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睁开眼的第一件事, 便是往传音符里输入灵力, 可无论他输入多少都犹如石牛入海, 消息不仅发不出也收不到。
吸入漩涡前的最后一刻, 闻声记得很清楚,闻放所在的灵云散了, 他和萧怀山双双落下深渊。
闻声掏出裹有闻放一丝神识的玉牌, 确认他还活着才松了半口气。
“嘶”耳旁响起金满满的呼痛声, 她也清醒过来“闻放和萧怀山呢他们没来”
“阿放还活着, 萧怀山应该也是。不过时间久了谁也说不准。”闻声逐渐起身“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是何地。”
及至此时闻声才有精力打量现在身处的地方,这也是一座浮岛,却与龙晶宫的不同。更为宽敞不说, 浮岛外还灵雾翻涌,灵气十分精纯。
“哎那儿还有个小屋”金满满指着岛心一处两厢的小木屋道。
岛上竟然还有人闻声立时警惕, 却又很快放松, 若岛上的主人对他们有恶意, 只怕早就动手了,不会让两人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
木屋前有个两亩大小的小院,左边种着花, 右边种着菜,花丛菜荇间灵峰飞舞,安静又生机勃勃。
闻声很快恢复往日的镇定“这里应该是一处芥子空间。”
“想不到那龙柒居然说的实话, 她当时该不会真想让我们住这儿”金满满说完自己都不信“咦,肯定是巧合。走,咱们去看看。”
院子里并没有禁制, 两人轻而易举走到木屋前“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
闻声很快收回神识“里面没人。”
“那就不客气了”
两厢小屋里都很整洁,侧厢的卧室里有软榻,榻上置着一张棋盘方桌,黑白棋子各自为营,杀到正酣处却不见下棋之人。
正厢是书房,墙壁四周挂着姿势神态各异的百子图。桌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镇纸下还压着一副尚未作完的画。
种种迹象都显示木屋里应该是有人居住,可是整个浮岛上却空无一人。
“诡异,这地方太诡异了”金满满叉腰站在门口,望着小院摇头感叹“完全找不到出去的任何头绪。”
视线扫过院中一盏微微发亮的石灯,闻声的面色也颇为凝重“那盏灯,刚才还不是亮的。”
这话一出金满满霎时警惕“我去看看”
寻常的石灯多用夜光石照明,再不济油灯也是暖黄色的,可是此灯透过琉璃窗映出来的却是诡异的红褐色。
金满满抬手就要把它给砸了,板砖落下的前一刻,腕上忽然席上一阵温热“小友使不得。”
“啊”金满满吓了一跳,砖都不要了转身躲到闻声身后“鬼啊闻兄你保护我”
闻声扯回自己的衣袖,示意她自己看。
“两位小友莫怕,张某虽然是个鬼修,却以吸食怨气为生,不吃人。”说这话的是个沉静内敛,眉眼萧萧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墨白晕染的对襟长衫,碧玺深目中透着温和如水的笑意,只是安安静静立在眼前,便让人心生宁静。
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坏人。金满满很快放下防备。
闻声已经行礼“晚辈闻声,与同门突遭意外被吸纳进此处,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前辈见谅。”
“对对对”金满满也道“敢问前辈此地要如何出去我们还有两个失散的同门在外面,去晚了怕是没得救”
“暂时出不去。”男人捡起地上的板砖托回金满满眼前后,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石灯“灯里的怨气一日不化,此处便一日不得开。”
“那还有多久”金满满问。
“四十二年。”
“什么四十二年”
“张某惭愧,修为有限。”男人解释道“这已经是按我最快的作画时间预估的了。”
闻声听出点意思“您用怨气作画画百子图”
男人点头“我来此处十多年,才画了一千八百余个,这些孩子的怨气太深了,炼化之后方能入画。”
“你是说,这些怨气来自龙晶宫被害死的那些婴儿”金满满忽然想起来,那娘宫主确实说过鬼婴只祭炼到六成,一万为满,六成不正是六千个
“没错,今日若不是你们,化为冤鬼的孩子远不止这六千。”他竟然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嗨,小事小事。”夸得金满满还有点不好意思。
闻声却关心另一件事“前辈,若我们帮忙用时可否再次缩短”
“不可,你们乃正统灵修不能将怨气化为己用。”
“若我愿转修鬼道,前辈可愿教我”
“闻声,你疯了”金满满大呵。
“我没疯。”
男人也因为闻声这话怔愣片刻,随即摇头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可强求。”
他边说边往屋里走“你们若是觉得无聊,琴棋书画诗酒花,我都可以教你们一二,就当打发时间。”
金满满难得知礼“多谢前辈,叨扰前辈了。”
“无妨。”
经过两人身边时,一道熟悉的灵力波动忽然出现,男人顿时停下脚,顺着波动来源,视线最终落在闻声系在腰间的木牌上。
“你这块木牌,能否给我看看”
闻声听出男人的声线多了几分艰涩“当然。”
解下木牌给他,不过多久闻声便捕捉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激动“这块木牌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个和尚他是不是叫十五”
闻声点头“没错,几年前途径泗洲黑沙湾,是遇上一个叫十五的佛修,因为帮了他一个小忙,便送我这个木牌,说是趋吉避凶。”
“泗洲”男人已经冷静下来“他如今可还在黑沙湾”
“不知道,”闻声道,“不过我记得他当时说,他在等人。”
“那便是了那便是了”男人摩挲着手里的木牌,笑道“他还是那么傻”
一旁的金满满完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她正要开口询问,不料又听闻声说道“前辈,您可是姓沈”
金满满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前辈不是说了他姓张吗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姓张,”男人将木牌还给闻声,“叫张半里。”
眼看男人要离开,闻声上前一步“前辈若认识一个叫沈桎的人,还请替晚辈转告一声,他的兄长正在重华宗誓云海等他等他一起回家”
张半里脚步未停,直到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后才道“我不认识什么沈桎,还有,不要打扰我画画。”
房门咚的一声关上,留下院子里的金满满一脸茫然。
浮岛周围灵气丰盈,闻声的修炼进度甚至比在重华宗还快。修炼之余,他还和张半里讨教起了儒修七艺。
琴棋书画诗酒花,就没有张半里不懂的。
“您生前是儒修”闻声落下一颗黑子,实在好奇。
“在儒门骗吃骗喝过一段日子,啊,不是忘虚界的儒门,”张半里如实道,“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会一点。”
“您去过很多其他界吗”
“我不正在其他界”张半里反问“你呢”
“我”
“你去过多少其他界”
闻声不解他这话何意“前辈说笑了,我生于忘虚长于忘虚,修为低下还未曾去过其他界。”
张半里闻言抬眸凝视闻声的双眼,片刻后道“你不是此界人,你不知道”
闻声眼神顿滞,确实不似知情的反应。
岂料张半里并未就此结束,他指了指院外趴在菜荇里画画的金满满“不止你不是,她也不是。不过,她知道的应该比你多一点。”
不知为何,闻声下意识信服了张半里所言。在此之前他就怀疑过自己的来历,如此看来,叶莲城丢给自己纸团的男修,也极有可能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你似乎并不吃惊”张半里重回棋局。
闻声也回神“多谢前辈解惑。”
“真想谢我便将木牌赠我如何”
“好。”闻声不是小气之人。
张半里也不白拿,送给闻声两根红色细绳“这两根平安结便当我给你的回礼。”
“多谢前辈,敢问有何殊用”
“相隔万里,须臾可见。”张半里解释“系在腕上,骨肉血亲效用更佳,还可互通平安。”
闻声即刻想到了分隔数年的闻放,若有此物,以后定然会便捷许多,自然不可能再拒绝。
晚上闻声找到在院子里看星星的金满满“聊天”
金满满嗤笑一声“你还会聊天是有话问我吧”话虽如此,还是拍了拍身下用灵雾幻化的长榻“来吧。”
闻声并未动脚“就在这儿说。”
“行,随你。”金满满无所谓,枕臂望天“聊啥”
“你不是此界之人,却知道此界之事,对吗”
“咳咳”金满满险些被口水呛死“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闻声接着道,“我也不是,所以想问你知不知道我的来历。”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闻声沉默片刻后道“我隐约有点印象,似乎会来这儿是因为一个叫哮天的人。”
金满满立刻爬起来“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这个哮天它并不是个人呢”
闻声想了想,一无所获“没有了,再多便没有了。”
金满满摸了摸下巴,片刻后从胸口掏出一块半黑半红的砖块“你有这个吗如果真是那头草泥马让你来的,你肯定会有这东西。”
“这是”闻声觉得这块扁扁的砖很眼熟。
“手机啊手机你快找找”
闻声“不用找了,我确实有一块,不过是块黑色的,在我青洲老家。”
“我靠你还真是执行者”金满满顾不上穿鞋,慌乱从榻上跳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我不记得。”
“嘶”金满满想了想“应该没来多久,看起来经验不是很丰富的样子,还给自己整失忆了,啧啧啧。”
“但是不对啊现在的新人都像你一样强悍吗完全打不过啊”
闻声觉得她有些聒噪“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来历”
“我不是说了吗之前没见过你。”金满满抱胸“而且每个执行者都有自己的任务,除了你自己,还有就是那头草泥马知道了”
“草泥马”这已经是闻声第三次听说这个名字。
“哎,就是你口中的哮天”
“你有办法联系上他”
“对哦”金满满恍然大悟般拍了自己一把“我有手机啊,打个电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等等啊”说着将那块红黑薄砖拨弄几下后放在耳边。
闻声隐约听见嘟嘟嘟的一阵响声,没过多久又听见一声突兀的滋啦声炸响,然后就见金满满似乎被烫着了似的,甩手丢下红砖一个劲呼气“啊啊啊电死我了”
“如何”闻声见状要去替她捡起来。
“别碰有人切段了此界和位面神的联络啊,就是联系不上哮天了我手机直接报废,估计你的也是如此。”金满满解释。
“是谁”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一定是神。”金满满踱了两步“执行者和制裁者只能算半个,主神早就死了也不能是他,西方界的位面神没那么无聊来管东方界的事,草泥马就更不可能干这种事了
如此,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闻声等着她的下文。
金满满回身,满眼笃定“审判者”
“审判者”闻声念了一声,脑海里蓦然闪过一张模糊的画面,是一个男人掐着一头羊形妖兽的剪影。
“我认识他。”闻声忽然道。
“啊认识谁”金满满瞪眼片刻,反应过来后即刻替他否决“不可能我都没见过他,你才来多久怎么可能认识
他可是主神之下最厉害的神明,整个制裁殿都归他管。我听草泥马说过不止一次,它和那个死变态早晚得死一个”
“他叫什么为何要这么做”闻声回神。
金满满“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执行者的任务是针对被执行者,制裁者的任务是针对觉醒者。主神还在的时候大家都各司其职,现在别说主神了,连主神殿都没了一个位面还来了咱两个执行者”
闻声蹙眉片刻,理清了其中的关系“你的任务是什么或许我能从中得到启发。”
“那可不能告诉你”金满满大退一步“万一你跟我的目标不一样,我要护的人是你要杀的人怎么办咱俩自相残杀”
“护”闻声抓住重点“你要护的人是萧怀山。”他甚至没有一丝不确定。
“靠”金满满转头嘀咕“这都能猜到”
“太明显了。”
“照你这么说,”金满满没有否认,“那闻放极有可能是你在这个世界的被执行者咯”
闻声还真仔细思考起来。
“也不一定,说不定你的任务不是拯救,是肃清,就跟制裁者一样,只不过对象不同。”
“告诉我你的故事,”闻声依然没有死心,“我以心魔起誓,绝不伤害你要护的萧怀山,即使任务失败。”
“得了吧,你一执行者有个屁的心魔”
“我以我的神格起誓,绝不在此界做出任何伤害萧怀山的事。”闻声即刻换了个说法。
“得了吧,你一执行者有个屁的神”
比金满满话音先落下的,是一道惊雷
轰
原本疏朗的夜空眨眼聚起一片劫云,和修士用心魔起誓的异象极为相似,却又远远不止。
“我闻声以神格起誓,绝不在此界做出任何伤害萧怀山的事,有违此誓神魂俱灭。”为了印证,闻声又说了一遍。
果然,惊雷又起,一连响了三声。
结束后劫云很快退去,此时金满满已经不得不相信闻声的话“你你个小破执行者还真有神格”
闻声放下手“现在可以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圣邪鬼婴案结案
另,沈家兄弟的故事不在主线剧情中,他们只是打酱油的工具人中长得比较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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