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虽然可惜李清源, 但他更要为自家的子嗣做打算。
“请柬已经送到了, 也不好不去, 那样便是我们不占理了。”陆老夫人道。
陆征作出决定, “便让阿昱前去吧,让子澄跟着, 有子澄在,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前院,书房。
于舒文也收到了李清源的请柬。
自前年年节相见后, 于舒文与李清源相交恨晚,这两年时常有书信往来, 谈论诗文经义, 两人将对方当成自己的知己好友。故而, 李清源的亲事自然要邀请于舒文参加。
很快,陆蔓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只是淡淡一笑, 对陆瑾昱道:“帮我祝福表哥, 邀请表哥带着表嫂一起来做客……”
陆瑾昱还将这件事绘声绘色的讲给于大哥听,如果于大哥心情好一点,说不定自己要做的的考题可以少一些。
于舒文心里很是受用,但考题是不能少的。
……
李家的吉日定在三月十五,于舒文和陆瑾昱三月十二便来到青州府。
这是于舒文第一次到青州,兴致勃勃的想要欣赏一番古代大城市的风貌,但他却注定要失望了。
青州府与潞安府相差仿佛,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青州府更大一些。
青州府的街道更加宽阔, 行人更多,店铺更热闹,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也比潞安多……与史书中记载的长安西安无法相比。
陆家在青州是有院落的,这原本是陆老夫人的嫁妆,已经空置多年。如今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这是一座三进院落,与陆家的老宅不能比,看着小巧玲珑,份外雅致。
这房子地理位置很好,与府衙和贡院相距两条街,周围时常有衙役巡逻,很是安全。
这么些年来,陆家人从未回来过,只有几个仆人看门,也不知还能不能住人。
来之前,陆老夫人要他们仔细查看一番,若有偷奸耍滑的下人,一定要严惩。
于舒文和陆瑾昱前后看了一番,还算满意,留守的仆人还算精心,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房屋破损的地方也被修缮一新。
两人在青州府街市上游逛一番,第二日才带着礼物来到李府拜访。
李家大门外停了几辆送货的马车,下人们来来回回将东西搬进府内。临近吉日,整个李家都很忙碌。
于舒文将自己的帖子递给门童,门童听说是大公子的好友,不敢怠慢,立刻跑去禀报。
不一会,李清源便出门相迎。
“阿昱,子澄,你们终于来了。”
“恭喜表哥。”
“恭喜子晟兄。”
三人一番见礼,相视一笑,长久未曾见面的陌生感便消失殆尽。
李清源道:“家中正忙着布置明日的宴席,没有下脚的地方,不如,我们到外面茶楼详谈。”
“客随主便,子晟兄安排就好。”于舒文赞同道。
陆瑾昱在家人面前很是活泼好玩,但他最懂分寸,出门在外,一切听于大哥的安排。
两人跟着李清源来到一家清幽的茶楼,找了个包间,端坐品茶。
作为主人,李清源给两位远道而来的好友倒上茶水。
“两位能来,真是清源的荣幸,我原以为陆家不会有人来呢……”
陆瑾昱不解,“表哥为何这般说,这可是你的大喜事,陆家怎能不来呢,若不是祖父偶感风寒,不便出门,今日来的就是祖父祖母了。”
李清源无奈地笑了笑,笑声中带着苦涩,“阿昱不懂,姑祖父一定很生气,我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陆瑾昱不知详情,便看向于舒文,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于舒文却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这还是出发前,陆征特意叮嘱他的。
“子晟兄既然明白此事的利弊,为何还要答应呢。”
李清源苦笑道:“因为在清远的心中,功名利禄,远不如家人重要,祖母父亲母亲一致促成的事,清源不能反抗!”
于舒文道:“这话原不该我来说,但我受老师所托,一定要将话带给子晟兄。”
李清源急切道:“姑祖父有话跟我说,是什么?”
如今的李清源如同溺水之人,整个李家都在拖着他往更深的水下沉去,陆征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于舒文道:“老师让我问你,你当真想清楚了?你可知道,一旦成亲,李家便与卢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世家已是穷途末路,与皇权的抗争中,终会落败,你为何还要上这条破船,给他们陪葬。你若有难处,只管说出来,老师和整个陆家都会支持你的。”
闻言,李清源苦笑道:“子澄,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这些话姑祖父曾多次告诫我,我也曾与长辈们说过。只是,他们已经认定了的事,是不会听我的……你帮我多谢姑祖父。”
陆家伸来救命稻草,只能救李清源一人。他却不想放弃李家,想带着整个家族得救,但一根稻草如何能救起这么多人,最终的结局,不过是被李家来下水……
陆征是聪明人,事不可为便会放弃,不会因为善心将整个陆家搭进去。
“清源明白,我是要走科举之路的,如今与世家牵扯到一起,只会落得两边不是人……但我是李家人,李家养育了我,这便是我该付出的代价。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就是名落孙山,辞官归隐。”李清源破罐破摔道。
于舒文摇摇头,“子晟兄想得太简单了,朝堂斗争只有你死我活,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家无人在朝为官,李清源以为所有的朝堂斗争都像书中写的一样,君子之争,以理服人。
于舒文却是见识过几千年来各种党争的,后人还将这些仔细剖析写成了各种科普书,自然不会如他一般天真。
陆瑾昱这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于大哥,你是说,表哥这门亲事不好?”
“待回去,我再与你细说。”
于舒文想要说服李清源,“我们曾经讨论过,世家就是这个国家的蛀虫,占着绝大多数财富和资源,却不思进取,打压底层人民,垄断上升渠道,党朋勾结,祸乱朝纲,前朝便是亡于世家党争。如今,世家正在推动夺嫡之事,若是储位有变,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到时候,刚刚安定下来的天下定会再起硝烟,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
李清源慢慢变了神色,这正是自己痛苦的根源!
世家为了争权夺利,完全不顾天下人的死活,自己真要与他们绑在一起吗?
看到李清源神色转变,于舒文加了一把劲,“还有,你的志向呢,便要放弃吗!你与我的信中曾说过,你想让这个刚刚统一的国家尽快繁荣安定,重回盛世。要让四方来朝,蛮夷宾服!你想要为国为民尽一份心力,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我心,这些话言犹在耳,子晟兄都忘了吗!”
正是这样赤诚的理想,让于舒文将其当成了知己好友。
李清源眼中的光芒慢慢熄灭,神色却越来越坚定,“……子澄,你不必说了,忠孝难两全,两难之间,我只能选择家人。他们这些年帮着世家做了很多事,已经没有办法抽身离开李。既然早晚都会受到波及,倒不如积极加入进来。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希望到时候可以减轻李家的罪过。”
李清源已经打定主意,要主动下水,寻找出路。
于舒文叹气道:“既然子晟兄已经打定主意,我便不再说什么了。只盼你能顺心如意,将来我们还能把臂同游,再看红梅绽放!”
离开茶楼,陆瑾昱沉默了一路,直到回到陆家,才问出刚才问的问题。
“于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舒文道:“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老师讲起,知道的不多……”
记得来青州之前,老师曾与自己促膝详谈一番,说起李家的选择,说起陆家与李家的割裂。
于舒文便问:“只是两个小辈的亲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他原本以为这次到青州就是吃吃喝喝,参加好友的亲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陆征道:“婚姻大事,乃是结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的结合,可不是一件小事。结亲的两人,一个是李家嫡长子,一个是卢家嫡次女。这便是一个信号,李家与卢家结盟的信号。”
于舒文问道:“那这会有什么后果?”
于舒文便是再聪明,不曾接触过大周朝廷上层的斗争,也不知此事的影响。
陆征解释道:“你马上要参加乡试,也该了解一些朝廷的动向了。皇家与世家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一触即发。皇帝早晚有一天要拿世家开刀,到时候,与他们有牵扯的人都是清算的对象。”
想到这里,于舒文便细细讲给陆瑾昱听。
陆瑾昱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我知道。当年陆家与郑家的亲事便是这般,郑家为了拉陆家下水,设计陷害姐姐,利用京城流言逼得祖父不得不同意两家的亲事。直到后来才找到机会,将亲事作废……祖父曾说过,陆家是科举出身,站在圣上一边,与世家利益相对,永远也不可能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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