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陛下当知放虎归山将后患无穷”林太尉低叹道。

    傅盈冉静默不语,却在他行礼退下后望着那苍老的背影微微垂下眼眸。

    她如何不知这位老者的赤胆忠心,林太尉妻女皆战死沙场,母皇感念他一族忠烈,顶着压力让他替了妻主的太尉之职。上一世林太尉领兵拼死救驾,却落了个被叛军乱箭射死的下场。

    林太尉的话,她明白。也知这一个多月他所做的部署,自她准了邱慕卿和晨安王的婚事,晨安王便以接亲为由理直气壮的赖在了皇城驿馆,眼见距婚期越来越近,林太尉也不由得着急起来,再不动手怕是就难有机会了。

    每每上一世的凄惨浮现眼前,她都恨不得把傅颜晨挫骨扬灰,可是……

    杨桃进殿见她家陛下静默的伫立在窗前,吐了吐舌头又悄悄退了出去。

    不怪她现下连声都不敢出,实在是她家陛下近日阴郁的吓人,还不如前些时日总发脾气来的好。

    扫了眼正往外退的杨桃,傅盈冉皱眉问“何事?”

    杨桃往外迈的腿稍稍一顿,而后转身硬着头皮禀道“宫…宫侍来禀,皇贵君今日晕倒,太医…诊出了喜脉…”

    “桓祈?”

    偷瞄陛下表情的杨桃微愣了下,点头去应,她心里也直打鼓,毕竟陛下瞧着像没那么高兴,果然,陛下见她点了头,便甩袖冷脸朝外走,杨桃不作他想,忙跟了上去。

    难怪上一世她拒绝东禹国和亲没多久,桓祈便在另一场和亲途中自尽了,原是他自知掩不住腹中胎儿的存在…这一世他倒是好算计,未防自己不洁的身子有了身孕,竟试图下药将孩子赖到她头上!

    一众太医本还在那贺喜皇贵君喜怀皇嗣,结果就看到女帝沉着脸走了进来,有几个新入宫的小太医不善观其脸色,竟在行礼请安后向陛下道喜。

    见陛下冷眼扫了来,院首太医忙侧过身子将不懂事的小徒们挡在身后,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低禀道“皇贵君有孕一月有余……”

    “哦?这么短时间便能诊出来了,院首医术了得啊”

    院首太医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本就因精于喜脉而坐稳太医院院首之位,陛下这是…不满于她的诊断了?这脉象虽不能探出具体时间,可确实是有了月余的喜脉啊……

    小太医们见院首低头不语,便跟着都垂了脑袋。

    傅盈冉烦闷的挥手让她们退下,一众宫侍见陛下脸沉得厉害,也忙不迭的请安退下,杨桃犹豫一番,还是决定乖乖守在廊下不跟进去了。

    “寒池那夜,贵君是否欠朕一个解释”傅盈冉行至榻旁冷声道。

    桓祈抬眸朝她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那夜除了寒池,还有对臣的宠幸”

    傅盈冉反手便甩了他一巴掌,抬手捏住他下巴,冷声道“是朕对你太仁慈了”

    “那日众多宫侍皆知陛下宠幸了臣,皇夫更是亲眼见臣自陛下身侧下榻,陛下还想否认吗!”

    桓祈话音刚落,便又挨了一巴掌,紧张的护住尚且平坦的肚腹,低颤道“臣已将有孕的喜讯传往东禹,母皇知晓了定会卸下心防,许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是啊…东禹国临近要塞之地……

    桓祈在她松手的一瞬,顾不得被捏痛的下巴,护着肚腹便缩至床榻的里侧。

    “陛下!”杨桃急急唤了声便闯了进来。

    傅盈冉皱眉看去,就听她禀道“林太尉的车马在官道上受惊…”

    “人可有事!?”傅盈冉急问道。

    杨桃摇头“不…不清楚…好像…”还未说完便见她家陛下飞身离开,她有心去追,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抢了宫门处守卫的马匹绝尘而去。

    按说皇贵君有喜是好事,可宫廷嗣官却是对着墨蕴殿的牌匾低叹,皇夫有孕以来身子一直不大好,也不知他听此消息会作何反应,更不知这新晋的皇贵君腹中的皇嗣能否被他所容……

    想到后宫添嗣一事必须禀至正宫,嗣官终是硬着头皮求见。

    邱慕言刚饮下药不久,奕瞿正替他揉着胃腹缓解内里的胀痛不适,只可惜手法不及傅盈冉那般有效。

    听闻嗣官求见,让奕瞿将自己扶坐起来便准了觐见。

    免了嗣官的行礼,见其俯身将嗣碟奉上。

    邱慕言搭在腹上的手微微一顿,良久,低哑道“皇贵君么”

    见嗣官将身子俯得更低了,邱慕言叹了声,示意奕瞿扶自己起身。

    嗣官见皇夫起身下榻,忙上前将嗣碟递至他面前。

    苍白修长的手指拂上嗣碟顺着碟印按下,准了皇贵君腹中孩子的嗣位。

    嗣官见任务完成,忙俯身告退。出殿时,隐约听到皇夫让人备上安胎的补品送去皇贵君处。

    弼佑晚间诊脉时便觉出不妥来,按了他心口几处穴位,皱眉问“可是憋闷得厉害?”

    邱慕言微微颔首,气促道“有…些…”

    嗣官离去后,皇贵君有喜月余的消息便传开了,弼佑自是也听闻了,算着时间估摸着该是寒池那夜,替那人揉着膻中穴缓解心口的窒闷,弼佑皱眉道“陛下那日分明泡了寒池,以她体内的寒气来看应是泡了一夜,按说再强的药性都能压抑住,怎的还着了道”

    是的,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本是不愿插手女帝后宫那些个污糟之事,可严重影响到他病患的心绪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果然,那人闻言朝他惊诧道“先生所言…药性…是…何…意…”

    “陛下那日是被下了药”

    见他喘得厉害,弼佑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继续道“她既然选择了泡寒池,应该不会如了那贵君的意宠幸他”

    邱慕言自是听明白了,那孩子来的蹊跷……

    “你当知晓自己身子受不住心绪起伏,毕竟是双胎,本就易早产,眼下月份大了,还是要注意些。”弼佑说着还是替他施针缓了心悸。

    垂眸抚着圆润高隆的肚腹,邱慕言微微点头应下。

    桓祈被传至墨蕴殿时,心里并无惧意。毕竟连陛下都不能拿他怎么样,更何况是皇夫了。

    可是,当他被按住跪伏在地上时,却是真的慌了。

    “本…本宫有了陛下的皇嗣…”

    “皇贵君不慎摔倒,孕初胎息不稳,故而…”

    随着那人低沉的声音,宫侍将药汁强行往桓祈嘴里灌。

    桓祈咬紧牙关死命挣扎,好不容易挣碎了药碗,却见宫侍又端了碗来,忙朝邱慕言怒吼道“你竟然要害皇嗣!”

    邱慕言抚了抚胸口,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敢伤陛下…”

    “不,我没有!是她自己要跳那寒池…”

    “喂下去”

    一旁僅宇二人见宫侍控不住桓祈,忙上前将人压制住,捏住其下颚逼他张嘴。

    “邱慕言!你也将为人父,你就不怕这有损阴德报复到你腹中孩子身上吗!”桓祈声嘶力竭地哭喊。

    僅宇动作一顿,抬头就见自家主子脸色煞白的捂住肚腹,知他最是忌讳对皇嗣这般口无遮拦的话语,忙让人把桓祈押去偏殿,上前担忧道“主子,可要唤弼佑神医?”

    邱慕言缓过这阵不适,微摇了摇头,而后低哑道“放他回去吧”

    僅宇与奕瞿对视了眼,依言去偏殿放人。

    傅盈冉回宫听闻那人白日里传唤桓祈,忙不迭的赶去墨蕴殿,却又在殿门处生生停了脚。

    去了又能如何,难道告诉他孩子不是自己的吗?当今天下,哪个皇帝像她这般窝囊,连着两世都给旁人养孩子!

    到底是放心不下那人,步入殿内见他倚在榻上不曾安歇,傅盈冉皱了皱眉,行至榻旁,低问道“怎么还不歇下”

    邱慕言拍了拍榻沿,示意她坐过来。

    “林太尉如何?”

    原是在担心这事,傅盈冉暗暗松了口气,朝他应道“没受伤,就是受了些惊吓,朕准他告假休养些时日”

    未曾想那人听罢,竟是朝她问道“被下药一事为何不说?”

    还是被知道了啊…

    傅盈冉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认真道“心疼吗?”

    见那人微微蹙了眉,傅盈冉将脑袋窝进他颈脖处,闷声道“所以,为什么还要再去提及,朕日后小心防备些便好”

    “陛下…”

    “娶了旁人…到底还是…负了你…”

    感受到颈间的湿润,邱慕言未再言语,小心的护着肚腹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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