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老板居然在自己公司迷路了。
站在楼道里的米尔环顾三条岔路,缓慢地眨眨眼,陷入了短暂的迷惑。
说来惭愧,她来Bighit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造访都是因有事与方石赫相商,提前都有助理在大门口候着,她也就没怎么费心思去记路线。
近些日子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忽而想起有一份重要文件落在了公司的档案室,上次来时随手放在了柜子里,而后走得匆忙便忘了。
也不知怎么,早起时灵光一现,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件事,米尔便打算趁回意大利前取回来,由于是临时起意便没通知其他人。
无所谓,随便走走吧,反正没什么急事。
米尔挑了左边的路。
路上遇到了一些匆忙走过的工作人员,他们显然认出了米尔,瞠目结舌地呆立在原地,显然没料到这位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怀里捧着的稿件都因为太过诧异而散落到地上。
“会…会长nim…”
米尔把捡起的纸张递给他们,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不要声张。
几人怔愣地望着米尔已经走远的背影还回不过神,开始猜测大老板这是要暗访视察吗?!啊啊啊得赶紧去通知部门那些人都给紧着点皮!
这一层有公司面积最大的舞蹈房,与走廊相接的墙面是由整块双向透视的玻璃构成,里外都可以观察,是全开放式的结构,米尔路过时不经意往里头瞥了一眼,都是些岁数很轻的少年人,大多和当初她头回来公司时见到的田怔国一般年纪。
原来不知不觉,都过了那么久了。
米尔有几分恍惚,步子不由慢下来,多望了两眼才收回视线,秉持着被不打扰这些孩子的想法,默默继续朝前走。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里面正对着镜子矫正动作的一群少年似是察觉到陌生的视线,纷纷扭头,就见身形修长挺拔、姿容端丽大气、平时只能在SNS上看看照片的超级名人,正目不斜视地路过舞蹈室,垂坠丝滑的雪纺长外套向后掀起,下摆随着稳健的步伐震荡出滚动的浪花,耀眼飘扬的红发在没有灯光的走廊里像一团炽热的烈火,硬生生把室内亮如白昼的顶灯光辉都压了下去。
“…那是米女士吗?哥!…哥?”
“我的天哪…好像真的是米女士!啊啊啊!”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本人啊!”
“天哪真人也太好看了吧!我拥有世界上最美的老板!够我吹一辈子!!”
米尔腿迈得稳而开,三步两步就越过了教室,走出几米,身后才隐隐传出兴奋又克制的欢呼大叫和猛踱地板的声音。
“你们说米女士来干嘛啊?…是来看我们的吗?(o゜▽゜)o”
“呀…这话说出来你信吗…羞不羞!”
“我赌2根酸黄瓜,是来找闵允琪前辈的,前辈的工作室不就在前面吗。”
“哦!是经纪人哥劝不动前辈了,把大老板请来救场吗?”
“哇大发…到底是前辈,排面!好羡慕呜呜呜…”
米尔一顿,微微侧头,蹙眉。
创作的灵感如同午夜的烟花,猝不及防地出现,美不胜收地照亮了夜空,绚烂过后再想要重拾那一刻的美妙却没那么容易。
音轨合成效果总差强人意,闵允琪烦躁地用手指抄进头发抓了两下,他工作时不喜欢太明亮的环境,昏暗的室内只有屏幕的蓝色荧光在他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门被敲响时他正删掉一段厚重的电音,以为又是经纪人来送食物,随口唤人进来,抿了口咖啡,点着鼠标头也没回,“哥,我等就休息,东西先放桌上吧。”
“我没拿东西,还能进来吗?”来人停在门口驻足不前,许是怕惊扰到他,声音压得很轻,送到他耳边的时候就融化在了空气里。
闵允琪手一抖,差点就点了删除键,连忙撒开鼠标转过椅子,局促地起身把桌上散乱的草稿纸拧成团扔进垃圾桶,极度诧异地望着还站在门外的人,话都不会说了,“啊…请…请进,你…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米尔眯起眼,适应了微弱的光线,才慢吞吞地走进去,小小的工作室一眼便能望尽,办公场所却放了沙发床和一些叠放的换洗衣物,明显被这里的主人当成了第二居所。
“我不是要看这里。”米尔简单环顾四周后在闵允琪身侧的椅子坐下,视线落在他略带青黑的眼下,“我来看你。”
刚坐下的闵允琪为了掩饰尴尬,摸到咖啡往嘴里灌,又被这一句话给呛住,差点吐出来。
“…啊”
米尔扫过桌上盖子都没打开早已凉透的便当,以及丝毫没留下使用痕迹的沙发床,皱眉把咖啡从他手里拿走,“方社长说下张专辑的曲目你早已经完成了,怎么还这么劳累”
闵允琪身体无意识往后靠,眼神从屏幕上还在浮动的音轨波纹快速飘过,面色有些不自然,“…不是团队的歌,是我自己想创作的曲子…写到一半断了思路,没心思做别的…”
米尔沉默片刻,问他,“那你不吃饭不睡觉,灵感有回来么?还是咖啡让你才思泉涌了?”她往下瞥到垃圾桶里几个空杯子,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闵允琪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有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这是,在担心我吗?”他私下里讲话吐字总是和台上反差极大的温吞,再加上独特的酒嗓,总给人一种醉醺醺的感觉。
“是啊。”米尔很直接地承认了,倒是让闵允琪颇感受宠若惊,米尔见他坐立难安的样子,了然地微扬眉头,“太直白会令你很不自在”
闵允琪想了想,缓缓摇头,“也不是,反正你一直这样…只是克制不住啊…那种窃喜…”
米尔歪头,“你也比从前坦率多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总会有些变化,性格也好,心态也好,或是…别的什么。”闵允琪深邃的目光悠长而柔情地笼罩着米尔,沉默但炽热。
米尔垂眸,声音低下去,“你觉得这种变化是好的?”
“我觉得挺好。”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随手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闵允琪转转脖子,蓦然勾起嘴角,“说来真有意思,你这个真正的机器作息表拥有者,居然来劝诫我。”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笑开了。
五十步笑百步,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音乐上我帮不了你,有些话你怕是都听腻了,我也就不说了,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看顾好自身就行。”米尔起身抚平衣摆上的皱褶后就要离开,“不打扰你了。”
“哎!”闵允琪拉住她的手腕,又猛然松开,“啊对不起!你的手…”
米尔拉高衣袖,给他看已经完好如初的皮肤,“没事,已经好了。”
闵允琪立刻松口气,犹豫试探地重新牵住她的手腕,引导她再次坐下,“…稍微陪我会儿吧,你在这儿,说不定有帮助。”
米尔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留了下来。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有一会儿,闵允琪率先用意料之外的问题打破了沉默,“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米尔面色一变,温和的余韵瞬间消失,从询问后便密切关注她情绪变化的闵允琪立刻握住米尔的双手,因为紧张,指尖有些颤抖湿濡,“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我…我只想多了解你一些。”
实际上只是由于突如其来的疑问陷入空白的米尔感受到他的焦虑,反握住他的手,忽然就想起了金碩珍的话,不禁嗤笑,“在我记忆中,应该没有对你高声呼喝过,发怒就更不存在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你要是肯发脾气,我倒是没这么心虚了。”田怔国生日那晚已经是米尔最不冷静的一次,但即便在崩溃和愤怒的边缘,她也没有真的呵斥他们。
她太克制,不会让情绪凌驾于理智之上,这就代表,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掩盖真实的想法,即使真生气了,他们也未必能发觉。
闵允琪不害怕米尔生气,他害怕米尔对他隐藏情绪。
米尔望着他,眼底流淌着高山融化的雪水,清澈明净,“你是第一个提起这个话题的人。”
得知真相后,几人不约而同地回避着这个敏感话题,谁都知道,每提及一次,就是在加深米尔和那个世界的羁绊,他们的胜算就减一分。
所以她是真的很诧异,闵允琪居然主动问了。
“我搞不懂你了,这儿的人都是这么复杂难辨的吗?”米尔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托住脸盯着闵允琪看,目光迷惑又新奇。
他们坐得并不远,膝盖也就差了几公分,米尔托腮沉思的模样少有的娇憨,闵允琪心脏怦怦直跳,雀跃的欢喜在胸腔作祟。
“避而不谈不代表你就会忘记,不过骗骗自己罢了,有什么意义。”他的眼底是经历过世事后沉淀下的成熟通透,米尔觉得那里越瞧越深,望不真切。
闵允琪注意到她眼神的细微变化,顿了顿,缓缓伸手抚上她烈焰般的红发,柔声问,“你对我很好奇?想了解我?”
米尔垂眸思忖,似乎在分析自己的想法,半响才抬眼,轻轻点头。
荧光映照下的虹膜如同烟雨模糊的水系灵石,清清浅浅地装着他的影子。
闵允琪想克制的,但失败了,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甜蜜的牙龈笑,手沿着发丝下滑到米尔的脸颊耳畔,满含宠溺地轻捏着她的耳垂,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过于忘形,“想了解我,就看着我,我的一切,都会向你敞开。”
好奇的话,就再好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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