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气候干燥, 傅卿安刚嫁入镇远候府的那一年很是不适应,总干咳着没什么精神, 渐渐的下人们也不愿在他院里伺候, 怕被染上痨症。
何若韵是镇远候次女,因着庶出身份并不受宠, 可她却极其疼爱早前娶进门的侧夫,亦是她的堂兄陈珏, 至少,侯府众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起初镇远候等人对傅卿安还算客气,毕竟是晨安王独子,总归要顾及些他的身份, 可时日久了,他也不过就是侯府庶女不受宠的正夫罢了, 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与想法。
傅卿安想念爹爹娘亲,想念皇姨姨夫,也好想念皇兄皇姐他们, 可他不敢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会为难妻主。
每天早上陈珏都会卑恭的来给他请安敬茶, 可自打有次陈珏在他这晕倒后,妻主便免了这礼节, 还告知他不必将此事禀道主院那里。傅卿安点头应了,心里却悲凉的不行,其实…就算她不开口, 他也不会为这等小事告去主院的。
后来镇远候还是知晓了此事,他傅卿安再不济也是皇嗣,岂容得了一个侧室亵渎,于是何若韵与她备受疼宠的侧夫双双受了家法。
那晚何若韵自婚后难得进了正夫的院子,她面色太过沉静,以至于傅卿安看不出她当下的情绪,当然,他从未看得懂她,那般才情的女子注定是他仰望而遥不可及的。
何若韵并未斥责他,也未惩戒他,只是在他这坐了会儿,淡声道“我知不是你告去主院的”
只这一句就惹得傅卿安红了眼眶。
侯府众人皆道那晚二小姐必然狠狠责罚了正夫,不然为何正夫日上三竿都没能起的了身,指不定二小姐气不过把家法报复到正夫身上了呢。
也有人说二小姐院里的正夫怕是被刺激傻了,成日里总一个人傻乐呵。
只有傅卿安知道自己多被妻主疼惜,每每想到那晚,总是红了脸偷笑。
镇远候所司职务常需运送物资去边塞军营,除了途径的那几个山脉匪患严重外,其他还算好,来回十几日倒也能完成任务。
侯府两位小姐轮番被指派任务出府历练,刚开始傅卿安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后来妻主总平安回来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何若韵每次回来都会给两位夫郎带各种小玩意,有时是一支玉笛,有时是一根珠钗,只不过她仍旧很少去正夫的院里歇着,每月只月初才会去坐上会儿,鲜少留宿。
傅卿安并未觉得失落,每次妻主过来他都早早备好茶水等着,倒不是他舍不得备膳,实在是她妻主连在他院里用膳的功夫都没有,其实他知道她并非忙至如此,可他仍笑着配合她。
“上次给你带的喉糖可有效果?”
傅卿安点头“有效果的,现下已经很少咳了”
何若韵掩下眸里的怜惜,视线落到他微隆的肚腹上,眉眼含笑道“瞧着像是胃口不错,这的膳食都还吃的惯吗?”
傅卿安面上有一瞬间迟疑,旋即点头应道“吃得惯的”
“我后日出府运资,你可有想要的?”
傅卿安有些难过的垂下脑袋轻摇了摇。
何若韵见状也未多说什么,只朝他交代道“我不在的时候少出院子”
听他应了,何若韵起身告别道“你早些休息”说罢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边塞吃食多半难克化,日后用完膳还是在院里走走吧”
见人儿蓦的红了眼框,何若韵忙解释道“不是嫌你胖,是…是怕你胃腹撑胀对身子不好”
傅卿安依旧沮丧的垂着脑袋,他多爱美的一个人啊,被妻主觉得胖,他决定要饿几日不用膳,等妻主回来就能看到他又瘦回去了。
到底没忍住,何若韵伸手抚了抚他脑袋,再未言语,转身走了出去。
傅卿安绝食第二天就被自己饿吐了,本来就闻不得羊肉膻味,勉强吃两口吐得更厉害了。
这事惊动了镇远候和长房那一脉,毕竟是皇嗣,真要病倒出了问题他们可担待不了。
万没想到大夫诊脉后道是二小姐的主夫有了身孕,这可把镇远候喜得不行,直接派人往皇城报喜,又飞鸽传书知会次女尽快回府。
有人欢喜有人忧,得知那庶女正夫有了身孕,镇远候主夫当晚就去了嫡女院里商讨对策,同被叫来的还有那庶女备受宠爱的侧夫陈珏。
“没用的东西,连个女子都拴不住!”
陈珏有些疑虑“妻主从不正眼瞧他一眼,就连行房也少之又少,如何会有身孕,会不会他跟旁人…”
“你见他什么时候出过院子同旁人接触了?”
陈珏垂首不语,听主夫又骂自己无能,终是忍不住委屈道“若非主夫赏赐的绝嗣药,我何至于到现在还没动静”
嫡长女一巴掌甩他脸上去“真要让你有机会怀了那丫头的种,你还会乖乖听从我们的安排吗”
不耐烦的挥袖让陈珏退下,嫡长女扯住爹爹袖摆着急道“现下可如何是好,真要叫那世子诞下我侯府的子嗣,只怕何若韵要被母亲重视了,万一皇城那再赐个分位,爹爹,那我们…”
“莫慌,爹爹已经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
傅卿安倚在榻上抚着自己圆润的肚腹,想象着妻主知道里边有宝宝时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珏端着那增厚胎膜的汤药进屋时,就瞧见这场景,嫉妒的看向那人高隆的肚腹,硬是逼自己假笑道“世子,安胎药来了”
在侯府,众人还是会尊他一声世子。
傅卿安道了谢,接过药碗将药汁饮尽,看着近些时日猛长的肚腹,有些犯愁道“现下就这般大,等后边快生时岂不更鼓胀”
闻言,陈珏紧张的站直了身子,生怕被发现不妥来,哪知那人紧接着叹了声“那可就丑死了”
陈珏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你能不能撑到那天都两说,冷冷勾起唇角,扫了眼因服增厚胎膜药物而猛长高隆的肚腹,故作关切道“妻主不日便回来了,世子且放宽心”
傅卿安点头,抚着酸胀的肚腹微微侧过身子,真好,妻主就要回来了。
等了四五日也未见着妻主的身影,傅卿安不禁有些着急,扶腰挺着硕大的肚腹就去了主院。
远远听到里边在说人在东边山头那一片区域失了踪迹,他揉着发疼的肚腹想要入内问清楚,却被侯爷派侍从送回了自己院子,还是陈珏好心告知他妻主被匪患劫持了。
傅卿安求着陈珏安排马车送自己去那山头,见他不应,险些就要抱着肚子跪下求他了,好在陈珏心软,一脸不忍心的替他操办了。
让侍从将他当初陪嫁的财物一箱箱搬上马车,傅卿安忍着肚腹的不适坐上了马车,只要能把妻主赎回来,再多银两他都愿意出。
后院的侧门打开,嫡长女颇为不满的跟身侧自家爹爹抱怨道“那何若韵哪里比得过女儿,竟值世子这般对待”
“你若有她那份才情,照样哄得住这天真的皇嗣”
嫡长女不满的哼了声,皱眉道“现下可怎么办,世子并非难产而亡,万一回不来,侯府岂不要担…”
“那帮山匪犯下的错如何怪得了我侯府”
嫡长女这才反应过来,朝爹爹称赞道“好主意,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将他哄出去,也省得费那心机给他配药了”
一路颠簸早已让傅卿安的腰腹难受不已,马车刚入山头就被山匪拦截带进山寨里。
那帮大老粗看到傅卿安这么细嫩标志的小模样各个都忍不住直咽口水,虽说大着肚子,但丝毫不影响美观。
傅卿安抱着肚子胆怯的微微发颤,可想到妻主还在他们手上,硬是压下胆怯朝他们说道“我带了很多银两和珠宝,只要…只要你们把我妻主放了,马车上的财物统统都给你们”
山匪们一阵大笑,好似听了个荒唐极了的笑话。
“原是上山来找妻主的”众人笑了阵,有人走到他面前,俯身将脸凑过去,调笑道“你妻主…是不是长我这样啊,哈哈哈哈哈”
“你…你…”傅卿安气得肚子猛地疼了起来。
身前调戏他的那道身影突然被人踹飞了,傅卿安抬头就看到自己期盼已久的身影,低低唤了声“妻主”就晕过去了。
醒来发现自己睡在类似晕倒前山寨的屋舍内,傅卿安护着肚腹急忙起身,脚还未碰到地上就见自家妻主推门走了进来,一时间竟呆愣在了那里。
何若韵上前扶他躺下,这才朝他怒道“谁让你出府的!自己什么身子没点数吗!还带着财物上这匪山,你是不想活了吗!”
一连被斥了这么多句,傅卿安抹着泪,委屈的抱住肚子转过身去。
何若韵泄气的坐到榻旁抚着人儿后背,朝他叹道“我不是有意凶你的…我只是…太着急了…”
傅卿安哭得越发厉害,突然闷哼一声竟捂着肚腹痛呼起来,吓得何若韵赶紧让人将山寨里的大夫叫来。
等到傅卿安缓了腹痛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何若韵才朝他解释道“西边这片山匪一直归顺于我”
同她置气的傅卿安成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抬头朝她好奇道“你其实是山匪头子?”
何若韵额角直跳的朝他点头道“可以这么认为”
“那他们…”想到那些调戏自己的山匪,傅卿安又眼眶湿润的抽泣起来。
何若韵将他抱入怀里安抚着,朝他轻叹道“我本以为你在府中不会有事,想着他们会对我下手,索性趁机在这里做安排准备把东边那片山匪解决了再回去”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何若韵耐心的哄着他,眸光落在他异常硕大的肚腹上,不放心的让人去镇上将圣手产公“请”来。
被掳来的圣手产公虽对山匪不满,但医者仁心,瞧出这孕夫并非双胎却肚腹巨大就替他诊了脉,而后如实说道“这位郎君被人下了增厚胎膜的药物,怕是撑不到足月”
“先生可有方法诊治”
何若韵一边哄着悲伤难过的人儿,一边朝那产公问道,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慌。
“要用安胎的药油顺着胎位揉腹将胎膜揉消下去”
听上去就很疼,何若韵不大舍得人儿受苦,皱眉问“可有汤药直接…”
“那你去找能配出这汤药的大夫,你找老夫作甚!”
哭肿了眼的傅卿安扯了扯妻主的袖摆,带着哭腔说道“就…就揉腹嘛…”
他还想好好把妻主的宝宝生下来呢…
揉腹诊治的法子确实有效果,只是苦了人儿。
看着短短几日就消下去恢复成正常月份大小的肚腹,何若韵也未料到人儿这般坚强,竟真的忍了下来。
按着产公的交代,待他卧榻休养了数日,何若韵才将他抱回府中,是时候跟他们算账了。
将长房近年来的罪证丢到母亲面前,何若韵淡声道“这只是副本,如若母亲不能秉公处理,孩儿会将正本快马加鞭送去了皇城,届时可就由不得母亲顾及侯府名声了”
当晚镇远候一尺白绫赐死了长房一脉,何若韵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将她侧室毒害正夫一事也爆了出来,增厚胎膜无疑是要父体的性命,偏偏这父体是皇嗣小世子啊!镇远候当机立断一杯毒酒把次女的侧室给解决了。
傅卿安生孩子那天,除却两个皇姨和姨夫,自家娘亲爹爹和皇兄皇姐以及皇妹皇弟皆赶了过来,而他哭得跟只兔子似的也没能把肚里的崽儿顺下来,后来还是请了圣手产公来给他推腹助产,总算是把那胖丫头给生了下来。
何若韵更是弃了侯爷的位份,在人儿出月子后带着他们父女两迁居皇城,自此,晨安王夫妇日日抱着乖孙女四处显摆,而何若韵总会在夫君身侧陪他看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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