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气势汹汹的高热来得突然迅疾,去得也悄无声息,就躺了那么一下午,却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生了层锈,收拾利索的米尔片刻也不想呆在房间里。
她向往开阔自然,脚踩大地,头顶苍穹,心洗流水。
“去不去看星星?这片区域今晚好像有流星哦。”这么询问着的米尔脸上却并没有几分兴奋或期待,似乎对她而言这只是出去透透气的一个由头,具体落不落实没那么重要。
田怔国和金泰亨惊喜地瞪大眼,“有流星吗?大发!要去!”
“诶,要到外面?”刚给米尔测好温,确认烧退了的金碩珍心还没落地又悬了起来,忧心忡忡地试图劝阻,“你这温度才刚降下去,吹风又该不舒服了。”
米尔斜眼看他,“闷在房间里,我现在就不舒服。”
深知她脾气有多倔的金碩珍哽住,选择退一步,“…那再多穿件外套吧,不能着凉。”
米尔大大方方拉开衣柜给他看,“我没有外套。”她并不喜欢层层叠叠的穿法,除却低于十度的气温,她基本都只穿单衣。
这就是不想听劝呗。
在金碩珍忍不住要开始说教前,郑号郗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犹豫着上前,轻轻披在了米尔肩上,“…穿我的吧。”
米尔见他紧张地抿成人字嘴,仿佛担心她会直接把外套扫到地上,眼角下垂眼眶微红,活像只受了委屈的可怜小鹿。
实际上对郑号郗自认为米尔会生他气这件事,本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就没get到他这副模样的原因,已经捏住门襟的手顿住,转而提到鼻下嗅了嗅,“…好香(嘟囔)…行吧,谢了。”
规规矩矩地把手伸进袖筒裹好,郑号郗骨架纤细,身形修长的米尔穿他的衣服倒也不拖沓。
她在说那极轻的两个字时还抬眼瞄了下郑号郗,一直关注着她反应的人自然识别出了口型,不由脸颊发烫,摸摸鼻尖掩饰羞涩和窃喜。
“所以你们到底去不去?”米尔抱臂又问了一遍。
虽说看星星看月亮这种浪漫的事合该两人世界才能凸显出应有的氛围,但自己不去就白白便宜别人,这种蠢事谁都不会干。
“去。”x7
“慢着,你就穿这双鞋?”闵允琪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不太高兴,“…换一双吧。”
正在系鞋带的米尔疑惑地检查脚上用来搭配牛仔裤的红色高帮匡威,“有什么不对吗?”
金楠俊呆呆地盯着米尔露出鞋筒的一小截纤细的脚腕,像用红梅圈起的天山雪,艳色逼人的纯净,流畅的腿部线条因为下蹲时抬起的后跟处于紧绷状态,有种充满力量的性感。
擦身而过是缘分 渗入心扉是爱情
他忽然笑出声,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不是挺好看的吗?”
金碩珍和闵允琪同时翻了个白眼,看破不说破。
朴志旻内心挣扎了一番,到底是保持沉默还是成全他哥的险恶用心,最终鼓起勇气,从鞋架上拿了双白色的帆布鞋递给米尔,小心翼翼地看着眼色,“…我觉得白色配牛仔裤好看点。”
“对!红色匡威什么的配牛仔裤可奇怪了,这双黑的不错!”金泰亨随手捞了双漆皮的小皮鞋挤过来。
田怔国左看右看,也捧着双马丁靴凑过去,“这个比较帅,匡威太不结实了!”
金楠俊脸上有点挂不住,“呀!有必要吗?不就是…”
“哥你住嘴!你被禁言了!”还在生气的金泰泰拒绝理睬他哥。
金楠俊:???
郑号郗偷偷捂嘴笑。
“wow,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懂女孩子的时尚穿搭。”米尔没什么真情实感地对莫名殷勤的三人表达了赞赏,深表感激但大可不必,“谢谢但容许我驳回,把鞋放下,走了。”
忙内line很失望,金里兜很愉悦,方才的低气压都没法阻止他此刻将得意溢于言表。
六人:死亡凝视
以为只是出去遛个弯等天黑的几人硬是坐了一小时的车到了一个叫瓜塔维塔的小镇,这里四面环山,镇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湖,天高水阔,是极好的观星地点。
小镇的面积不大,站在半山坡就能尽收眼底,后山顶是一片原生态的草坪,偶尔旅人会在此露营观景。
下车后米尔从后备箱把提前准备的装备往呆滞的几人手里一塞,问道,“应该会搭帐篷吧?”
哪种搭帐篷?
脑子不受控制地发散出去搞了波颜色,被内涵到的哥line心底唾弃了下自己的龌龊,使劲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还没反应过来的闵允琪懵圈,“干嘛?风太大呛嗓子?”
“没有没有,咳…会。”
背后挂着个大包还跑得飞快的田怔国拖着朴志旻和金泰亨已经蹿到了前面,对露营充满了新奇的年轻人早就跃跃欲试,朝着落后的几人招手,连带着他的两个小哥哥也跟着一起手舞足蹈,“哟罗本!快过来呀!”
米尔当即就笑了,“来了。”
临近黄昏,天际的太阳光辉进入了演绎尾声,由灿金色转为更炽热的橙红,像一团快要熄灭的火球即将坠入湖泊,将浩浩汤汤的水面映照得宛如瑰丽的红鲤鱼鳞片,波光闪闪又斑斓夺目,
稀薄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穿透缝隙,整片天空由紫檀、蔚蓝和酡红染成,鬼斧神工的色彩衔接毫无破绽地演绎着缤纷的闭幕式。
金色的寂静笼罩着米尔,嘴角的弧度也染上灼人心肺的热度,眼底是浮扁跃金的粼粼波光,让所有落到她眼中的人都化作一颗颗璀璨的小星星,闪闪发亮。
还等着米尔一起走的几人愣住。
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是落日余晖下绽放的生命之花。
醒过来后,米尔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原本身上那层朦朦胧胧的云膜散开,连同束缚着她的某种枷锁也完全断裂,不再压抑,不再隐藏,不再勉强,彻底释放后的洒脱豁达,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容光焕发。
明明是同样的五官,却能让人感到相比较之前,此刻的她,才算真正完整了。
她背靠着雄雄燃烧的夕阳,仿佛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向死而生。
壮丽而唯美。
带了这么多“苦力”,肯定就不需要米尔自己动手,这边几个人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照着说明书搭帐篷,无事一身轻的米尔就到处转转散心。
郑号郗望着走远的背影,抿嘴犹豫片刻,放下手里的绳子,也起身跟了上去。
“啊哥…”注意到他擅自离队的金泰亨气呼呼地就想把人抓回来,被金碩珍拉住了,“珍哥…”
金碩珍无言地摇摇头。
“让他去吧。”闵允琪头也没抬,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早点说开,免得一副死样。”
感到被diss的金楠俊和朴志旻噎住,但又不敢挑战实权的威严,悻悻地埋头做事。
云里雾里的田怔国虽然不想号郗哥跟米尔独处,但也希望这种古怪的氛围早点结束,深明大义的田兔决定这次先不捣乱了。
山顶的生态保存得很好,未经开采过的小树林里是满满的负离子,使人精神放松心情惬意。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距离,前面一停,后面也跟着急刹。
米尔无奈地回头,“你这是来当保镖的?跟着又不说话。”
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的郑号郗被突然转头的米尔吓了一跳,双眼瞪大脖子一缩,仿佛他才是那个发现被尾随的人。
“我我我…”啊啊啊刚刚酝酿好的开场白忘光啦!他要说什么来着?
“忘了?”米尔挑眉,替他接下去。
郑号郗沮丧地耷拉着肩膀,“…内。”
“那就别想了。”米尔歪头,朝他招手,“来,帮我捡花。”
“啊?”
草丛树下到处是不知名的野花,大多花盘娇小色彩艳丽,有一些因为风吹雨打或是鸟虫倾轧,折了枝干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米尔就专门拾这些可怜的遗骨。
抱着五颜六色的小花,郑号郗懵懵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或许可以做个花环。”没有明确目的,随遇而安的米尔抄起挂在灌木上的一根断裂的藤条,弯成环状,朝他那里瞥了眼,拧紧了接口。
不论她做什么都觉得赏心悦目的郑号郗扬起温柔的微笑,“真是什么都会啊。”
米尔意味不明地哼笑,“那倒还真不是这样。”
“嗯?还有什么能难倒你吗?”
从他怀里挑拣出一朵花心带紫的蓝色矢车菊,米尔拿着花杆,用花冠往他鼻尖上轻敲了一下,“你们啊。”
微微上扬的尾音像把带钩子的毛刷,挠得他耳根心头发痒,又在不经意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刺痛。
“…我们让你为难了吗?”话一出口郑号郗就沉默了。
因为他意识到问了句废话。
他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他们此前的种种行为,发现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自私自利的典范,感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双向选择,但在这段混乱的关系里,他们根本没有打算给米尔选择的机会。
拒绝,就是辜负,就是伤害。
他们不仅在给米尔灌输这种思维,连自己居然都潜意识接受了这种想法。
选择权在她手上,身为弱势的一方,既然要争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吧,就这样自以为是地给自己找好借口,然后理所当然地做着不可理喻的行为。
米尔低头看了看地下,“看来确实不该穿这双,有些湿了。”树林里的草地被林荫遮蔽,日光照不进的位置总是潮乎乎的,帆布沾了水汽,留下几个深色的印记。
被岔开话题的郑号郗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到底对她身体的忧虑还是占了上风,“…我背你吧,走回去鞋都该湿透了,脚着凉肯定不舒服。”
“你背得动我?”看神情米尔是真的惊讶,眼睛都撑圆了些。
郑号郗哽住,都给气笑了,“莫呀,在你眼里我是手不能抗肩不能提吗?一个你都背不起?”
实在是郑号郗骨架太纤细,米尔总觉得会压垮他。
她蹲下后往他的膝盖上摸了摸,又捏了捏他的小腿骨,像是确认都还算结实,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猝不及防被“非礼”的郑号郗鸡皮疙瘩炸起来,脸颊耳根爆红,往后退了半步,瞳孔震动,“莫…莫呀?!”
咳咳…突然这么热情的嘛?
还在脑补的郑号郗被米尔冷酷地拍了下肩膀,“转过去。”
“…哦。”
接过郑号郗手里的花小心放进口袋,米尔想了想,拉开外套的拉链,压到他背上时,用外套把他一并包了进去,从远处看,就像长在他身上似得。
“诶?”被染着花香和木质香的热意环绕的郑号郗愣住。
“你不冷吗?”刚才把外套给了她,郑号郗就穿了件单薄的长袖T,实际上这种温度于她没什么问题,但对他们就说不准了,“还给你又不要,那这样裹着,有没有好点?”
把人稳稳当当地背起来,郑号郗摇头,米尔看不见的脸上是难掩的甜蜜羞涩,“不冷。”
他们的心脏离得那么近,姿态是难得的亲昵,什么凉意都散了。
“米尔。”往前走着,郑号郗突然唤道。
“嗯?”
“对不起。”其实酝酿了这么久,真正想说的也不过就三个字。
“没关系。”连停顿都没有的回复。
郑号郗盯着垂在他身前正慢条斯理地编花环的手发呆,步伐不自觉慢下来,眼前朦胧一片,酸蔚酥麻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我以后不会再跟你道歉了。”
伤害她的行为,他不会允许自己再犯,那些丑陋的想法,到此为止吧。
太阳彻底隐入地平线,树林里光线渐弱,这种环境对两人都不友好,却因为紧紧相偎而莫名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在眼球没有完全丧失视野前,口袋里的花终于用尽,藤条也被填满。
把做好的花环戴在郑号郗头上,米尔帮他把头发压平,“正好。”
“我看不清了,你要带我回去哦。”
郑号郗牵起嘴角,极温柔地应下,“好。”
黑暗中划过脸颊的温热,在来临的夜幕中闪着微光。
多像提早坠下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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