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十四

    东禹国山道上空旷处一队车马在此休整, 有侍卫自马车上下来匆匆跑向火堆旁,朝正在烤吃食的女子禀道“主子, 郡爷怕是要生了”

    傅瑗歆先是愣了下, 而后皱眉道“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禀话的侍卫也不懂男子生产之事,只好将黎先生的原话给禀了“说是郡爷本就强保胎息, 加之体弱,这一路又…”

    傅瑗歆不耐的抬手止了侍卫的话语, 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冷声道“按原计划休整片刻便出发”

    “你是要他的命吗!”黎韫自马车上冲下来朝她怒道。

    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勾结外人围困郡爷府,竟然还不顾夫君有孕的身子将他掳出来任其这般受尽路途奔波。

    “替他保命不是该身为医者的你所顾虑吗”傅瑗歆面无表情道, 说罢示意马车旁的侍卫将黎韫押回马车上。

    “主子,是否要…”

    侍卫见主子不悦的皱了眉, 忙闭嘴不再言语。

    垂眸望着手中的吃食,傅瑗歆突然没了食欲,索性递给身旁的侍卫, 使得那侍卫受宠若惊的捧了来。

    结果没等人家啃上两口,就听她下令继续赶路。

    天气炎热,她并未坐闷燥的马车, 而是骑了匹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那人的痛呼声在她耳边环绕, 可是那人分明很少会抑不住痛而呼出来的。

    她这边一勒缰绳,立马有宫侍模样的人上前朝她冷声道“夫人,贵君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这队车马除却被强掳的桓承翊和黎韫也只那一个侍卫是她的人, 其余皆是宫中那位派来盯着她的。

    东禹国女帝知晓她的身份并不奇怪,毕竟是最为器重的皇弟身侧的人,自然是要花费心思细查一番。可深宫之中的贵君能知晓她身份实在让人诧异,甚至还……

    傅瑗歆没有理那位宫侍,调转马头疾驰到马车旁。

    马车外的侍卫见她这般忙喝令马车停下,而后疾跑上前朝她唤了声“主子…”

    宫侍亦转了马头跟上来,示意两边的侍卫将其围困住,不屑道“怎么,夫人反悔了不成?”

    傅瑗歆迎上那宫侍轻蔑的眼神,淡声道“郡爷若有不测,你以为塞外驻守的将士们会轻易听命于我们吗?”

    大概觉她此话有理,宫侍示意将其围困的侍卫退下,见她下马欲往马车上去,冷声提醒道“夫人莫要忘了解药还在贵君手中”

    傅瑗歆没有应话,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入目是那人前襟上的大片血迹,傅瑗歆心里一紧,朝一旁黎韫问道“怎的又吐血了”

    黎韫忙着给吐血晕厥的人行延产的针法,听她发问也只轻哼了声。

    难怪世人常道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初到郡爷府上时,对这歆夫人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毕竟她把自己病患照顾得很好,可是之后几经变故,这歆夫人一变再变,以至于他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面孔,便是现在听她略带关心的问话,也不觉她是真心的了。

    傅瑗歆也没计较,朝他问道“倘若现下让他生产,要多久可结束?”

    “你当生孩子很容易吗!还限制时辰!况且这荒山野岭的如何能够生产”黎韫忍不住朝她怒道。

    桓承翊被腹痛激醒,听到黎韫这番说辞,虚弱的抬眸朝那女子看去,对上她毫无波动的眸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竟又偏头呕出一口血来。

    “桓承翊…”

    傅瑗歆下意识的唤了声,见他吃力的自怀里取什么,俯身欲帮他,就见他轻颤着将一令牌递到自己手中。

    “并非持了本郡便可胁住…呃…”

    桓承翊捂着硕大的肚腹痛白了脸,半晌才勉强道“孩子…你若不喜…本郡…自会将他带走…”

    带走?要带去哪里?

    桓承翊忍痛看向那女子,恍惚间竟看到了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时的她身负重伤警惕的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可即便是含怨,那双眼眸里仍旧清亮的蕴着希冀,他怜她爱她,疼她宠她,可到头来…终究是笑话一场……

    “不好!郡爷破水了!”

    黎韫突然的惊呼声惹得一旁对着手中令牌发愣傅瑗歆猛地回神,担忧道“破水了会如何?”

    她从未经历过男子生产,故而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赶紧备热水,郡爷要生了!”

    还是傅瑗歆身侧的侍卫反应快,下车命令侍从烧水。

    “夫人是铁了心要在此耽误了吗!”宫侍听闻这边吩咐侍从烧水说是郡爷要生了,忙上了马车质问道。

    傅瑗歆将令牌收至袖中,转身朝那宫侍说道“他要生了”

    “贵君可没给夫人留出郡爷生孩子的时间…”

    那宫侍还未说完就被傅瑗歆执起身侧侍卫的佩剑给割了喉。

    “留一人给你够不够?”傅瑗歆朝黎韫问道。

    开什么玩笑,这荒山野岭只给他配一个人,便是寻常康健的孕夫都不一定能安产,更何况郡爷身子这般差!

    不等他回应,傅瑗歆朝身侧那侍卫命令道“你留下助黎先生接产”

    “主子…”

    那侍卫她是当初逃离義朝时唯一幸存下来的亲卫,即便桓承翊疼她如命,她也不曾冒险把这亲卫带入郡爷府,只为有一天入了绝境她还能有一人可信。

    傅瑗歆说罢狠了狠心,看都未看那受产痛折磨的身影一眼,毫不留情的提起那宫侍的尸身转身离去。她怕

    那决绝的背影将桓承翊眼里最后一抹光亦带走了。

    马车外的侍卫见她将宫侍给杀了,皆朝她拔了剑。

    傅瑗歆亮出手中的令牌,冷声道“以我歆夫人的身份执此令牌可成贵君之谋”

    见侍卫们将剑收回鞘中,傅瑗歆翻身上马领着众人继续行进,徒留那一辆马车孤零零的立在山道上。

    皇城被贵君所控,郡爷府当初被围困时,还是有不少侍卫隐在暗处的,这一点傅盈冉是知道的,所以她料定一定有侍卫跟在那马车后边,只是那人不发令就不会有人现身出来。

    突然想到什么,傅瑗歆猛地拉紧缰绳,以后宫那人疑心重的性子,必然会再派一队人马暗中盯着她的举动,那她此刻领着侍卫离开,倘若郡爷府的侍卫不曾护在暗处,那留下的那辆马车就危险了,马车上的人也……

    “夫人这是作甚?”

    有侍卫驾马拦在她身前。

    傅瑗歆扫了眼恐生变故将自己围困住的那帮侍卫,调转马头继续行进,却在疾驰到一定距离时抬腿将自己马背上扣着的弓箭踢起伸手接住,转身就朝身后那帮侍卫射去,她动作精准,很快便将那帮侍卫射杀掉。

    待她驾马赶回去时,那荒野的山道上哪还有马车的痕迹。

    傅瑗歆一路循着车轮的痕迹行到了山崖边上,看着周遭打斗的痕迹再看着那山崖下的深渊,她双腿一软竟跪了下来。

    桓承翊……

    诚然她给他下药是为向宫中那人表决心,可她又何尝不是真的希望将孩子去了,只因她曾听到黎韫劝那人要顾及自己身子不可冒险产子,那药本会泯了胎息最终化为血水而泄出,总好过他历那生产之险,可孩子…到底还是保住了……

    傅瑗歆静静望着那深渊,突然站起身子。

    桓承翊,我都逃到东凉国去给女帝作女宠了,你为何还不死心,甚至托着病体来救我,你可知…我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被家国弃了又如何…经历那般波折她早对那冷情的国土失了念想…没有解药又如何,至少不会受人挟制…

    桓承翊…说你是瘫子嫌弃你是假的…

    可是,从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爱该有的模样。她一路逃亡受尽炎凉,甚至还有人落井下石要取她性命。直到遇见他…他待她是真的好。

    起初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活下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来她觉得活着才更不易,所以她想逃,可那人…从未放弃过她…哪怕她伤他至此他也不曾放弃过……

    跃下山崖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了解脱的感觉,就这样吧…

    桓承翊,或许…我是爱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翊哥哥虐生套餐即将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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