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的陆家主人都被惊动了, 女眷们留在房间, 陆征与陆瑾垣李清源都出来查看情况。
“子澄, 你也来了。”
“现在什么情况？”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也很担心陆家护卫人手不济，出什么意外。
于舒文答道：“我也刚刚出来, 看样子局面还在陆叔掌控之中，匪徒已经处于下风，很快就要结束了。”
果然, 一炷香后，所有的匪徒都被打倒在地, 没气的丢在一边, 有气的则绑起来, 交给主家审问。
陆征带着几个小辈上前审问这些匪徒，于舒文也要上去帮忙, 却听到身后的惊呼——
“夫君！”
是陆蔓。
原来陆蔓不放心于舒文一人涉险, 便在于庆和清荷的保护下走出舱门, 来到甲板上，正好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
于舒文立刻转身，大步来到陆蔓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娘子，不要看。没事了，没事了……匪徒都被制住了。”
陆蔓声音有些颤抖，“夫君, 这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打劫我们的船？”
陆文华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便回答道：“回小姐，这些人怕是附近的水匪，待属下审问后，再向您禀报。”
陆蔓强行按捺住砰砰作响的心跳，勉强镇定道：“文华叔只管处理就是，夫君也去帮忙吧，我跟着阿庆清荷回房间等你。”
于舒文点点头，道：“好，我很快就回去。”
审讯犯人这样的事，陆家人都不陌生，陆家大老爷陆文远可是刑部侍郎。
陆文华请各位主子再旁稍候，他上前审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劫我们的船只？”
这些水匪中有一人面上有疤，虎背熊腰，被众水匪保护在中间，明显是这帮人的头领，陆文华便专门审讯他。
刀疤脸却满脸横气道：“是我们没有打探清楚情况就贸然行动，既然被你们抓住了，要打要杀只管来就是，皱下眉头我就是你孙子。我刀疤脸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江湖之人最讲道义，你也不用问，爷爷什么都不会说的！”
刀疤脸没有想到这艘船上居然有这么多护卫，还都是好手。自己怕是要折在这里了，只是这些兄弟跟着自己出来，却要白白送了性命……
陆文华却轻蔑一笑：“你讲义气，慷慨赴死，我敬你是条好汉，但你就不曾为你的这些兄弟们想想，他们还有家□□小，若是都死在这里，家人还有活路吗？”
这匪徒既然自称江湖中人，便要讲江湖道义，手下为他卖命，他保全手下的家人，这是规矩。
显然陆文华抓住了刀疤脸的软肋。
刀疤脸犹自挣扎，“兄弟们，你们的家眷都在安全的地方，便是我们都死在这里，也没人能找到他们。雇主给的银钱足够他们安然生活一辈子，我们此刻慷慨赴死，便是在为她们争取活路。”
“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到了下面还是兄弟！”
……
眼看着众水匪的心思被刀疤脸鼓动起来，陆文华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刀疤脸冷哼道：“反正你们找不到。”
看来这刀疤脸是破罐破摔了，他想用自己的一条命保全心中的道义。
陆文华又问道：“你说我们找不到，那你可知这是谁家的船？”
这些水匪当然不知道自己打劫的是什么人家的船只，他们拿钱办事，哪有时间调查这些。
陆文华也不等他们回答，便直接说道：“这是当朝太傅陆大人家的船，若是圣上知道，当朝一品大员居然被水匪打劫，定会派兵前来围剿，到时候你们还有活路吗！劫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些水匪不通律法，陆文华便将此事夸大十倍，恐吓水匪。
刀疤脸果然被吓到了，一品大员！
那人明明说是普通的商船，船上都是金银和女人，他们才会来的。若知道这是官船，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啊。
只是如今仇已经结下了，便只能死扛到底了。
转念间，刀疤脸稳住心态，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死的英雄一些。
刀疤脸摆出一副不要命的姿态，陆文华只觉得无处下手。若他有所求，便有破绽，但他一心求死，却不好办了……
此时，于舒文有所发现，上前一步，问旁边一个高个子水匪道：“你们原本是农户吧，怎么不在家种地，却要做水匪？”
建国之初，大周便重新统计了人口，分发了土地，如今正是农户日子最好过的时候。
那高个子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跟他说话，他最近才加入这个水寨，这是第一次行动，便被抓住，心里已经认命了。
此刻听到有人问他话，下意识的便回答了：“小的是这附近的农户，只因家里的地都没有了，不做水匪就要饿死……”
“闭嘴！”刀疤脸打断了他的话。
高个子果然不敢再开口，低着头，任由于舒文问什么都不回答。
于舒文便质问刀疤脸：“看得出来，你们原本也是这附近的良民，为什么要落草，做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难道几十年的战乱还没有过够吗！”
刀疤脸也抢白道：“老子才不想过这样的生活，若不是活下去了，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话一出，其余的水匪都有些躁动，刀疤脸的话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于舒文又问：“朝廷不是给每家每户分发了田地，十五税一，冀州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最适合农户生活，如何过不下去？”
刀疤脸轻蔑道：“朝廷分发的田地都是不产粮食的荒地，却要我们按着良田的收成交税，等我们交完税后留下来的粮食十不足一！”
十五税一是指十五斤的收成交一斤的税，刀疤脸却说他们交税后十斤只能留下一斤！
于舒文转头看向老师，陆征显然也没有想到冀州的情况如此严重。
陆征沉声问道：“这样的事情有多久了？”
刀疤脸道：“有七八年了。”
对上了！
八年前，先帝驾崩，永安帝登基，世家的动作便开始无所顾忌了。
整个冀州的官吏怕是都被世家控制了，这才能瞒着朝廷这么久。
陆征道：“若你将雇主的消息告知，本官便放你们一条活路，再给你一笔银钱，让你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这些水匪只是受人指使，只有知道指使之人是谁，才能做出反击！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陆家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刀疤脸有些意动，他们做这样刀口舔血的买卖也不是自愿的，若能活命，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
只是“我都被你抓了，你如何保证会说话算话。”
陆征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保证？“
刀疤脸道：“你先把银钱拿出来，把我兄弟放了，我就说。”
看不出来，这还是一个有义气的水匪。
陆文华询问的看向陆征，陆征微微点头。
“放人。”
陆文华吩咐护卫将这些绑着的人都放了，那些人将死去的兄弟抬到小船上，对着刀疤脸行了一个大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他们身后坠着几艘小船，却没人注意到。
刀疤脸看兄弟们走远，才道：“你们还算说话算数，倒是跟冀州那些狗官不一样。”
陆文华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刀疤脸招认道：“我也不知给钱的是什么人，那人蒙着面拿着五十两银子找上门，只说这艘船是江南的商船，船上满是金银，只要我给你们一个教训就好。既然有钱赚，我也没有查探虚实，便上船了。没想到他居然骗我，若是再见到他，我定然把他大卸八块，扔到大河里喂鱼。”
刀疤脸满脸气愤，本以为这次收获颇丰，却没想到，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陆瑾垣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你说那人蒙着面，你却能认出来！”
刀疤脸一时说漏嘴，此时改口也晚了，便道：“……是，是啊。”
陆瑾垣道：“那你便跟着我们走一程吧，若能认出雇主，给你的银两再加一成。”
闻言，刀疤脸满脸抗拒，“不……我，我认不出来。”
他嘴上说的好听，却是万万不敢再见那人的，不然便是陆大人放了他，也会被雇主抓起来五马分尸。
刀疤脸说的越多，破绽越大，陆文华接着问道：“我敬你是条好汉，才放了你那些兄弟，若是你出尔反尔，现在追上他们也不难。”
刀疤脸心里忐忑极了，若是不说，此刻就会被人杀上水寨，若是说了，不用多长时间，雇主也会知道，一样免不了丧命的下场……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办法，“若是大人能把我们送出冀州的地界，我便豁出去，把雇主的消息告诉你们。”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便知，雇主定是冀州的地头蛇。
其实，这也不难猜，陆家船只在邺城停靠了三天才出发，邺城的码头是世家控制的，怕是整个冀州的世家都知道他们的行程了。
陆征道：“这好说，若你说出实情，我便派人将你们送到兖州，远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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