知行点点头,把手机揣进兜里,刚要转身,就听到面前的人叫自己。
“沈知行。”李文浩咳了一下,“那个,昨天……班主任问你去哪了,我说你不舒服去医务室了,你别说漏了。”
男生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按在桌子上的手绷得能看到青筋,一副明明尴尬又极力装不在乎的样子。
沈知行怔了一瞬,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谢了兄弟。”
两人刚说完,曹宇桐就拿着英语作业走了过来,交完作业顺便叫旁沈知行,“行哥,走了。”
早上学校门口有检查的老师,进了校门不太好出去,两人只能去食堂。
这个时间吃早饭的住宿省很多,沈知行先买好了早饭,端着盘子找了个座位坐下,第一件事却是掏出手机看微信。
纪廷对他死亡角度的自拍给出了一个丝毫没有男友滤镜的评价:[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叫叔叔吗?不是凶不凶的问题,你就是单纯的丑。]
嫌弃之情,透过手机都能感受到。
沈知行却开心得不行,看着手机傻乐了半天。
“大早上跟谁发微信,笑得这么荡漾。”曹宇桐也买好了,端着盘子坐到沈知行对面,八卦道,“行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知行放下手机,回答得格外坦荡,“是啊,纪廷。”
情商智商都为负的钢铁直男曹宇桐一点没察觉到他这话里的深意,只当他在开玩笑,笑得极其浮夸,“好的,你是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知行本来就是随便说着玩的,知道他不会信,笑了一下低头吃饭了。
曹宇桐安静地吃着饭,目光却一直在沈知行身上扫来扫去。
“有话就说。”沈知行抬头看了他一眼,“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呢?”
曹宇桐一口吃的卡在喉咙里噎了一下,赶紧喝了口豆浆。
又欲言又止地看了沈知行几秒,才试探性地开口,“廷哥,没事儿吧?”
沈知行顿了一下,摇摇头。
吃完饭,沈知行去超市给纪廷买了点方便带的吃的。
预备铃响起的时候,两人正好买完了东西往教室走。
曹宇桐又是摸头又是咳嗽,跟着沈知行走了一路,快到教室时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行哥,我很相信廷哥的,咱们班好多人都是的。”
沈知行愣了一下。
“其实吧,以前可能会相信,但是当了这么长时间同学,廷哥怎么样我们还是能看出来的,他虽然非常……有点冷,但是人很好的。”
“我们可能表现得不太友好,但是其实只是有点……八卦,外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是绝对没有恶意的。”
曹宇桐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沈知行终于停下脚步侧头看他。
半晌,沈知行摸了摸鼻子,“好好的,突然煽什么情?”
“什么煽情,我这是有感而发!”曹宇桐反驳了一句,抓了把头发,怕尴尬赶紧往前跑了,“反正,我们都信廷哥,就这个意思,你别忘了转告他,让他……有点自信。”
沈知行怔了片刻,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故意跟上去轻轻踢了他一脚,“滚蛋,我凭什么给你当传话筒?要说自己说去。”
上午后两节课是连堂的数学,课间操一结束,何文茜就抱着一摞卷子进了教室。
“把桌子拉开点,一会儿考试。”
何文茜站在讲台上冲着班里喊,下面的同学一听都嚎了起来,一边拒绝考试,一边不情不愿地搬桌子。
只是个小考试,老师怕他们做不完,吩咐何文茜提前把卷子发下去,想做的课间就可以做。
“下个星期不是都要月考了吗,现在怎么还搞这些?”
趁着课间跑到纪廷座位腻歪的沈知行拿着卷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眼睛一转,掏出手机拍照起了搜题。
纪廷有点不舒服,趴在桌上咳了几下,才应了一声,“就是为了考试提前查漏补缺吧。”
他咳得有点厉害,沈知行奋笔疾书的手停了一下,侧头看纪廷,“你好像有点严重啊,吃药了吗?”
“没有。”纪廷摇了摇头,“不严重,明天就好了。”
沈知行放下笔,伸手探向纪廷的额头,“昨天穿的太薄了,冻着了吧?”
“可能吧。”纪廷应了一声,抬手想拨开他的手,“我真没事儿,要上课了,你回去吧。”
沈知行没动,抚在他额上的手就势握住了纪廷的手,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腕上摩挲了一下。
“你……”纪廷被他的小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沈知行拽着他的手放了下来,在他腕上捏了一把,又低头凑到他跟前,贴着他的耳朵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因为靠得太近,说话的时候嘴唇无意地擦过纪廷的耳朵,带着些说不出的暧昧。
纪廷整个人僵了一下,撑着胳膊坐了起来,一胳膊肘杵向他胸口,“滚。”
“看来你确实没有病得很厉害。”
沈知行笑了一下,站起来把何文茜的桌子跟纪廷的拉开,冲着纪廷笑了一下,“中午跟我去医务室开点药把,你要真病了,我可得心疼死。”
他这一声声音挺大,班里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周围离得近的同学还是能听见。
好在沈知行平时骚话不离口,一天到晚恶心得不行,尤其对纪廷,天天粘着人家,动不动就“廷廷”、“我家小廷廷”地叫,大家都习惯了,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纪廷瞪了沈知行一眼,沈知行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跑了。
纪廷说是没事,却越来越不舒服。
他本来就不怎么会数学,这下简直是心理加身体上的双重煎熬。
第一节课还能撑着写两道题,第二节课就直接放弃,趴在了桌子上。
数学老师转悠了好几圈,看出他不舒服了,没说他什么,还问他要不要请个假。
纪廷头昏沉沉的,难受得不行,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纪廷趴在桌上居然还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其实也算不上是梦,只是很多人的脸在他面前闪来闪去,偶尔还有一些熟悉的画面。
其实这段时间,纪廷经常想起以前的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这几年的练习生生活。
但这次却不太一样。
纪廷最开始喜欢上rap的时候是小学五六年级。
小时候的纪廷不怎么招人喜欢,小胖墩一个,不爱说话,但家里条件好,又有点娇生惯养,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
倒不是被暴力对待的那种,而是孤立他、嘲笑他。
偏偏纪廷自尊心又强得很,别人不想跟自己玩,他也不会主动去讨好别人,心里的怨气攒了一堆无处发泄。
纪廷听的第一首真正意义上的说唱音乐是首在当时都已经算是老的了的歌曲。
一开始被吸引是因为里面有很多脏话,对当时的小纪廷来说,很酷,还可以发泄那些堆积的负面情绪。
后来看了,发现里面的人打扮得更“酷”,纪廷更感兴趣了。
学着唱、学着写歌词,慢慢地就陷进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纪廷只是感兴趣,没想过当歌手,甚至都不知道“练习生”是什么。
直到他父母开始争吵、闹离婚。
纪廷虽然在学校被欺负,但父母对他还是挺好的,虽然工作忙,但也会抽时间陪他,想要什么更是二话不说满足他。
他自然不希望父母离婚。
一向宠他的父母在这点上却并没有听他的,两人铁了心要离婚。
纪廷开始不好好学习,天天沉迷自己的新爱好,碰巧看到了一个说唱比赛的选手招募。
一开始报名,纪廷是有点赌气的成分,想引起父母的注意。
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父母忙着吵架、忙着谈判,根本就没有管过他。
随着纪廷一轮一轮晋级,他终于成功引起了父母的注意。
却也让他们矛盾更激化了。
纪廷的父母不喜欢他的所谓“音乐”,觉得他这是不学无术、是堕落的表现。
本来就已经针锋相对的父母,更是彻底撕破脸,互相指责对方没有教育好孩子。
连着大吵了几天之后,父母终于达成一致,开始协议离婚、分割财产。
后来,纪廷在比赛里拿了很好的名次,有很多公司向他抛来了橄榄枝,纪廷的父母也成功离婚了。
纪廷的抚养权一开始是判给妈妈的,但是她对儿子执意要唱歌、当练习生的事很不满。
之后,纪廷去了公司住宿舍,没多久,爸爸又结婚了,而后,妈妈也重新组建了家庭。
两人对他的梦想倒是没那么抵触了,却也不怎么在乎他了,每个月按时打钱,逢年过节发个消息,客气得仿佛陌生人。
纪廷睁开眼的时候班里已经没人了。
他迷迷糊糊揉了下头,伸手要去摸手机看看几点了,动了一下却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掉了。
纪廷侧头看了一下,发现是沈知行的外套。
已经下课二十分钟了。
头还是昏沉沉的,嗓子也有点干,纪廷伸手把自己的杯子够过来,打开却没有水。
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沈知行就从后门走了进来。
沈知行快步走到他身边,接过纪廷手里的杯子,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到他桌子上,“我来。”
“还是发烧了,我给你买的药还有吃的。”沈知行接完水把杯子递给纪廷,自己拿起桌上的药看了起来,“你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然后跟老师请个假回宿舍吧,下午也别来了。”
纪廷不愿意回宿舍,沈知行软硬兼施劝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用。
“你在这儿也上不进去课有什么意义?”沈知行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想跟他争,“算了,那你趴着再睡会儿吧。”
纪廷确实还难受,趴在没等他说完就趴在了桌子上。
沈知行收拾了一下东西,怕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准备回自己座位。
纪廷却突然伸出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别走。”
沈知行迟疑了一瞬,又坐了下来,抬起手在他头上摸了一下。
“别走。”纪廷又沉默了很久,“我一个人会做噩梦。”
他的声音又轻又哑,像是个受了伤的小动物。
沈知行的心瞬间就软了,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我在呢,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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